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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动心(上)-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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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怎么回事?”

“你知道,那是我要考国中舞蹈班之前的事,我骑脚踏车撞上他的车子,你知道的,学跳舞的很怕受伤,何况我快要甄试了,更受不得伤。後来,他下车给我一张名片和五千块钱,你知道的,这部脚踏车就是用他给的钱买来的。”

说实在话,他当然不知道那件事发生在她考舞蹈班之前,不知道学跳舞的怕受伤,更别说知道她用毅爵的五千块买下一部脚踏车,还骑到现在都没换新过。

不过她口口声声“你知道的”,好像他非知道不可。後来,品帧才渐渐晓得,她的叙事能力很差,一件简单事情被她解释过,就是长篇大论,而听者能不能清楚,则需要靠丰富的联想力和几分幸运来帮忙。

幸而,今天品帧运气不坏,所以他弄懂了她的意思。

同时,毅爵也记起那段“你知道的。

当时她好像还在念小学,现在竟这么大了!虽然个子没长多少,但眼前的她已俨然是个美少女。他的脸部线条稍稍柔和,不再冻得人想穿棉袄。

“我一直想找你,可是你们家的公司太大间,而且服务人员态度很坏,都不让我进去。”嘟起嘴,不满之情布在她脸上。

“找我做什么?”第一次,毅爵对她产生反应。

“想告诉你啊!你走了之後,我发觉自己伤得不是太重,只有几块瘀青,还是能继续练舞;你知道的,最後我甄试成功罗,我要跟你强调,成功是靠我的实力,和你打电话关说没关系哦!”

毅爵为一个陌生女孩打电话关说?又慈和品帧同时转眼看他。不会吧!毅爵最痛恨欠下人情,关说?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毅爵回给他们的答覆是,一个斜眼和无声恐吓——别随便猜测。

见他没回话,思颖咬咬下唇,要求勇气在最快的时间内膨胀,她带著从容就义的表情问他:“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说。”简单一个字,他比品帧更不善於沟通。

“我想问……如果不是太困扰的话,我可不可以喜欢你?”咬咬唇,她的脸上红潮遍布。

青天打下霹雳雷,轰轰轰轰,轰得在场人士一阵无言,没人敢抬眼检视周围谁阵亡了。

大家都在等待毅爵反应,当然,最期待的非思颖莫属。

这个见面她整整等了六年,她曾经想过,是不是要再出一场车祸才能再见到他?

这种想法虽然浪漫、也很符合小说家的笔法,但是车祸……会痛死人耶!就算没痛死,也会被姊姊骂死,不管是哪种死法都很凄惨,她不敢尝试。

幸好,她又见到他了——在安全的情况下。

等了将近一世纪,毅爵开口了,淡淡的一句话,让人想吐血。

“喜欢我的人很多。”

没想到思颖的回应让人连肠胃都想往外吐。

“既然这样,就不差我一个罗!那好,你要记得哦,我叫穆思颖,从现在起,我要开始喜欢你,有空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你想我的话也欢迎你打电话给我。”

从西元一九九九年四月十八日起,穆思颖的暗恋决定以另一种形象出现。

话说完,她从书包里掏出原子笔,拉起他的左手留下一串数字。

“我十点後才会在家,太早的话,我还在舞团练舞,接不到电话;太晚的话,我会睡著,因为隔天五点,我要起床练舞。好了,我要赶快去扫地,我们班长超爱打小报告,我不想被罚劳动服务。”话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一点都不恋栈。

这种表现叫作爱……好像有点牵强。

“等等,我跟你一起走。”又慈忙伸手勾住她的偶像,和她并肩。

甜甜的一个挥手再见,思颖和又慈踩著轻快脚步往车棚方向去。

“她是第二个对你冷脸免疫的女孩子。”品帧翻开毅爵的左手,才一眼,那组号码在品帧心底生根。

“你对她有兴趣?”

“我对所有不怕你的女孩都感兴趣。”他不说明也不否认。

远远看著远去的两个背影,穆思颖的浓眉大眼让品帧联想到,那个在他怀中发抖的小女孩。

她还好吗?如她所愿站到舞台上了吗?

没人能解答他的问题,唯一肯定的是穆思颖比那个小女孩幸运,因为她有个有能力帮她弄私人舞蹈教室的亲人。

“她还小,不适合爱情游戏。”这句话很轻,却也让人听出他话中的偏袒。

“你要留作己用?”眉梢一挑,品帧眼底隐含深意。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提醒你,她还小,心太真。”

穆思颖是个小女孩,他不想她受伤害,至於为什么关心她,毅爵没多想。

他的心,在若干年前,落在一个桀骛不驯的女孩身上……算算,她应该二十三岁了。

二十三岁?很好,她不再是青涩的未成年少女,这种年龄适合谈恋爱,放了她六年,对她,他够宽容了。

蓝色一直是她最偏爱的色彩,有人说蓝色代表忧郁,她却喜欢蓝色那莫测高深的内涵。

蓝色总让她想起夏天的大海,在那个海滩,她放了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风筝;在大大的遮阳伞下、在一铲铲的绵密细沙中,她作了一整个下午的白日梦,梦中,她有爸爸妈妈;梦中,陪她长大的是一个和乐融融的家。

不过,白日梦既虚幻又短暂,只不过是一个下午,来不及收集足够幸福,她便被逼迫长大,肩上的担子压的她气喘吁吁,她不能喊苦、不能示弱,她的忧思只能出现在这本蓝色日记本里。

一九九九年四月十八日

亲爱的妈妈:

昨天带小颖去探望过外婆,医生、护士说她的精神很好,一开口,话就停不下来。疗养院里有一群寂寞的老人乐於和她说话,我终於知道,前几年,为什么她总一个人喃喃自语,因为我和小颖没有足够的时间,听她一句句诉说那些遥远记忆。

外婆就了许多你童时记趣,她说你调皮又凶悍,常抢走我爸爸的东西不还。她还记得你第一次上台表演芭蕾舞的情形,她说你穿著粉红色舞衣,跳布兰诗歌,结柬时所有人报以热烈掌声。

我明明白白看见她脸上的笑容里写著骄傲。

外婆的记忆时序混乱,身边的事情往往一个回头便忘记了,能牢记的都是些年代久远的事情。她频频问我,你是不是教舞教得太忙碌,才没时间去看她;她也常将小颖错认为你,昨天她还要求小颖在她的朋友面前表演。

小颖跳了阿尔伯特,曼德斯编的歌剧魅影中一小段,跳完後,在场的老先生、老太大都用力地鼓掌。外婆笑了,我再度从她的笑容里看见骄傲。

最近我和小颖常有意见不合,她希望留在国内大学念舞蹈系,我却认为出国才有前途,她的资质好,不该浪费的,不是吗?舞者的生命那么短,她怎能不好好珍惜,趁著年轻时在舞台上发光发亮?

每次我开口,她便停止争辩,她说我习惯主导她的生活方式,不管她乐不乐意,但她要我放心,她会遵照我的意思去做,因为她晓得我所做的都是为她好。

我真的是为她好吗?

不!她好不好,我并不在乎,我要的是妈妈好,我要的是人们从小颖身上忆起你;要所有人都像外婆一样,一想起芭蕾,便想起一个叫作穆意涵的舞者。妈妈,你要记得我爱的人是你,不是小颖。

我已经快成功了,没道理在最後一分钟放弃我的坚持。妈妈,你也会同意我的想法,对不?既然如此,请继续支持我,给我力量。

这是日记的最後一页,扣上锁,她把日记收进最底层抽屉。

这张书桌由她和小颖共用,第一、二个抽屉装了小颖的东西,最後一个抽屉是溱汸专用。溱汸的抽屉里有十几本日记,不管是陈旧的或簇新的,都同样有著一片蓝蓝大海,和一个孤独的小女孩。

溱汸习惯在送小颖出门後,整理家务、写日记,然後骑车出门上班,通常她会提早到医院打卡报到,但今天……隐隐地,眼皮直跳,不晓得为什么,心绪始终不安宁。

於是,她打了小颖同学的手机问小颖几句,确定她平安到校,又打电话到疗养院问问外婆的身体情形,最後,她把家里的瓦斯水电全检查过几遍,才带著不安的心情去上班。

甫跨进医院,护理长就要她到院长办公室报到。

现在的院长已不是妈妈的旧识陈院长。早两年,医院由陈院长刚自国外学医回来的儿子接手,所以她很久没进过院长办公室了。院长找她?什么事?

抱著忐忑不安的心,她敲敲院长室的门。

“请进。”

“院长早,请问找我有事?”溱访说。

办公桌旁的沙发上坐著一个男人,但溱汸没往那方向看去,她不希望院长觉得她不专心。

“Miss穆,你从十五岁起就在济平工作,有八年之久,你算是本院的资深护士。”

陈嵩钧的开场白让溱汸的心脏往上提。这不会是辞退的前述词吧?

“医院里比我资深的护士很多。”不著痕迹地,她顶回一句。

如果被开除的首要条件是资深的话,有许多人比她更符合,况且,她迫切需要这份工作,外婆疗养院的费用和小颖出国所需,她还没有存够。

溱汸的尖锐让沙发上男人的嘴角扬起弧线。

“你的工作能力让许多病人和医生赞不绝口。”陈嵩钧又说。

他并非要辞掉她,而是帮她加薪?不!她不是个乐观的人,她习惯把事情作最坏打算,这样子,一旦发生意外,不至於措手不及。

“谢谢你的夸奖,以後我会更努力。”

她说了以後,就会有以後吗?沙发上的男人又笑了,五分钟内笑两次,这是他绝无仅有的纪录。

“恐怕不行,虽然你很优秀,但医院里比你优秀的护士很多,所以……”

陈嵩钧睨一眼一旁的男人。有这种高中同学算不算不幸?三百年没见面,一见面就要他割爱手中红牌,还要由他来扮黑脸。

“所以?”溱汸忖度他的话,预设起最坏结局。

“所以,我不得不作出选择。”

“你的选择是要辞退我?”这就是她眼皮跳一早上的原因。

“你知道的,医院编制缩紧。”紧个鬼,他还想提出扩院计画。陈嵩钧言不由衷。

“我还可以再做几天?我的遣散费有多少?”

溱汸力持口气平稳,把力气浪费在存心将她辞掉的主管身上根本多余,有时间的话,倒不如去翻报纸,寻找下一份工作。只不过,她很明白,在外面想找到这种高薪的工作,恐怕不容易,也许她该多兼一份差事,才能维持目前生活。

溱汸很实际,这一秒钟受碍,下一秒便开始思考如何脱困,她没时间哀悼自己的坏运道,因为现实不容许。

“我希望你今天办理好移交手续,我会让人事室尽快将遣散费和这半个多月的薪资,一并汇进你的户口。”

“是合约上写的三个月底薪吗?”

“对!”

“好,没事的话我可不可以先离开了?”

她要拚速度,动作够快的话,也许中午就能填妥履历表找工作。

“你不抗议?”

陈嵩钧怀疑她居然默默接受下来?身为现代人,这种权益问题,通常会闹到马路上,抗议个几天,不是吗?

“有用吗?我的抗议会让你改变决策?”她并不天真,看清楚真相比抗议来得容易。

“没用。”“他”还坐在那里,陈嵩钧没打算惹火他,让他出手,将自己祖传的医院弄垮。

“那不就是了。”溱汸笑容里有讽刺。她晓得和强权对抗,平民百姓得胜机率只有零点一个百分比。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做的吗?”陈嵩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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