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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果然没什么人,在冬日阳光中,他缓缓步至一楼,往玻璃侧门的花园小径走去,打算穿过花园过马路到对面的五星级饭店里的咖啡馆吃饭。
忽然间,他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在一丛桂花树后面,一头乌黑发丝和一抹彩色捕捉住了他的视线。
是今天上午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孩!
他胸口蓦然一热,随即暗自痛骂自己的乱七八槽。
他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陶远一甩头,大步就要悄悄从小门离开,没想到脚下的义大利皮鞋喀地踩断了一根小树枝。
谁?公司的花园是交给哪家园艺公司打理的?连树枝都没有扫起来,明显失职,明天马上撤换掉!
陶远眉头紧皱,心脏纠结,却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地往小门溜去。
“总经理!”
晚了一步。
他还想假装没听到,可是那个小女人已经兴奋地跳到他面前了,拿著那双小鹿斑比般闪亮亮的大眼睛快乐地瞅著他。
“总经理,你也来吃饭呀?”郝纨简直不敢相信,今天真是太幸运了。
耶!耶!耶!
“我是要去吃饭。”他眉心打结,希望她听得出他话里的不耐烦。
“总经理,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吃?”她小脸红了红,很快解释道:“我是说……我有很多食物喔,都是我爸做的,满好吃的。”
开玩笑,当然不!不不不!
陶远面色傲然地正想拒绝,可是从她怀里却飘来了一缕教人蠢蠢欲动、无法抗拒的香味。
老天,这个味道是牛肉馅饼吗?
陶远尴尬又懊恼地发现自己在吞口水。
“菜有很多,因为到月底了,我没钱买午餐,所以我爸干脆这两天都帮我做便当。”她低头看著自己咬了一半,露出香喷喷油亮牛肉馅的饼。“对了,你要不要吃馅饼?我还有两个,还有酸辣汤和翡翠玉兰片,鸡丝拌小黄瓜……”
酸辣汤!天。
他可以感觉到口腔里的唾液腺迅速分泌了起来。
“好、好吧。”他生平第一次屈服于食欲的冲动,僵硬地点点头。“如果不太打扰的话。”
“当然不。”她笑咪咪地领著他来到花圃边缘的椅子上坐下。
长条椅上有张报纸,上面放著的全是美食,除了她提过的几样食物外,还有一只保温壶,他饥肠辘辘地祈求著里头是鲜烫的酸辣汤。
虽然以他目前胃部骚动打结的状态,暍那么刺激的汤可不是个好点子。
“要先喝碗酸辣汤吗?”她问。
果不其然,他闭了闭眼无声地感激老天。
食物的诱惑还是战胜了理智,管他的,起码他方才吞下的两颗普拿疼能够发挥一些效用,让他的胃和酸辣汤能够和平相融吧!
他脑子里防备戒慎的警铃暂时度假去,陶远二话不说坐下来,老实不客气地接过她递来的酸辣汤,就著壶口喝了一大口。
唔,入喉瞬间散发出香滑酸辣浓郁来……
他满意地吐出一口气,“我不记得曾经喝过这么美味的酸辣汤。”
“谢谢你。”她喜心翻倒,咧嘴笑了起来。“多喝点啊,还有牛肉馅饼,虽然是冷掉了,但是口感还不错……”
他据案大嚼,面饼香气随著热量渐渐抚平了他空虚泛酸的胃,也奇异地安抚了他烦躁的心情。
在两个牛肉馅饼和两碟小菜,以及大半壶酸辣汤下肚后,陶远的脸色总算恢复了正常血色。
郝纨喜悦地看著他将午餐一扫而空,非但不伤心还高兴极了。开玩笑,能够看到在她心目中,远比米开朗基罗的大街像还要性感的梦中情人坐在她身边吃东西,她就觉得有说不出的激动和幸福感。
“如果你可以不要在我的大腿上摸来摸去,我想我会更感激你。”
她花痴般地傻笑望著他,有片刻完全没有意会到他在说什么。“嗯?什么?”
陶远强忍著咆哮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将她流连在他大腿上的小手拎开,“我指的就是这个。”
“呃,咳咳咳……”她小脸瞬间飞红了,尴尬得要命。“不小心的,是失误,失误,我没有存心吃你豆腐的意思,真的。”
姓郝名纨的美少女,你到底在干什么呀?她面红过耳地暗斥自己。
万万不可再冲动下手了,再管不住手指头,恐怕下次连远远看他背影的资格都会惨遭淘汰。
毕竟他是总经理,要开除一个对他性骚扰的小员工是太简单了!
“最好不要再有下次。”他表情凝重的警告。
天知道如果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再无意中碰触到他最敏感的地方,他恐怕会做出连自己都大吃一惊的举动来,例如狂吻她,或是将她压在身下……
该死了!他今天一整天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和大便吗?
陶远对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今日竟然屡屡出现漏洞的怪现象胆战心惊极了。
再仔细看看,此刻端坐在自己面前笑嘻嘻的女孩长得既不天香国色,也非性感尤物,他没有理由昏了头情欲骚动起来。
他倏地站了起来,看著她道:“谢谢你今天的午餐,我该给你多少?两千块够不够?”
见他掏出皮夹就要抽出大钞,郝纨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不要钱的。总经理,我难得请你吃一顿饭,这一点不算什么,而且不过就是几个馅饼罢了。”
但他仍坚持地将两张簇新的千元钞塞进她怀里,“留著喝茶吧,再见。”
“可是总经理,真的不……”她眼睁睁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掉头就走,甚至不等她把话讲完,就已然迅速走进公司里了。
咦?
一阵冬天混合著太阳的微凉微暖风咻地卷过她身边,落叶飘飘,郝纨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强烈怀疑起刚才的一切是不是全出自她的白日梦幻想?
可是怀里的两千元是真的,椅子上只剩残渣油水的便当盒也是真的。
虽然她的午饭就只剩下半个馅饼了,但是……
“耶!”她跳了起来,激动地摇起屁股跳舞。“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居然好狗运到和总经理共进午餐了……天啊,这个消息如果让公司上下的八卦团知道,她一定会被嫉护的口水给淹死的。
但现在就算被众女的白眼射成豪猪状,她依旧死也无悔……啊!
“不过这两千元,我是一定要还给总经理的。”她摊平两张簇新的钞票,脸上露出一个超爽的笑容,“然后就可以藉机再跟他讲到话了,呵呵呵。”
她不得不说,本月真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个月呀!
哟呵呵呵!
第三章
陶远一早起床就脸色发白。
不,事实上他整晚辗转反侧,根本连合眼都没有。
他该死的胃打从昨天中午痛快吞下那堆好吃又重口味的食物后——尤其是那壶道地的酸辣浓汤——就开始翻天覆地的造反了。
起先是从烦闷感,渐渐变成轻轻戳疼感,等到他晚上下班回到家,拎著满满文件箱要跨出车门的那一刹那,开始千军万马蜂拥压境而来,鼓捣钻刺撕扯……无所不用其极地凌迟起他来。
他痛到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可是一想到要去看医生,他就宁可自己拿把菜刀把胃割掉!
在吞了两锭医药箱里的胃片,又喝掉一包偷自老爸抽屉里的胃乳后,他靠著强大的意志力将翻捣抽搐的胃疼压抑下来,硬是在书房里埋首将工作赶将出来。
等到他躺到大床上时,先前吞下的胃药起了轻微作用,但是痛楚也只是稍微从处处烽火降低到隐隐约约的不定时暴动。
那见鬼的酸辣汤!
他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是自己一时让馋念凌驾于理智之上,这才导致胃痛全面崩盘。
“为什么我只要遇到那个小女生就会倒楣?”他把箭头指向那个酷似高中生的可爱少女身上,咬牙道:“下次就算她拿出天上的琼浆玉液,王母娘娘的蟠桃,我也不可能再张嘴上当了。”
可恶,他都几岁的人了,还被食物搞得斯文尽失?
时钟指出八点四十九分,Shit!他要迟到了。
他这辈子除了相亲那天外,还未曾在任何一件事上迟到过,更别说是他热爱的工作了。
陶远呻吟了一声,怒气和胃痛纠缠著他高大紧绷的身躯,好不容易下了床定到浴室里,他瞪著镜里脸色难看得像只鬼的自己。
胃痛又在这时来凑一脚,他狠狠地挥拳捶向墙面。
“Shit!Shit!Shit!”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认命地抓过浴室里悬挂式电话,不爽地对著那头道:“替我挂号,X大医院肠胃科门诊。”
他痛恨生病。
陶远铁青著脸换上一套蓝色西装后,臭著一张脸走下楼,在瞥见老父喝著老参茶,一副在这里堵他很久了的模样时,忍不住低咒了一声。
“爸,我去上班了。”他浓眉连动也不动,大步经过父亲。
“慢著,你还没有给我一个交代。”陶老将军声若洪钟道。
他下意识地一手紧压著剧痛的胃,冷汗沁流,咬牙切齿地道:“徐副官,请拿一卷胶带给我父亲,他总算想开要封住自己的大嘴巴了。”
“什么?你这个下孝子……”
陶远不理会身后咆哮跳脚的父亲,快步走出大门钻进轿车里。
郝纨百无聊赖地坐在X大医院肠胃科外的候诊椅上。
大医院就是这么麻烦,她不过是帮老爸拿药,却还是得轮候门诊叫号。
为什么不能直接拿上次的药单去院内药局拿药咧?
她早上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就是为了来这儿领药,唉,她这个月好不容易捱到最后一天打算拚全勤,没想到一早起来就听见老爸的哀哀叫——
唉,细节就不说了。
总之,她讨厌来医院,无论是自己要看病或是帮老爸拿药。
郝纨从袋子里拿出一盒Haagen—Dazs的草莓冰淇淋,撕开包装开始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反正闲著也是闲著,老爸买来犒赏贿赂她的冰淇淋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浓浓的草莓香甜与冰淇淋的滑郁感在她的味蕾上渐渐融化弥漫开来,她唔唔赞叹著,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冬天吃冰真过瘾,全身寒毛先是一竖,随即是透心凉的滋味缓缓从喉问滑落胃底……实在太棒了。
就在郝纨吃得好不开心之际,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伟岸修长的身影。
咦?
因为太惊讶了,她一口冰淇淋霎时呛入气管内,又冰又冻的滋味呛得她形象全失地狂咳起来。
其他候诊者纷纷转头看著她,陶远也被惊动了,他不敢置信地瞪著这个眼熟的年轻女孩。
“又是你!”他全身紧绷,戒备地盯著她,随时准备拔腿就跑,离这个祸头子越远越好。
“总经理!”郝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抓著汤匙的手颤抖地指著他,“我们又碰面了,真巧,真是太巧了。”
他嘴角抽搐,脸色僵硬。“是呀,巧……真是巧。你是我公司的员工?”
她心头一紧,满脸失望,“真是的,总经理,我当然是你的员工了,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很抱歉。”他话里却毫无愧疚之意,“你的职位一定很低。”
她哑口无言,“呃……对。”
也对啦,她职位那么低,总经理不知道她是谁也是正常的。
不过没关系,她有信心一定能够让他对她的印象越来越深、越来越好。
陶远话一说完就走向另一端的塑胶座椅,完全没有留下来与她“叙旧”的意思。
可是积极的郝纨已经不请自来地紧紧跟在他屁股后头,殷勤地道:“总经理,你怎么了?你来看病吗?你哪里不舒服?”
“胃痛。”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拜你的酸辣汤所赐。”
她瑟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