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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泡够一盏茶的时间,全身皮肤红红的,才把他从药水中捞出来。用柔软的厚棉毯子裹着发了一身的汗,再拿清水给他冲洗干净,这才把泡得四肢瘫软,两眼无神的白薯穿上衣服,裹严实了送回他娘身边去。
小薯仔心中悲愤,他以后再也不要喜欢师公,再也不要喜欢小鸭子,他甚至,都不想喜欢他自己了。
全身都苦苦的,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香香白白的小薯仔了。呜呜,好嫌弃!
幸好白薯没郁卒太久,就被那药水泡得呼呼大睡了。所以他也不知道,在他安宁的梦里,他可怜的老妈遭受了怎样的更强打击。
刚刚料理完家事,念福还说去下下厨换换脑子,翠蓉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把人都叫下去,说了几句话后,念福换了身出门衣裳,让人看好熟睡的白薯,跟老太太和苏澄说一声关夫人病了。要去看看,拿了些补品就出门了。
可她出门并不是去镇远侯府,而是出了城,直奔京郊邹太医家。
邹元亮正好在家。看见她来,有些意外,却又似在意料之中。只是面色古怪,着实有些为难。
念福一看心里就明白了几分,“邹大夫,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先让我去看看他,见不见是他的事,可看不看却是我的心。”
邹元亮无法,重重叹了口气,带着念福去了后院。指着一间僻静屋子,也不说话。
念福吸了口气,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谁呀?进来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带给念福些许意外和温暖。
鼓足勇气推开那扇门,门里的人诧异的看着她。动了动嘴唇,似是想喊念福妹妹,可最后还是垂下眼,只低低唤了声,“郡主。”
也不待念福细问,侯方裕便告诉她,“老爷子于我家有大恩。所以他家出了事,爷爷便让我陪着他上京来了。家里有媳妇看着,倒也不碍什么事。你进去吧,老爷子在里屋。”
念福看着他,无言的点了点头,挑开门帘。就见一位年约八旬的老人家默默的坐在窗前。须发如银,浑身缟素,面容悲戚。
他似是知道她来了,又似全然不知。只一双满是斑点的老手交握在拐杖上,攥得死紧。
正是当年在宣城。和念福有过一面之缘的孙老太医。
念福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紧走几步到他跟前跪下,“对不起,老爷子,真的对不起!”
孙老太医面皮抖动着,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许久没有说话。最终,他只是默默的转过脸去,似是再也不想看见眼前之人。
念福掩着嘴,泪如雨下,她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可再多的歉意,对于这位老人家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孙家满门都被灭了,被瑞安勾结了山匪灭了,被平王府嫁出去的那个女子彻底毁了。
念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出来的,不过等她哭过了,她也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侯方裕叹了口气,“自闵将军叛乱,灵州就乱成了一团。不过你家那边还好,我打发人去看过,你姥爷一家都没什么事。盖起了新房,你表弟依旧在上学,说过两年再大些,就再把家里的豆腐铺开起来。”
念福垂泪谢过,侯方裕才又艰难的道,“只是孙家……唉,那个瑞安,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念福抹了眼泪,咬牙道,“你说吧,我没什么听不得的。”
侯方裕不忍的看了她一眼,才低低道,“她……她与人私通,被孙家大嫂发现了。孙家还没怎么样,她先跑了。正好灵州乱着,又有你家的消息传来……然后这瑞安,就引了股土匪上了孙家……”
想起那传说中的血腥,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告诉念福,“侥幸那天孙老爷子临时给人请去看个老朋友,躲过一劫。可孙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包括学徒仆妇,无一幸免。年纪最小的兴哥儿,甚至连尸首都没找到。”
念福闭了眼,可泪水还是顺着面颊落了下来。他虽然没说,可依瑞安那个狠毒的个性,一旦决心报复了,下手怎么可能留情?
这件事,虽不是她的指使,可瑞安毕竟是沐家嫁到孙家去的,这让她良心上怎么过得去?
略顿了顿,侯方裕最后告诉她,“等徐大人来了,才查到和瑞安私通的那个绸缎铺老板,背后原来是土匪窝。因为这桩灭门惨案在宣城震动实在太大了,又和乱匪有关,所以才要孙老爷子上京一趟,报到大理寺来。”
***
白薯:老妈,来么么。要不要我帮你打坏蛋?我可是吉祥白薯哦,虽然现在有点苦。。。
第545章 暗算
皇宫。御书房。
高显安静的半倚在软垫上,听着底下之人的回报。
“……不到宣城,还不知原来郡主在民间竟是如此的深受爱戴,甚至有百姓在桥头雕了她的石像,焚香叩拜。人人皆说她是天女下凡,尊敬得犹如神祗一般。便是孙家出了这样的惨案,替她说好话的人也不少。就是云岭施家,在动荡中也是毫发无伤,听说连盗匪都绕着那家人走……”
咳,皇上清咳了一声,跪在底下的徐子骞知道自己该闭嘴了。
其实云岭那一带本就太平,这回灵州大乱,那儿受波及的范围也不大,他适当的说几句就行了,再不见好就收,只怕皇上追查起来却是要恼他的。
只是他煞费苦心,把孙家的案子带到京城来,到底能不能让皇上对嘉善郡主,也是对欧阳康产生那么一丝不满呢?
徐子骞有些忐忑,但又不甘心白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天知道他等了多久,才找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攻击欧阳康。
欧阳康现在率领的平西军出师不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要是有变动,不该这么久还没有半点消息。那么这个时候,两样事情叠加,效果会是怎样?
刀子要拣软肋捅,油要泼在起火之后。徐子骞说不清自己对欧阳康的恨意有多深,总之他不想看到他好过。
御书房里,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良久,高显不咸不淡的道,“这回灵州的事也辛苦你了,下去歇着吧。”
徐子骞略有些失望,到底什么也不敢说,躬身退下了。
皇上闭了眼,脑子里无法控制的出现当年,念福放火带他出宫的娇俏身影。那样的挥洒自如。简直是——有如天助!
她,难道真的是什么天女下凡?
如果不是,那要怎么解释她那神奇的能力?
可是,表妹一家向来对自己忠心耿耿。她就算是有什么天赋异禀的能力,也不会危害到他才对。
可是,高显又想到那个可怕的诅咒。
沐家的女人将是王朝的终结者,可沐家的女人除了母后,不就剩下一个她了么?小舅舅和舅母又死得那么惨,她当真没有半点心结?毕竟母后是他亲娘啊。
皇上莫名的烦乱起来,他知道这样疑神疑鬼的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
不知是不是年纪渐大,身体不好的原因,他近来越发爱胡思乱想了。就连自己身边的人,他也不敢完全相信。
偷眼暗暗瞥向侍立一旁的承平,皇上也在想,他明明是个健全的男人,有妻儿老小。到底是怎样的忠心,才让他甘愿净身,入宫侍奉?他会不会也有着隐藏的野心?
纠结的揉着眉心,高显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那帮子太医也真是没用,怎么就治不好他?
可他还是得吩咐一声,“传太医。”
承平应了。可悄悄看他一眼,目光中却有些隐隐的担忧。可想想主子的脾气,到底还是什么也不敢说,默默低下了头。
归仁坊。
今日,是谭氏闺中好友,陆方氏娶儿媳妇的日子。她上门喝了杯喜酒。回来的途中,酒劲上来,心中颇多感慨。
原本她是想着把自己女儿慕兰嫁去陆家的,奈何女儿没嫁成,却做了人家小妾。但好歹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了。还是常国郡主府上的人,倒也无人小觑。
只是无论如何比不了破园那位。
可心平气和想想人家从小到大吃的苦,实在怨不得也妒不得。况且,他也算有良心的了,不计前嫌拉拔着她儿子也外放了官,还结了门不错的亲事,只要等着儿媳妇那边也传来开枝散叶的好消息,她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只是没想到那个陆滢离了京,倒是听说混出息了。只不知是什么门道,陆方氏也只晓得很是赚了点钱,给家里送银子出手大方得很。
可再能赚钱,这么大的年纪还不嫁人,实在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无怪她娘陆文氏连面都不见,只推说有病,想想倒也可怜。
忽一时又想起破园那两位虽好,到底是非也多。
先是接连没了岳父岳母,然后男人出去打仗,女人在家生孩子也不安宁。只她家那薯仔着实肥胖可爱,自己要能有这么个孙子在身边带着,也心满意足了。
那些人以为背着她说,她就不知道了吗?哼,现在全京城只怕大半人都知道那个瑞安行凶,害得人家灭门的惨案了吧?
这件事也不知破园知不知道,不过要说的话,要怎么说呢?说你爹滥好心,嫁了条毒蛇到人家家去?这不是摆明打人家脸么。
况且她这身份,实在不太好说。其实要是家里那个死老头跟破园那边关系好些,倒是可以去说一说。
可想想欧阳锦,谭氏自己都在车中摇了摇头。
这一路乱七八糟的想着心事,不免有些气闷,反正她这年纪也不怕人说什么,索性就把车帘拉开透透气。
可不经意的一瞟,她竟是瞧见一个熟悉之极的身影。要是平时,她可能还会考虑一下要不要打招呼,可今日酒劲上来,她想也不想就吩咐停车了。
“前面那位,是不是堂姐?你们快去瞧瞧。”
丫鬟赶上前一瞧,可不是么?忙拦下了那妇人。
谭夫人也没想到,会在大街上遇到谭氏,可见了面又不好装作不认得,只得上前来打招呼。
及至见了面,谭氏才开始后悔,刚才怎么就那么冲动,把她拦下了呢?可既然见了,只好大方表示要作个东,就请谭夫人到旁边茶楼里小坐了一番。
“姐姐这是又上京来做买卖了?”这话问得有些多余,自从谭夫人嫁了鲁兴,哪回上京不是为了做生意呢?可要不这么问,谭氏实在找不到话讲。
谭夫人嘲讽的道,“我们这升斗小民,自然比不得你们这样官宦人家,不奔波怎么有饭吃?”
谭氏听得不爽。心说你从前得意时,看我们时是什么嘴脸?可想着她如今落魄,自己却儿女双全,又是做外祖母的人了。便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跟她见气,反宽厚笑笑,“这话是我问得造次了,堂姐如何过得可好?”
谭夫人到底不好做得太过,不冷不热的道了声“托福”,就不再多说了。
谭氏再好修养,也没有持续给人冷嘲热讽的爱好。见她这态度,也不多说,只客套两句,便要告辞。
不过谭夫人却把她叫住。问,“听说你家大侄子生了个儿子?说来也算是我的晚辈,喏,这儿有个香囊,给他拿去玩吧。只别说是我给的。”
谭氏心说你算是哪门子的长辈?就算是,也没有打发个香囊的道理吧?而且香囊这种东西,哪能轻易给小孩子?万一里面放了啥,人家孩子玩出个好歹来,谁担当得起?
于是她也不接,只是赔笑,“这我可做不了主。说来就是我自己,也没送过这些东西呢,若是些金银之类的东西,倒便利些。”
谭夫人冷哼一声,“怎么,还怕我有歹心么?连这也不敢拿。”
谭氏不受她的激将法。“确实不敢。人家就那一个孩子,宝贝得什么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