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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到得清风苑之时,清理工作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巡逻侍从穿来走往,其中间或夹杂着几名随行离去的清贵之流。
高肃被引着进了大堂,方踏上二楼阶梯便听得上方一阵怒骂声传来,“你这登徒子!凭你也敢觑窃我家娘子美貌?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
高肃寻声看去,只见兰月正叉腰指着一名油头粉面的男子。见此,高肃急步上楼,兰月猛然推了那男子一把,冷哼道,“还不快滚!”
男子跌跌撞撞的从高肃身旁走过,擦肩而过的霎那,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涌上高肃心头。他颦眉回头看去,那抹紫灰色的身影已行至大堂门前。
高肃正欲命人拦下此人,却听身侧传来兰月的声音,“高郎君怎么来了?”
高肃转念想到张好好,关切道,“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家娘子可好?”
兰月见了个礼,面上仍是带着尚未褪去的忿忿,“还不是方才那登徒子!竟胆大妄为到以拜师为名求见我家娘子,趁此向娘子求婚。哼!当真是痴心妄想,我家娘子才不会瞧上这样的纨绔子弟。”
高肃没由来的心中一跳,自语道,“终究一介女子,哪里有不嫁人的道理?”
兰月未听清高肃所言,追问,“郎君方才说什么女子?”
高肃蓦然回神儿,忙敛眸道,“没什么。好生照顾你家娘子,这段日子我便住在西厢房,有事可随时来寻我。”
瞧着那抹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兰月面上诸多神色皆消失殆尽,她轻叹一声转身推开房门。
晚膳时分,清风苑准备了十来道极具汴州特色的膳食,高肃命人去请张好好一同品尝,却被兰月以“娘子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为由挡下了。
膳后看了会儿子书,然而,素来作息规律的高肃却久久难以入睡。几经辗转反侧,他终是披了外衣于庭中闲步。
瞧着二楼东厢摇曳的灯火,高肃终是正了正衣冠,鬼使神差的去敲了门,然则等了许久也未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高肃眉头紧颦,不及思索便本能的踹上房门,里侧门栓应声而断。他一把推开房门,疾步绕过屏风,内室的景象却让他怔在原地。
“郎君、郎君……郎君!还不快给我挨个儿搜?若是郎君出了什么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杂乱的脚步与器械碰撞之声令高肃蓦然醒转,冷喝道,“都不许进来!否则,军法处置。”
高肃深吸口气,僵硬的转过身去。然而,方才那幕似被刻在心上般,一边又一遍的回放。
过堂风吹起的重重纱帐,嫣红衣带间皓洁如玉地香肩,随意堆放在圆凳上的青碧外裳……
瞬息一梦,弹指万年。
第十三回孤帆相携长安行(上)
“娘子见谅,肃并无丝毫轻薄之意。”
高肃背脊僵直,久久不曾离去,直到里面传来轻柔沙哑的声音,“郎君还预备在此待多久?”
当房门“吱呀”一声阖上,房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纱帐后的身影身子蓦然一松瘫坐在红枣木圆凳儿上。
回到西厢后,高肃匆匆收拾了一番便上了床榻,然而却是辗转反侧难生丝毫睡意。窗子四面洞开,习习凉风穿相过堂,他却仍是难以平复心间的燥乱,即便仅着里裳也难以驱散半分燥热。
如此生生纠结了一宿,次日瞧着铜镜里苍白的面色、血丝横生的眼睛,高肃几乎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自己了。
他虽出身富贵,但长安的繁华与纷争是密不可分的,有生之年,他也算得经历不少风雨。而今不过一区区女子背影,怎就令他如此失常?
高肃趁着仆从伺候盥洗的空当儿,平复了心绪,待楼中备好膳食前来相请,他吩咐道,“去请东厢娘子一同用膳,倘若娘子推辞,便说有事相商。”
仆从应下后便疾步离去了,然而,整整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方才回来。高肃瞧着仆从身后空空如也,不禁颦了颦眉,“怎么回事儿?连这点子小事儿都办不好,留你们何用?”
那仆从慌然跪地禀报,“郎君,奴方才去寻娘子的时候,房内久久无人回应,大了胆子推开门方知晓里面空无一人。奴已命人去寻了,特来向郎君回禀一声。”
高肃颦了颦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自心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瞧着面前丰盛精致的膳食,高肃却生不出半分食欲来。他只是静静坐着,直到菜肴失去了最后一分温度方见仆从匆匆前来回禀。
“郎君,奴等遍寻清风苑,却未曾见着两位娘子的身影。”
高肃面沉如水,声冷如冰,“昨个儿可有什么异状?”
那仆从正想回答“并无异常”,却蓦然想起昨夜里,时值未时,那名同居东厢的兰娘子竟出了门。当时他也曾上前询问,听得兰娘子说是主子身体不适去城中拿药便没有多加追究。此刻想来,深更半夜还有哪家药铺未曾关门?
道清原委,仆从连连磕头请罪,额角的艳红顺着脸颊低落在衣襟上,开出朵妖娆的花儿来,“请郎君责罚。”
高肃不禁回忆起昨日的种种,兰月推搡喝骂登徒男子,那油头粉面男子令他顿生而出的熟悉感,乃至、乃至……纱帐后纤细皓洁的背影,堆放在圆凳儿上的青碧衣衫。
在仆从的惶恐不安中,高肃竟是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他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我竟忘了你昨日一身素净,怎会到了更衣时便……一个登徒子又怎会有那样娴雅的气韵?长安高肃,长安高肃!我长安高肃究竟哪里对你不住?”
碧空高远,人潮涌动。
兰月扶着张好好上了早已租好的小船,一名容貌清秀、目若点漆的少年亦步亦趋,任兰月百般瞪眼却不肯止步半分。
“娘子,你当真要让他跟着吗?咱们这一路本就够坎坷的了,如今又多这么一个累赘,怕是……”
少年凑到兰月面前,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兰姐姐,阿炎这么聪明乖巧,怎么会是累赘?”
兰月眼角微抽,不禁有些牙酸,她一把推开少年的脑袋,一本正经的教训,“你都多大了?这样耍乖卖巧的事儿,做起来也不嫌害臊?”
少年茫然地瞧着兰月,扁着嘴,“阿炎不过堪堪十三,哪里就大了?”
瞧着少年稚嫩的模样,兰月顿时哑口无言,反倒是张好好被逗乐了。
“阿月,阿炎年纪小你便让着他些。好歹你家里也有个弟弟,自该晓得如何做,可莫要掉了‘大姐姐’的面子。”
张好好此话中不由带了几分调笑之意,兰月见自家主子同外人站在一起,不由气红了脸,冷哼道,“这可是娘子自己招来的麻烦头子,日后若出了什么事儿,婢子可不管!”
少年自打认识兰月以来便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不由掩口偷笑,却被兰月瞧了正着,“赵炎,跟在娘子身旁伺候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儿。不如,咱们私下好生‘探讨探讨’。”
赵炎机灵的藏在张好好身后,吐着舌头道,“兰姐姐,你可不许以大欺小,娘子肯定会帮阿炎的。”
兰月可不管那么多,一把将赵炎揪了出来,拽着他的后领拖到船的另一头“说教”去了。
船桨声声拍打着水面,清风拂来,粼粼波光倒映出细碎的光芒。
张好好微眯双目,仰头看着天空中悠然漂浮的白云,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如此余生,亦未尝不可……”
第十三回孤帆相携长安行(下)
水上行路虽不及陆地那般有趣,置身于水云间,倒也来得轻松,落了个身心舒畅。
但拥有这份轻松之人却不包括兰月,上船头两日,她精神尚好,时常同赵炎拌嘴打闹。张好好难得自在,觉得瞧着有趣也不横加干涉。
然而,到了第三天头上,兰月便恶心呕吐不止。张好好配了些专门医治水土不服的草药,赵炎煎了送去,兰月服下后却始终不见好转。
张好好心中担忧,便打算靠岸为兰月好生医治,却被她拒绝了。
“娘子,我们不过离开汴州不足三日,若是此时靠岸,定会生出许多不可预知的事情来。我的身子没有大碍,想必是从未走过水路,有些许不适应,过几日便好了。”
张好好知晓兰月顾忌汴州那桩事,生恐被高肃发觉了踪迹徒添事端。瞧着兰月虽是有些虚弱,却并未有其他反应,张好好便勉强应下了,且申令,“若是有任何不适定要及时告诉我,否则,咱们立刻靠岸。我不管什么高肃不高肃,你的身子最重要。知道吗?”
这一刻,兰月似是又瞧见了数年前的主子,自打离开扬州后,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
如此又过了数日,兰月的症状好转了不少,只是整日乏力的很,时常窝在床上不起。赵炎不敢再同兰月斗嘴,转而变得正经起来,日复一日的仔细照料着兰月连同张好好的起居。
月余后,三人于渭河中靠了岸,又连行了几日陆路方才抵达长安城外。
然而,由于路上遇到流民耽搁了些时辰,未能于天黑前到达城门。三人不得不原路返回,择了一处较近的客栈住下。
瞧着破败的门头匾额,被磨得油光发亮的桌椅,兰月不由得嫌弃的眉头紧颦,“娘子,你怎么能委屈在这样的地方?”
张好好不以为然,在未进悦泠坊的时候,莫说是这样的客栈,便是败落的破庙也是住过了。比起那样蟑螂老鼠遍地走的地方,这条件差些的客栈又得了算什么?
“阿月,无妨。出门在外,有地方住总比露宿荒郊好吧?”
兰月正待再说什么,却见赵炎凑上前来,笑嘻嘻地道,“娘子,我扶你上去歇息吧。”
见两人上了楼,兰月只好付了银钱跟上去。只是兰月这不打一出来的气却始终难消,直到晚膳时分仍是板着一张脸,任赵炎巧思耍滑却却怎么也不肯松上半分。
伺候张好好歇下后,赵岩插科打诨的不肯离开,非要缠着兰月说故事。她正在气头上,自是不理会他。
赵炎眉头紧颦,一张小脸都揪成了团儿,控诉道,“兰姐姐好狠的心呀!可怜阿炎自幼父母双亡,姊姊与兄长又不得不为家计奔波,常年留阿炎一人。阿炎自小连个要好的朋友都没,如今好不容易遇上兰姐姐,却又对阿炎如此狠心。阿炎、阿炎讨厌兰姐姐!”
“讨厌”二字方落,兰月心里不禁猛然一跳,“赵炎,你……”
赵岩往前一趴扑在兰月怀中,“兰姐姐,我、我……呜呜呜……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因为那件事这么生气,下、下次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兰月最不见不得别人流泪,不禁有些手足无措,轻抚着赵炎的脑袋,安慰道,“我不是生你的气,也不是怪你,我只是担忧娘子住在这样的地方不大安全。阿炎,你……”
察觉到怀中身子猛然一颤,兰月关切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良久,方才传出赵炎闷闷地声音,“已经好久没人叫过我‘阿炎’了。”
兰月不禁哑然失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呀……”
赵炎双目迷离,下颚在兰月肩上撒娇似的蹭了蹭。兰月并未察觉到赵炎的异样,只是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叮咛,“你若想长久跟在娘子身旁,便莫要再如此任性了。娘子她从前是吃过苦的,并不大在意这些,可我们这些做仆婢的,纵是再得宠也要时时为主子思量。”
赵炎乖巧的点了点头,应道,“阿炎知道了。可是兰姐姐,我不想一个人去住楼下的房间,就让我留在这里好不好?”
兰月轻轻推开赵炎,将随身的帕子递给他,“把脸擦干净回去歇息吧。都十几岁的人了,叫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