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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玉色-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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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纳雪一边缓缓踱着步子,走向寂静的软红香径,一边小声问道。

“贵妃娘娘快要生了吧?”青怜跟在身后小心地问。

刚到敬伽不久,就得到了姐姐怀孕的消息。纳雪天天算着月份,此时更是点点头,道:“是啊,不知姐姐现在如何,她月前来过两封书信,但都没有细说,我猜定然也不好过。”纳雪皱紧了眉头,不由得脚步也停下来。

青怜似乎不以为然,在一旁定定瞧着纳雪,似乎也有话要说。

一阵寂静过后,纳雪察觉到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小丫头你想什么想的这样为难?”

青怜被她一问,脸红起来,踌躇道:“没什么……只是想问……小姐,你嫁给王爷半年了,为什么……还没有身孕呢?”

纳雪被她问得一怔,凝神片刻才道:“那有什么奇怪,姐姐入宫两年,不是数月前才有了身孕吗?”

青怜一双明亮的眼睛迎向她,又说:“小姐,其实奴婢最关心的不是这个,奴婢是想问,假若有一天你有了王爷的骨肉,再想离开敬伽,你还会舍得吗?那时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纳雪看着她,无意识地重复着,她还没想过这样的问题,此刻更是难有答案。她默默不语,她的思绪越来越纠缠于另一个问题——真的,可以离开敬伽吗?回到了鄢澜,他们,就会有可能吗?那么又该如何面对姐姐,她不是,也深深爱着他吗?

“小姐。”她懵懵懂懂感觉到青怜用手轻轻扯她。她将那些烦乱的思绪平复下去,抬眼对青怜温柔说道:“那些日后的事,此时恐怕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如暂且不去理它。听天由命吧,我向来运气是好的,不是吗?”她笑了,明媚的如同天边辽阔的晚霞。

两人沿原路慢慢走回去,眼看到了传晚膳的时候。

主房门前,远远瞧见立着个纤细的身影。

“奴婢水毓黛,给王妃娘娘请安。”一名女子上前躬身行礼,语声轻柔婉转。

纳雪抬眼看她,只见她一袭葛青丝裙,面上笑容却雍容有度,依旧书卷味十足,正是武安王府的如夫人——水毓黛。

纳雪见她突然出现在门外,略有些惊异,脸上却笑意如春,忙几步走上前将她扶起,笑道:“姐姐给妹妹行此大礼,教妹妹怎承受得起?姐姐快随我进屋坐。”说着,便将她引了进来。

“秋苻,你将我给姐姐备的食盒提进来吧。”门后又闪过一个人影,提着一只小巧的七层楸木锦盒,走了进来。

青怜走了过去,“姐姐给我吧,我在这儿伺候着。”说着伸手去接。

秋苻向水毓黛望去,以目询意,见水毓黛微点点头,便递给青怜,又退出房去。

“王爷今日在宫中议政,不知几时才能回府。我这几月杂事缠身,没有认真请教王妃的口味,上午我到厨房去,才晓得府中原来那些厨子都是北人,鄢澜菜肴虽是会做几道,但味道却不地道。我请人从府外找了一位鄢澜大厨,这些菜式是我从他那里学的,王妃如不嫌弃,可尝尝看。”水毓黛将青怜放在桌上的锦盒一层层摆开,七道色香味俱全的鄢澜菜色已排成团簇模样,又取出一副碗筷,更浓的笑意在她的脸上闪动着,带着几分花朵般的妩媚。

纳雪心上一惊,又暗自平复。“姐姐太费心了,我在闺中之时父王曾请得各地名厨,鄢澜佳肴也常能吃得,不会有丝毫不惯。入地随俗,也逐渐适应了。姐姐这样周张,我怎过意的去。”

“王妃不要客气。您入府这许多天里奴婢都没来请安,您不惩处奴婢,奴婢已经感恩戴德。”水毓黛说着,便又是深深一礼。

纳雪轻轻拦起她,温和地道:“你我姐妹相称,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哪来如此多的虚礼。”

水毓黛抿嘴一笑,“那好,王妃请用膳,奴婢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纳雪微微点头,目送她走出门外,笑容冷下来。

青怜小声问:“小姐,她这是什么意思?”

纳雪轻握了握她的手,“没什么,我们少去惹她便是。”

后院的一棵榕树下,秋苻轻声说:“夫人,你何必为她操心这些,起初,我还以为您会在菜中下毒呢。”

水毓黛款款走出几步,莲步生尘,轻蔑笑道:“我就是教她知道,她的破绽,我都一一看在了眼里。”

秋苻颦眉道:“那她岂不要有所提防?”

“有所提防?她防我什么,我又能将她如何?”她淡淡一笑,眼波转到了秋茯身上,“她若慌乱,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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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可以上晋江了,庆祝一下,顺便送上一章~

第十八章

敬伽永嘉帝元年,十月二十七。刑部尚书崔宇哲上书:月前擒获的数名西蓥奸细现已如实供认,西蓥国主指使前皇后兰夙以驱鬼之名大兴巫蛊之术,并意欲在宫中投毒加害圣上。

上谕:西蓥之作为,实为国家社稷所不容,令武安王率三十万大军征讨之,以震国危。前皇后兰夙其罪当诛,但念其素有德仪,故废其封号,永囚暗室。

十一月初七,夜。

风声从弄堂呼啸而过,雨珠啪啪地打在青石板上,一阵急似一阵。刺眼的银色闪电像一把威风凛凛的军刀,一次次劈开黑沉沉的天幕,没有响雷,天地间的一切仍在轻轻摇颤着。

夜已经深了,明日清晨征讨的大军就要开拔,而今夜的风雨这样大,纳雪将脸埋进赵信的怀中,却又暗暗心焦,不祥的预感竟然愈来愈加强烈,她难以入睡,整整一晚都在床上辗转反侧。似乎受了雷雨的影响,赵信也睡得不好,时不时会皱紧眉头一下。

刚过四更,雨声好象小了些。赵信却突然一声大喝翻身坐起来,纳雪还不及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他紧抱在怀里,听他口中还不住喃喃道:“你不要走,不要走。”又一道刺眼的电光划过,他的眼睛很亮,额头满是汗水。

“怎么了?”纳雪偎依着他问。

他不回答,只静静看着她的脸,像许久没有见过,抱着她又躺了下来。片刻,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做了梦,梦到你要走,离我远远的,身上满是血,而我全身僵硬动不了,唤你回来,你也不睬我,你看着我的眼神,好象我们变成了陌生人。”他的声音有淡淡的嘶哑,缓缓地说着。纳雪心突的一跳,却没留意他话中隐约的伤感。

他停了一停,又笑,笑声中少了一分欢快,多了一分温暖,他又说:“现在看见你安安静静躺在我身边,毫发无损,我觉得,这比什么都好,真的。”

他的话将纳雪的思绪又拉回来,她对上他的目光,清澈见底。“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分离呢,王爷会怎样?”纳雪问。

“我会找你,找你回来。”赵信声音低沉,眼里是一贯的坚毅。

“如果永远找不回来,那又怎样?”纳雪又问。

“那就永远找。”赵信轻轻地说,然后闭上眼睛。

永远找?纳雪苦笑了一下,注视着赵信微微颤动的睫毛。“王爷,这就是爱吗?”

“是。”过了很久,赵信才答。

“可我不懂得什么是爱。”纳雪声音更轻,“我没爱过吧,也许。”她若有似无的音调像是咒语一般充满诱惑,心却为刚说出口的话而隐隐作痛。或许在他回来之前我已经不在,半真半假的暗示,伤害了他,恐怕也不算罪过,她暗暗想。

赵信缓缓将眼睛睁开,如千载寒冰一般坚硬、透明。“和我一样生在权贵之地,我想你也没有爱过,所以得到你的爱,并不容易。皇室中鲜有爱情,即便有过,也远不及皇权来的强悍。但我还是想要爱你,想让你幸福。”他的手永远是火热的,温柔揽着纳雪的肩,而他的脸这样年轻、英俊而美丽,执著坚定的美丽,怎么不会有一点心动呢,教人想相信他每一句话。

然而纳雪却不会,她想起青怜在午时送来的密函,留在敬伽的日子,也许真的不多了,小林王执意要接我回去吗,回去,又能怎样?她沉沉阖上眼睛,仿佛真的睡着了。

深秋的敬伽这样冷啊,何况是风雨的夜。鉴蓠书院的灯还亮着,小小的一盏,不易被人察觉的昏黄火光。灯下一支小号的叶筋笔正在羊皮纸上小心滑动着,笔的主人正聚精会神地临摹小幅精密地图,她时而又皱紧眉头,在上面做一些不易察觉的改动。

风声渐涨,门开了一个细缝,秋苻立在门边向外谨慎地张望一眼,又立即将门紧闭,她再次向屋内望来,感觉到呼吸有些紊乱,心突突猛跳,面色也逐渐青白。

灯下的人突然坐直,长吁了口气,轻轻放下手中笔,淡淡看了秋苻一眼,拿起一把折扇缓缓摇着,慢慢将图上墨迹吹干。她的眼光平淡无波,与秋苻的紧张迥然不同。

卷起才画好的羊皮纸,与左手一摞叠放在一起,她又将之前照着临摹的那些原图拿起来,凑近灯火引燃,丢在火盆里,羊皮噼噼啪啪地烧起来,转眼成了灰烬,秋苻的脸更加变色,失声问道:“夫人,这些都是探子花了数年时间精心描绘的西蓥地图,你画那些假的……王爷带去了,可能……可能会……”她的声音颤抖着,逐渐不成句。

水毓黛抬起一双美丽的眼,露出与她的文雅气质极不相称的妩媚笑容。“你以为王爷是什么人,就算地图有小小的差别,也难不倒王爷,我只是,不想王爷太早回来,万一我这里该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好,那才麻烦。”

“可是,如果王爷知道夫人你做了这样的事……”秋苻说到这里,被水毓黛冰冷的目光一扫,下面的字便哽在了喉中。

“只要你不说,王爷又怎会知道。他只当探子画得不够精确罢了。”水毓黛默然看着秋苻,秋苻便觉有如置身冰窟,近几日她总看到水毓黛露出这样的目光,有时是责罚下人,有时却没有焦距,此刻望着自己,才更晓得严酷。

“秋苻的命都是夫人给的,秋苻又怎敢背叛夫人。”秋苻跪在了地上,不敢去接触那让她心悸的目光。

水毓黛的眼波在她身上又打了个转,“起来吧。刚才院子里没有人经过吧。”

“是,下人们是不能随意在书院周围走动的,今夜风雨这样大,更是连个人影都不曾见到。”秋苻站起身,恭敬地立在一旁。

“我叫你准备的药材你办的怎么样了?”水毓黛停了片刻又问。

“奴婢已经按夫人说得备好了。”秋苻谨慎地答,屋内气氛凝重,她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嗯。明日送到梓癸宫去。”水毓黛仿佛没瞧见她似的,自顾自又说:“锦绣公主虽然失了宠,又因为驸马的事情得了失心疯,但她毕竟是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打点好宫里的每一个人,才能万无一失。所以我才叫你把这些千辛万苦找到的名贵药材送去给她,你明白吗?”

秋苻不由打了个寒噤,却又由衷地佩服水毓黛滴水不漏的心思,恭恭敬敬地说了声“是”。

水毓黛望着她,点了点头。突然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只信任你了,姐姐,你懂我的苦吗?”淡淡哀怨凄然的感情从话中涌出来,秋苻心一酸,顿时觉得无法抗拒。

幽都城,破晓。雄壮巍峨的城门大开着,黯淡天色下是黑沉沉的战旗,赤红色的武安王旗在风中烈烈作响。

骑兵队伍远远在前面,高大的马匹整齐地走着,仿佛也受了气氛感染,懂得露出庄严肃穆的表情。马背上,沉重的铁盔遮住了年轻士兵的表情,只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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