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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到最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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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
  “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她说着,一边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小册子。“需要的话,你可以去看圣卢卡斯医院的精神治疗医师,她专门指导癌症病人。”
  卡门瞥了一会儿那本册子说,是的,我们可能会去。而且是首要大事。如果我们迎接癌症进入我们的生活,那就做得彻底吧。
  我看了看事先准备好的问题清单,谢特玛看见了,瞥了一眼手表。我看见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缓解不了这里的气氛。
  “让我妻子去安东尼?范雷文霍克医院不是更好吗?那儿不是专门治疗癌症的吗?”
  “滑稽之谈,我们与安东尼?范雷文霍克医院讨论所有病人的病情,我们每周讨论一次,所有病历都会一起讨论。”谢特玛医生激动地说。
  我看看卡门,她匆匆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她不想与即将治疗她的医生起冲突。
  我决定不再继续这个问题,我又看了看问题清单,这次看到一个好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在治疗癌症方面,美国不是比欧洲更先进一些吗?”
  谢特玛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一个在校学生,竟敢抬头看老师的裙子。
  “对不起,嗯——我不是怀疑你的专业水平,”我立刻补充道,——其实我当然怀疑,但是我不想说,以免自己被扔出教室——“而是我为妻子着想,你能理解吗?”
  谢特玛根本不理解我,从她脸上可以看出来,她真的被激怒了。她叹了一口气,声音开始变得冷冰冰的。
  “我们阅读所有能得到的关于癌症的信息,阅读所有发表的医学研究成果,范迪安潘先生,如果芝加哥或洛杉矶发现了什么,在同一天我们就会知道。自从有了因特网,所有信息都是完全公开的。每个人都可以看,你的妻子已经发现这一点了——”
  噢,我是多么讨厌她那嘲讽的语气,讨厌谢特玛表现出来的傲气,特别是她已经知道同一所医院里她的同事所犯下的“太粗心”的错误。
  “还有什么吗?”
  是的,还有三片烤牛肉,臭三八。
  我看看卡门,她在摇头。她想离开这儿。昨天看来还是相关的问题,现在只会延长我们在医院的无聊时间。
  “没有了,就这些。”我说。
  我们站起身,穿上夹克。
  “你们要让我知道是否想开始化疗,是我的话我会做的。”谢特玛医生一边说,一边和卡门握手,这时她很和颜悦色。
  “是——好,我们明天打电话给你。”
  “那么再见。”她说,声音又冷冰冰的。她居然也和我握手了。
  “谢谢。再见。”我说。
  我握紧卡门的手穿过走廊,不敢正眼看其他在等待的病人。感觉所有人都在看我们,这种感觉就像和一个裙子太短的美女一起走过平台——你知道每个人都在看,但却要装作毫不在乎。卡门今天没有穿太短的裙子,但她眼睛红了,手里还拿着手帕。我用手搂着她,眼睛直盯着走廊尽头。人们肯定在轻轻碰旁边的人,对着我们的方向点头,低声议论。噢,天哪,那个女人,还这么年轻,这么好看。她肯定是刚听说她得了癌症。看看她身边的那个男孩,他多伤心啊。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同情,他们的情感渴望。幸好今天卢娜不在这儿,不然这个画面会让他们更觉同情。
  我不信奇迹
  但为了你我信
  亲爱的,为了你
  我盼望发生奇迹
  Bruce Springsteen;from Countin' On a Miracle(The Rising;2002)
  11
  卡门在念谢特玛医生给我们的那本小册子,那位精神治疗医师采用的是卡尔?西门顿法。按照册子所说,他是“癌症治疗法领域的先锋,他倡导的疗法中不仅身体起重要作用,大脑也起重要作用”。
  “应该是金凯瑞的亲戚。”我语带讽刺说。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买了两本西门顿的书离开书店。
  我们把卢娜放上床睡觉,今晚电话一直没有停过,我们把听筒放开,然后我们各自拿起一本西门顿的书。卡门翻开《治愈之旅》,我开始看《恢复健康》。
  “有人可能会担心我们在给予病患一些‘假的希望’,但我们希望患者可以用正面积极的态度去面对。”我念道。
  没多久,我看到《治愈之旅》从我面前飞过去。
  “天哪,我正坐在这阅读有关癌症的东西!我不愿读关于癌症的东西!”卡门尖声叫道。“这不公平,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不可能!”我非常同意她富有见地的分析,但我所能做的就只是紧紧抱住我怒吼着的、发着抖的小卡门,抚摩她,吻她,低声安慰她,“冷静,宝贝,别这样,别这样——”
  这是女王生日的前一夜。整个城市都在忙着庆祝,但在阿姆斯特芬路872号,两个痛苦的人儿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我想跳舞,跳舞,跳舞
  在火山上跳舞
  De Dijk;from Dansen op de vulkaan
  (Wakker in een vreemde wereld;1987)
  12
  九点一刻,门铃响了,弗兰克站在门口。我惊讶得几乎晕倒,因为不上班时,不到午餐时间弗兰克不会认为一天开始了。
  弗兰克很懒,是个自我中心、自命不凡的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像托马斯,弗兰克了解我的一切。我们整天在一起工作,他知道我怎么想,我喜欢什么样的三明治,他知道在伯尼维公司,我不仅上过莎朗,还上过丽莎、辛蒂和戴安妮,知道我和卡门谈恋爱还不太久的时候,我还定期和穆德发生关系,因为我们曾合租过公寓及旅馆房间很多年,晚上我在房间做些什么,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弗兰克的性欲和我恰好相反。认识他时间还不太长的时候,我认为他肯定是偷偷去妓院销魂,但现在我知道他就是对上床不太感兴趣。像我们去酒吧这么多次,跟他攀谈然后发生关系的女孩子微乎其微,我们认识十五年来,他只跟三个女人上过床。我猜我明白他心里怎么想的,他相当自视,不要女人,不要家庭,除了自己,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弗兰克唯一要花钱就是弗兰克他自己,而他简直就是花钱无数,挥金如土,不过他花钱总是很仔细。弗兰克自有风格,而且他希望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弗兰克会参观适宜的展览,去有分量的餐厅。最新款的普拉达甚至还没有进商店,他就有了(而且他从不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在MIU午餐时似漫不经意地提起)。他大部分的钱都花在位于博勒姆格兰修特的豪华楼顶公寓。
  这个公寓和舞厅一样大,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光厨房就比我们阿姆斯特芬路的家里所有家具花的钱还多,倒不是弗兰克经常进厨房,因为他不会做饭。弗兰克不会熨衣服,也不会洗衣服、购物或换自行车胎。此外,弗兰克没有管家,没有驾驶执照,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繁杂的事务。有时他父亲会从布雷达来这,把他公寓的家务活都干完。他妈妈负责整理,给他洗衣服。他每周两次来我家吃饭,而且他极其理所当然地认为不管我们开车去哪,他都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他常和我们一起去,他觉得如果是真的朋友,就不会计较这么多。
  “我肯定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女王日,对吧?”弗兰克和托马斯不同,他和我拥抱、亲吻不会觉得尴尬。度完假回办公室、过生日、还有赢得新客户时,我和弗兰克总是会互相拥抱。我喜欢这样。这让我想起通常只有在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的歌里或啤酒广告里才见得到的那种友谊。我们家马上就被弗兰克弄的气氛高涨,卡门既高兴又意外,卢娜高兴得叫起来。她非常喜欢弗兰克,弗兰克也非常喜欢她。
  我们坐在餐桌边,弗兰克愉快地应卡门之邀一起吃星月形面包,他问我们怎么样,卡门原原本本告诉他,期间偶尔被我打断。每次她觉得难以继续时,弗兰克就把手放在她胳膊上,他很仔细地听我们述说昨天发生的一切。谢特玛医生的解释、化疗,以及我们走过走廊和走出医院时的心情。
  这时我变得更沉默了。起身去了好几次厕所,其实我并不想去,但我就是坐立不安。幸好,我闻到了屎臭味。
  “我带卢娜上楼给她换尿片。”
  我抱起卢娜上楼。我的眼里满是泪水。我把卢娜屁股擦干净,换上一块新的尿片。卢娜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我。“哦,宝贝,我的亲亲小宝贝——”我扣上她连衫裤上的按扣,举起她,然后紧紧抱在怀里,泪水从脸上淌下时,我扭头看着窗外。我仍然无法接受,我们才三十六岁,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我们过着美满的生活,我们有足够的朋友,我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可是现在,女王日,我们却坐在这花了半个上午的时间只谈论癌症。
  把弗兰克送走之后(他问我们今天是不是真的不想和他一起出去——卡门没有松口),我甚至更加焦虑。今天早些时候她告诉我,不想在一群呐喊的人群中度过下午。我当然理解,但是想到整个下午就坐在这里伤心几乎使我发疯。不让丹尼参加派对,比抢走卢娜的傀儡娃娃还要糟。现在,特别是现在,我想出去,我想喝个大醉,我想参加派对,我想做任何事,只要不继续谈癌症。
  坐回餐桌边时,我重重叹了口气。
  “你烦了也不必表现得这么明显,”卡门尖声对我说,“得了癌症我无能为力。”
  “不,我也不能。”我愤怒地说。
  我想跑我想躲我想挣脱那困住我的牢笼U2;from Where the Streets have no Name(The Joshua Tree;1987)13一个小时以后,我再也无法忍受。卡门坐在那翻阅《身体内部世界》,我知道她其实看不进去。
  “该死,看在老天的分上,我们在家里干吗?”我突然吼道。
  她看着我,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哦,不,这就是我所需要的吗,过去二十四小时无数次的痛哭?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跑向她,紧紧抱住她。“宝贝,我认为出去做点什么对我们会更好,这样对我们一点好处没有,至少我们带卢娜去沃德尔公园吧。”
  她擦掉眼泪,“好——是的,也许这样更好——”女王节这天,沃德尔公园满是来自城市高级区——阿姆斯特丹南部的孩子,甚至急于表现天分的孩子也都是阿姆斯特丹南部的,两个小男孩正在卖自制的桔馅饼,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他们是儿童唱诗班的。我小时候从来没有做过馅饼,也想象不出布雷达鲁德的哪个朋友做过这个。还有一个孩子在背诗,脸上严肃的表情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如果我有个这样的孩子,我宁愿不要。”卡门说。
  是谁让孩子做这些?诗歌就像华丽摇滚,像4—3—3布阵的足球队——除了我年迈的荷兰语老师和《荷兰国家日报》的评论员,我不知道还有谁会读诗。这些孩子在自豪的父母关切的目光下演讲朗诵、弹小提琴、耍宝,通常他们都很恼人,我和卡门越来越厌倦。一个穿橙色衣服的小女孩,扎着马尾辫,让我们听她学小提琴的经过。“我宁愿卢娜进监狱也不愿让她去上小提琴课。”我在卡门耳边轻声说,她哼了一声。这个穿橙色衣服孩子的母亲不会认为我们很风趣的。
  “很好,不是吗?”我问,将卢娜抱到我的肩膀上坐着,穿过巷子走向公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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