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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案组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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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老爷子怕他在黄金专案上捅了娄子,但又要提拔他,就把他弄出来带队考察南方的纺织业,然后提拔他当副市长。这些都是你的杜撰吧?还是真有其事啊?”卧铺厢内传出一阵快乐的笑声。
  “嗨!这种事见怪不怪,连孩子都知道。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现在是父子局,夫妻科,儿子开车爸爸坐,孙子倒水爷爷喝,婆媳办公桌对桌。人家有个当市委书记的岳父,这就够了,岳丈大人给女婿发个官帽还不是小菜一碟?有什么议论的。”
  “不是说安排他到财政局、税务局和市政府,他都不干,非要到检察院反贪局不可吗?”
  “现在怪事就是多,有人求钱,有人谋权,这主却谋虚的。嗳!你们听说了吗?这小子在部队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侦察敌情时,在敌人的粪池里潜伏了一天一夜,鼻孔里全爬满了蛆。这次为了他的工作安排,没把他岳丈大人气得晕过去。”
  “要说这市里也怪,黄金专案谁也不抽,偏偏抽了个朱支峰,法院那边呢,又点名让司徒文亭上。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这三剑客是战友?而且一个是书记的女婿,一个是市长的儿子,这要是办错了案……”
  “说不准这还是领导有意安排的呢!”
  雪山不自觉地看看腕上的表,还有二十分钟车就要到土吉淖了,他不能回西方市,他要去看看那些受害的金农。那场雪崩被埋进雪里的金农,他们土吉淖就有13人,可是作为黄金专案组的组长,你到现在还没有找他们了解关于雪难的第一手情况呐,你的专案组长称职吗?你为什么就稀里糊涂地当上了这个专案组长,而且又和朱支峰、司徒文亭他们搅和在了一起?而且是人家早已设计好的方案,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必须沿着这套设计好的方案进行?他觉得他仿佛钻进了一个长长的掩埋起来的战壕里,没有任何选择的可能,即使头上的对手在埋地雷,他也只能在地壕里等死。可是那些死难的金农呢?雪山用脚后跟叩了叩卧铺厢的门示意里面的议论该停止了。卧铺厢半掩的门被拉开了,几个随员看着雪山冰冷的脊背,有些尴尬,“进来吧,你站在门外干什么?”
  “我不站在门外,能听到你们的长篇大论吗?”雪山阴着脸走进卧铺,开始收拾他的行李。“一会儿到土吉淖,我提前下车。”
  “头,那我们,我们……”
  “回去,先在家歇着。”
  雪山没想到一踏上土吉淖的土地心里就有一种冲动,而且每次都是这样,死不悔改。他现在人过中年,已不是20年前那个光头的小伙子,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冲动?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有时他也冷静地问过自己,家乡是什么?不就是那些不规则散落的黄泥小屋?不就是那些整日袖着手闲得心慌的穷庄稼汉?他整日魂牵梦绕的就是这些?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雪山才慢慢弄明白,这是一个长期漂泊在外的游子对生命对根的追寻。村庄里因为没有什么树木,比以前更显得荒凉,这种荒凉感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就如同他们的火车进入函谷关西行一样,那种感觉除自然本身以外,更多的还是情绪上的。
  路边是土吉淖的墓地,也是土吉淖的历史。
  至于土吉淖什么时候有了人家,什么时候有了村庄,人们从哪里来,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作为生息之地,已经无人能说清楚了。只有这片不大的墓地能告诉你土吉淖的过去。每年的清明节,土吉淖的人们都扶老携幼来到各家的坟堆前,为过世的亲人们添土烧纸,后人对三代以下的坟堆还能知道,对三代以上的就不太明白了,添的土和烧的纸钱也相对减少,以致先人们的坟堆慢慢低矮下去,有的最后夷为平地。雪山每次探亲路过此地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沧桑感。
  墓地的间隙中出现了一些新埋的坟茔,坟茔上的纸幡有的虽然已被风沙打碎,但还在瑟瑟地飘动着。新的坟堆正好13冢,雪山知道这是死亡于金矿的那些金农们,也就是说,家乡的这些鲜活的生命除了他们的新坟堆外,已经进入了土吉淖的历史,不几年他们就会像那些长出草芽的坟茔一样,成为人们慢慢淡忘的过去。
  母亲阿牧吉做梦也没有想到儿子雪山能回来,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呢?“饿了吧?妈给你弄吃的去。”
  几乎每次回来,阿牧吉都是这句话,好像他老是饿着肚子回来的。但雪山能从这句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话语中体味到母亲对儿女的关爱,人类维系生命的不就是食物吗?作为一个给予他生命的母亲,对成年儿女的爱除了食物她还能给予你什么?母亲的目光里充满了幸福的温情,这种温情他无数次地感受过,也无数次地体味过,只有在这样的温情里他才能彻底地放松自己,才能真正回到他无拘无束的孩提时代。
  “妈,我给您买了顶帽子,您试试合适不合适?”雪山把那顶毛线织的帽子戴在了阿牧吉的头上。
  “要啥帽子,一辈子也没有戴帽子,别叫村里的人笑话。”
  “笑话啥?戴上头不会着凉。”
  “怎么有空回来?”
  “想妈呗。”
  “越大越没有出息,要好好给老百姓做事,不要亏了人家。”
  雪山发现妈妈的头发白的越来越多了,上次回来妈还不是这个样子,才几个月,怎么这么多白头发了?阿牧吉似乎感觉到了雪山的疑问:“妈就是这两个月头发才白得这么快。你也不想想我多大了。”阿牧吉举手捋头发,手轻轻碰在了雪山的手上。雪山抓住了那几个粗粝的手指,母子的目光轻轻碰在了一起,久久地谁也没有说话。
  “小莲和雪原呢?”
  “莲莲放羊去了,就是你当歌星的几句话,弄得她天天在草场上鬼哭狼嚎的,十里八里都能听见。”
  雪山笑笑:“唱唱也好,总比哭鼻子强。雪原干什么去了?”
  “进山了,金矿又开工了,说一个金把头看上了他,高薪聘他去管金矿。”
  “哪里的金矿?”
  “不清楚。你得抽空去村里看看大伙,乡亲们对你有说法了。说你当组长,村里死了13个人,你不管不问,从没回来过。还嘀咕什么原原的事,你去看看,老书记家的儿子也死了。”
  雪山默默地点头,“他们都嘀咕雪原什么?”
  “妈怎么能知道,他们也不跟妈说呀。”
  一盏豆粒般的油灯在慢慢地晃动着,屋中已经聚了很多人,谁也看不清谁的脸,雪山进屋见大家都很沉闷,也不好同众人打招呼,就默默找个地方蹲了下来。适应后,他才慢慢看清屋中的一切。这是一个十分贫寒的居家,居室的简陋是雪山没有想到的。雪山的家离村子有五里地,最早是土吉淖的羊圈,那地方因为离淖尔湖很近,又加上羊圈周围有点积水,村里人就叫它淖子,淖子就是有水的地方。后来雪山家在淖子边盖了房,就和村里有了段距离,又加上他每次回来也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见面打个招呼,很少到人家里串门,对农民的生活了解得很少。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家乡会穷到这个份上。一张土炕上除了一床打了补丁的被子外,连个草席子也没有。躺在炕上的是个拼命咳嗽的老人。他就是当年的支书大老丁,在雪山的记忆里,大老丁一直很神气,很高大,他小的时候很怕他,见他来了总是躲得远远地看他,像看一个伟人一般。后来人老了,不当支书了。听母亲说,现在大伙有事没事还都向他讨个主意。母亲还说,老丁头的小儿子考上了大学,为了供儿子上学,又加上他和大儿子买采金证借了钱,家里才这样穷下来的,而且老丁头的大儿子在雪崩时被埋在了雪里。
  屋里很黑,人也很多,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老书记,听说您是昨黑回来的。今春金矿还能开吗?开了,村里还去吧?”
  “不去咋成?欠的钱怎么还?还有春荒咋过?”躺在床上的老人并没有起身。
  “死了那么多人还去啥?要是再遇上雪崩……”
  屋里的气氛一下沉闷了,人们默默地低下了头。说话的老太婆是老丁头的老伴马婶,这老太婆在雪山的记忆中是很精神很干练的,人也很友善,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这人啊!真不可思议。
  “老书记,金矿的事,不是市上正在查吗?听说还要整顿,那些金把头可能开不成矿了。”
  “你懂个屁!整顿?谁能整顿金矿?那些金把头没有领导的点头,谁能进入死亡谷金矿?那金矿50年代就定为国家的了。现在这么多工人下岗,这么多农民没事干,放着国家的金矿国家不开采,让那些金把头去发财,你们怎么不长脑子?”老丁头猛地坐了起来。“咱们农民给金把头采金子,还要交4000块钱的管理费,如果没有市上领导的同意,黄金公司的金玉良敢吗?吓破他的胆子他也不敢这样做。”
  马婶把一件衣服轻轻披在老丁头的身上:“你少说两句吧。”
  “老书记,这个案子不是交给淖里雪家那大小子了吗?”
  “别提雪家那大小子了,现在当官的……”老丁头摇摇头,“不一样喽!你知道雪山的兄弟雪原现在干什么吗?”
  雪山有些紧张地看着老丁头,他确实想知道雪原在干什么。从老丁头和乡亲们的话语中,他已经感觉到他们家与村里人的隔阂了。而且这种隔阂还不是一般的,难怪母亲让他抽空来看看乡亲们。那么雪原究竟干了什么对不住乡亲们的事?雪山想听下去。
  老丁头又咳嗽起来,“那小子现在可真的抖起来了,当起了金把头!你们也不想想,他凭什么能当金把头?不就是有个雪山嘛!雪山又有个当市委书记的岳父。这世道就这么回事。人人不当官,当官都一般。别听那些人开口群众闭口老百姓的,那是说给咱这些农民听的。我后天就回死亡谷金矿,还给雪地龙看他的矿区。咱们不去挖金子,那买采金证借的钱咋办?家中有点办法的我看就算了,从金把头手中抠几个钱也不容易。”
  “那些死了的就白死了?我们……”
  屋中的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雪山认为现在最好是赶快离开,在这些乡亲们面前说任何一句话都是多余的。雪山慢慢走出老丁头的家,土吉淖初春的夜晚气温还是比较低的,一股寒气袭来,使雪山感到有一股透心的凉意。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这段从村里到他家的路他虽然走了无数次,可是现在已经感到很不习惯了。他记得小时候,每次村里开会母亲都让他来参加,他每次路过那片墓地时心总是提着的,头发也总是张起来的。有时他将弟弟雪原拉上做伴。有时为了壮胆就大声唱歌,因为那时大人们总是吓唬他,说坟堆里经常出现屈死鬼,而且那鬼不是伸着长长的舌头就是青面獠牙,因为他们是屈死的,就想找包公给他们断案,或是找那些屈死他们的人报仇雪恨。
  雪山不知不觉又走到这片坟地前,那一个一个的小土堆比起他儿时见到的又多了不少,尤其是那13冢新起的坟堆,雪山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向那些坟堆走去。纸幡在春夜的微风中发出轻轻的响声,那声音在雪山的心里伸展着,膨胀着,怎么也排遣不掉,那声音就是死难金农们的哭泣声,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死亡谷金矿究竟由哪些人开采?雪原又是怎么进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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