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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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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抽出,仍是不理。

“你那套三娘教子,留给你儿子去,我是你儿子的爹!”

“接着走私货啊,命都没了,哪来的儿子!”

“嗐,好凶。”他摇着头,“都说嫁了人的女人越来越凶,没半点儿做姑娘时的温柔。一点儿都不差。”

“怎么嫁的你啊?谁不让我做姑娘的?”

“哈哈哈——”他大笑,又叹息,“花一样的年纪,让我生抢了来,现在想想……对不起你。”

十几年,捧她在手心,如今仍说对不起。一个情字,栽进去,没来由的心疼,莫名其妙的怜惜,说不出道理。

苏浴梅到让他说的心里酸,叹一口气:“我给你添饭?”

“不吃了,想喝点酒。”他望她一笑,“行不行?”

她起身去了,拿酒回来:“不能多喝。”

他点头,却一口喝光,咂咂嘴,意犹未尽,“陪我喝一杯?”

“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呃……明天,要出去几天。”

她立即沉了脸。

“去台北,薛将军大寿。”

“你不是已离开军队?”

“不是上司,也有私交。”

“真的?”

“船都丢了,你亲眼见的阿。”

苏浴梅想一想,到了一杯,抿了口,冲嗓子的呛,咳几声。

“好了好了。”他拍拍她背,“我替你。”接过来转了半圈,偏要就着她喝过的地方。

她掩饰着脸上的红,一嘟嘴:“不许喝了。”

“又凶。”他搂着她笑,“白天凶就凶吧,晚上……对我好点儿。”

阿衰真用了心,放下话去,不到半日,果真租到一条船,只是这船的来历……他犯了寻思,还好庭于希心急,一切不及细问,匆匆而去。

心情重归澄静,苏浴梅打法闲来时光,戴了斗笠,蹲在院中除杂草。门外响起脚步声,她低着头,只能看见两只脚,两只包裹在名贵皮鞋中的女人的脚。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夕阳失了颜色,苏浴梅的脸惨淡无光。靠在床头,华菁菁的话乱哄哄心里响。

最刺人的那句,‘四海帮言出必行,我不会再逼他,受不了穷,挨不得苦,不怕他自己不找我。’

为什么,又一次欺骗?

向北,不是继续捞偏门,谁信?

华菁菁说,船是四海帮的,阿衰是中介。

苏浴梅本想找阿衰,可是走到一半,她折回了,心虚。华菁菁言之凿凿得意洋洋的脸让她心虚。

她忘不了她刻毒的眼:“你就是吸血鬼,早晚榨干男人的血,还要吸光他的髓。

难道,真的是受不得穷,挨不得苦。

每天早晨,她都坐在海边等,熏风吹她待夕阳。看日出日落潮退潮涨,她想,这大起大落中淘炼的情,是否经得起波澜无惊的平淡日子。

终有一天,海面归帆……

第 50 章

 

庭于希。直觉告诉她,那就是她十几年同床共枕的人。如今,下了船,正朝她走来。

不止他一人,黑压压的看不清,及至近了,及至看清……

“爹——”苏浴梅几疑在梦中。

苏慕华摇蒲扇揩着满头油汗,风度尽失。他身边,庭于希弓着腰,挽起裤腿淌在海里,依旧吃力的跛,背上,苏太太晕沉沉趴着,似乎睡着了,却被女儿叫声惊醒。

“放我下来,快!”她老泪纵横,捶着女婿的背。

庭于希扶她站稳:“浴梅,妈有点晕船。”

苏浴梅已扑了过来,当然没有扑进他怀里。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他站在一边,摸着后脑,有些尴尬的笑。

阿衰已闻讯而来:“庭哥,这趟还顺吧?”

“亏了你的船,付了租,赶紧还给人家。”

“这么好的船……不要了?”

“不要了!以后再不冒险了。”他转头瞥了眼苏浴梅。她扬起睫毛,眼波微动,他安了心,兴致勃勃:“我们家吃团圆饭,今天都到我家来!”

水手们的欢呼中,他扯了扯苏浴梅:“我去打酒?今天让我喝点吧。”

她胀起眼角瞪他,流泻出的,全是温柔。他又忘了形,摸摸她脸上的泪,掏出自己的大手绢,揩在她鼻子上擤了一把。

“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不是,更怕落得空欢喜。”

苏慕华一杯接一杯,不断擦着额上的汗:“我可要压压惊,这一路,吓死我!白天东躲西藏,尽走夜路。一到晚上,海面乌漆抹黑,没星没月的。探照灯像鬼火那么闪,嗐!吓得我和你妈……哎,酒呢?”

“爸,少喝点,于希去买了。”

“这小子!不是我背后说他,怎么那么混!休个妻,怎么能把钱都垫上?这对女人啊……”两个女人都在听,他讪讪住了口,“浴梅,你给爸爸透个底儿,于希不会不留个心眼儿吧,真的没钱了?”

“爸!”苏浴梅板起脸,“我们再穷,也不会让爸妈饿肚子啊。”

“是是。”他讨好一般笑,“这小子有能耐,输光了,也能再翻回来。女儿,你可栓牢他,不是我说,他都快四十的人,你们怎么还没个动静儿……”说着瞄一瞄苏浴梅肚子。

苏太太搂过女儿:“为老不尊,别理他,来,让妈看看。”

“妈,你们究竟怎么来的?”

“这话就长,解放北平那阵儿,我们已经到了山东。”

“这我知道啊。”

“后来,铁路封了,通讯也断了,我们就耽搁在江苏一带。北边都解放了,南方还乱得很,很多军统的特务还留在大陆,其中,就有那个归副官的熟人。”

“他派人送你们来?”

“那些人找到我们,送我们到福建沿海,不知怎么联系上于希,他就接我们过来。”

夜深酒散,苏浴梅陪着母亲,不愿离去,直至两老入梦。她蹑手蹑脚离开,轻轻推开另道门。庭于希没睡,走来走去。

她一眼便看到他用上唇卷起的烟。

不等她言语,他便嗅一嗅扔掉:“就闻闻。”

“闻它做什么?不还是想!”

“提神。”

“这么晚还不睡,提什么神!”

“等你啊。”

“等我干嘛。”说这句话,连她自己也忍不住笑。

“老婆……”

“不要——”她推开他凑来的脸。

“想不想我?”

“不想。”

“一点儿都不想?”

“不——想。”

“哎,我想你啊,明天又要走……”

“去哪儿?”她蓦然变了脸,指尖霎时冰凉。

“骗你。”

“讨厌——哎,别这样……”

“怕什么……”

“你……别——爸妈在隔壁……”

“爸妈睡了……”他将她压在床上。

她只能向里蹭,一手抵着墙,是一个支撑。墙那么薄,如果静下心,甚至可以听到苏慕华的鼾声。

越是小心,薄床板越是吱吱咯咯响,寂静的夜里,这响声简直惊天动地。她纵容着他,委屈自己。他心焦又心疼,偏偏收不住,摸着她的脸,轻声:“这回空闲了,咱们换大房子啊……”他笨手笨脚心急火燎的,只想就赶紧扯掉卷在她腰间的衣服。

突然静下来。隔壁隐隐约约翻身呵欠。她一动都不敢动,只把嘴唇嗑成一道道红白相间。他便拈着她下巴,让她微微张开嘴。一翕一合的诱惑中,他蠕动着自己的唇舌,进去……

气息乱了,交缠的舌分开。他抵住墙,握着她的腰,让她放纵的向后拗,她全身紧绷着,紧绷的小腿微微蹭着他的腿。

“别咬……”他想分开她交错的唇齿,声音低而干涩,“别咬了,嘴唇都破了……浴梅,你咬我。”

她迷乱的柔弱呻吟,俯下去,在他身上啮出一道又一道的痕……

天微亮的时候,她纠缠着不放:“谁知道你去做什么。”

“不出海,也要找些别的事。”

“出尔反尔,还能信你么?”

“真的啊。”

“不信。”

他笑着拉开衣服,都是齿痕,隔宿的激情烙成桃红色的梦。

“你……”她捂着滚烫的脸。

“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出海,还能下水么。我也怕别人笑啊。”

第 51 章

 

庭于希买下不大不小一块地。也许,他并没有什么高明的经商头脑,靠着勇气,靠着义气,当然,还有那么一点战场九死而一生的运气,在五十年代以农养工的风向下,马公岛寸土寸金,这块地翻了几倍的价。他投资了一些电器、轻纺生意,都是那个年代风声水起的行当。

又是一年中秋节。小小的海岛,荡漾着未眠月。隔了条海,虽说是乡思在渔歌,难得的是一家仍团圆。

小归昂扬走在潮润的,带些海腥的石板路上。腋下夹着两只长纸盒,里面装着模型舰。

前面,是个小菜市。

小归认出了庭于希。他挺直的腰杆儿仍像当年倥偬的戎马岁月。戎装显赫的军人一下润湿了眼,站直,庄严的敬礼:“军长!”

庭于希回过眼,岁月遮不住的精光:“没出息!又哭!”

“军长——”那些同生共死早已烙进他们的生命,也许,他是一辈子也改不了口。

“去我家过节!”庭于希一把将手中的菜篮丢给他。

“是!”他郑重的捧着,就像执行一个命令,就像他还是当年的副官,当年的卫兵……只是,岁月催人。

“军长,怎么你来买菜?”

“过节了,不让佣人回家么。”

“太太呢?”

“看着戍元写作业。”

“全反了。”

“没法子……”他笑笑,“她信不过我,只说我会惯孩子。”

“老人好不好?”

“都硬朗。”

“媛元呢?”

“哈……这个丫头最古怪。”他指一指篮子里的苦瓜、莴苣和菱角,“小小的年纪,就懂得爱美,只吃这些清苦的菜,说怕胖。”

……

小丫头不喜欢自己的名,慈父严母的家里,只敢跟爸爸抗议:“这两个音是一样的,他们取笑我。”

“有什么不好,你看,你的脸是圆圆的,胳膊圆圆的,肚子圆圆的,你整个就是圆圆的……”

……

想着女儿,庭于希一脸的笑:“你看见她就知道,那个眉眼啊,跟她妈根本就是一个坯子,还怕长大了不好看?”

“好啊,长大了给我们龟蛋当媳妇儿……”

“哈哈哈哈——”

戍元七岁,媛元五岁半,都在淘气的年纪,满屋子疯跑,绕得大人头疼。小归一手捞起一个,抱在怀里。四只小爪子都抢向他夹着的礼物。

小归对苏浴梅笑:“媛元……快六岁了吧?五年多没动静,怎么,不想再要了?”

庭于希搂着她笑:“不要了,不要了。仗都打完了,还要加强连干什么!”

苏浴梅红着脸嚷孩子:“不知道叫叔叔,没规矩!”

庭于希就护:“他们小啊,懂什么。”

小归搂紧两个正奋勇挣脱他怀抱的小家伙,娇憨可爱,实在喜欢,转脸各亲一口:“爸爸妈妈,你们最喜欢谁?”

庭于希中年得子,自是没收管的宠,若不是苏浴梅教的严,还不知成什么样子。

孩子哪里懂,谁惯着,就亲谁,异口同声的:“爸爸。”

小归只顾着笑,他们两个蹦下地,迫不及待去拆盒子。戍元很有些哥哥的威风:“你要小心啊,跟着我来做,弄坏就没了,妈妈还要打。”

媛元就认真的点头:“嗯!”

小归饶有兴味的看着,促狭的想‘挑拨’一下这对团结的小兄妹。

“那……爸爸最喜欢谁?”

兄妹俩专心致志看图纸,头也不回,想也不想:“妈妈。”

大人们都一愣,少顷,是庭于希爽朗的大笑。笑声中,他揽住身边的妻子。苏浴梅轻轻靠过去。

也许,不假孩子的小嘴,他永远不会将那句话宣之于口,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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