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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又问:“不过我也好奇,你因何能恨朕到这种地步。竟舍得自毁容貌,只身上京。连性命安危也不顾,要下毒害朕。”
李谦看着我,那目光与其说是探究,不如说是审视。
我冷冷道:“个中原因,陛下想必比我更明白。”
李谦摇头道:“朕不明白。朕总记得,你是个天真任性的女孩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尖刻阴险?”
尖刻阴险这个词李谦也敢用在我身上,我不觉冷笑道:“我的确曾十分天真过,当年表姑娘说,你是他亲弟弟,绝不会害她,这话我曾深信不疑。可后来我所见,却并非如此。”
李谦闻言一笑,问:“是么,你所见是什么?”
我冷笑,李谦这副镇定的样子,无非是料定当初玉珠遍寻不着,一定不在京中,所见所闻皆是道听途说,他尚有一辩的余地。
不过可惜,我并不是玉珠,当初种种亲身经历,不可磨灭。我毫不留情的拆穿道:“我本想在京隐姓埋名安度余生,其后表姑娘举事,我决意追随,那段时日,我一直相伴表姑娘左右,从你暗通周浅,到罔顾仁义残杀亲姊,中间种种,我都一清二楚。
你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杀不了你,不能替表姑娘报仇,是我没本事。表姑娘生前曾说,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你与我实在没有任何分别,不过是你命硬过表姑娘而已,用不着太得意。”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我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多年积攒下来的那一腔愤怒始终无法释怀。
成王败寇,无非是我没有争赢李谦而已,是生是杀我愿赌服输。然而除了这条命之外,就算我再如何惧怕或悔恨,也绝不甘心在李谦面前服软。
李谦听我所言,果然恼羞成怒。然而他究竟不像我,一旦动怒便无法克制。他只是冷笑几声,说了句:“好一个窃国者诸侯,好一个没有任何分别。”
我不接话,怨毒的看着他。他反倒冷静下来,然而双眼却沉积着幽深怒意,一片纯黑,宛如夜空下寒潭。
良久,他终于道:“你很好,倒是朕太小人之心了。”
说着,李谦命人押我去牢房。
我只当不过是关押,却不想李谦也跟了过来。
牢门打开,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夹杂着粪溺和腐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侍卫点了一盏油灯拿过来,率先走进牢房照明,李谦站在我身后,扳着我的肩膀推我进这件牢房。
未及我看清牢房内情形,忽然听见一声尖叫:“啊——我要杀了你。”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往后退一步,却撞上身后李谦。对方扳紧我的肩膀,似笑非笑对我说:“你仔细看,这是谁?”
侍卫把油灯往声音的源头一靠,只见牢房的角落锁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极瘦削,脑袋无力的垂在胸口,显然是个死人。
而她旁边锁着的人,面目脏污,身形略胖,此时正咬牙切齿的望着我,似乎随时都会扑过来咬死我。
我认出来,他是太监刘汶。
因而旁边那个死的,若无意外,必定是宫女秀娥。
刘汶见我认出他,更是尖声叫骂道:“贱婢,你害死秀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副神情犹如地狱恶鬼,就连我这种见惯生死的人,也觉得心惊肉跳。
我下意识的后靠,李谦却推着我面对刘汶,轻声却怨毒的道:“你好好听人家说话。”
刘汶的尖叫渐渐嘶哑,慢慢变成尖锐的哭腔:“秀娥,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把她供出来……”
听到这里,我心凉了一截。
女尸生前明显受过酷刑,然而听刘太监口吻,她竟是宁死也不肯供出是我指使她下毒谋害李谦。
李谦见此,似乎很满意,他缓缓在我耳边道:“我真是佩服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人家对你死心塌地?受尽酷刑也不肯说出到底是谁指使她下毒。”
我只道事发之时,秀娥已经对罪行供认不讳,李谦才因此借机发难,以谋逆罪名铲除李翎。
从没想过,原来竟不是这样。
她没有供出我,一切只是李谦借题发挥。
而我竟然被他套出实话,虽然已经无关痛痒,然而一时间,我还是百感交集。
看着锁链上的那具女尸,忽然想起饿死在密室中的玉珠。
“秀娥她怕黑的,地牢这么黑,她会怕的。我求求你,你要是还有半点人性,就帮我好好安葬秀娥,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耳边刘太监的哭声一声尖过一声,我沉声对李谦道:“埋了她,不要搁在牢里。”
李谦一挑眉,道:“你凭什么同朕讲条件。”
我无言以对,忽然不知所措。
见我举止仓惶,李谦眼底浮现出恶毒的笑意,他轻声道:“朕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齐王一直信任周浅,为什么会突然变卦,暗下杀手。”
李谦的问题让我莫名一慌。
当日上元节,我随李翎进宫赴宴,中途出来,误入牡丹园镜屋,曾听李谦对楚怜说,周浅表面投诚李翎,暗中还是在为李谦通风报信。
回去之后,我第一件事便是叫李翎杀了周浅这匹夫。
我还记得当日李翎有多无奈,似乎觉得我在无理取闹。然而我告诉李翎,他皇姐一直很想将周浅此人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
李翎最终妥协,我记得听闻周浅死讯那天,我心头如巨石落地,李翎却愁眉不展。
我问他为何闷闷不乐,他闻言才发觉自己一直对我板着脸,歉疚一笑,答我,怎么会闷闷不乐?因周浅之死,玉珠终于肯关心我,我反而算是因祸得福。
那时候我一直不明白李翎为什么会说因祸得福。
而现在,当我对视李谦毒色的双眼,却忽然有如醍醐灌顶。
周浅并没有出卖李翎。
当日李谦对楚怜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在骗她。
他想借楚怜的手,铲除周浅。
楚怜没有上当,反而是我——
从始至终,都是我太蠢。
害的李翎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所有前尘旧事如洪流一般袭上我心头,我呼吸一窒,随即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及黄泉
我醒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楚怜。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她是李翎人生的污点。甚至整个皇族都因为她蒙羞。
然而时至今日,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我曾赌气,故意拿话将楚怜,说李翎会回京找我,到时候看见她入宫为妃,一定会觉得她生性放荡,罔顾廉耻。
楚怜闻言曾歇斯底里的问我,若不是我,李翎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我是否觉得害李翎还不够,竟一心要他死。
那时候我只道那不过是她的说辞,而如今再看,她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只有我大惊小怪。
我问楚怜:“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你岂不开心?”
她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想你死?你知不知道,我最怕他想拿你当诱饵来谋害王爷。我当初叫你走,你偏偏要磨蹭,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居然还是被捉回来。”
我哑口无言,半晌方道:“你放心,李翎不会中计,当日他亲手推我下车,就已经决意抛弃我。”
楚怜凄然一笑,忽而问:“玉珠,王爷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我不解,楚怜忽而自嘲似的笑道:“他一生光明磊落,就因为你,竟至于要去用什么肮脏的媚药。说来好笑,你每次神智不清的时候,都会把他喊成顾长东。你知不知道,他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有多难过?我有多难过?”
我闻言一怔,当时在齐王府,李翎费尽心机要染指我,因我极力阻拒,他不得不对用尽肮脏手段。
然而他得手之后,态度却变得奇怪,日日都来见我,却不肯同我说话。
我总觉得他当时行为奇怪无非是因为我不肯顺从,故此存心要冷落我。现在再回想,当时的种种,不是他不肯理我,更像是害怕听我说话。
从当时到现在,不过一年半载,却恍如隔世。
楚怜没有留心到我的异常,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我真的不明白,他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为什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甚至在你胡作非为,屡次害他在朝中险象环生的时候,他还是选择纵容你。
那天,朱雀大街沿途都是羽林卫的弓手要取他性命,他不顾安危也要绕回王府带你走。我与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在乎一个人。可你呢?心心念念都不过是顾长东那个姘夫。
我知道,他皇姐与顾长东曾有暧昧。你多年随主,耳闻目染,对顾长东心存爱慕也是人之常情,可若他也喜欢你也就罢了,那日皇姐墓前,我看见你同他一道,才知道原来他对你根本不屑一顾。我是该说你自甘轻贱,还是该说你铁石心肠?可纵使是铁石心肠之人,面对王爷那样真心相待,也绝对做不到像你这样!”
楚怜的话比尖刀还要锐利,我无法承受,唯有捂住耳朵不听。
一切重归于寂的时候,我才发现,所有希望都被摧毁,我再也无法正视自己失败的一生。
楚怜说,李谦想用我当诱饵。
我料定有人□□我,不让我轻生。却没想到李谦做的这么不留余地,把我扔进百工坊奴才堆里,日夜不停有人做工,便日夜不停有人监视我。不仅如此,偶尔有人见不惯一个整日发呆不做事的人,总会遭些白眼。
只是有一件事特别奇怪。
每月前二十天,送来我屋里的饮食都是单独一份,尚算精致。
后十天便没有这样的待遇,要同那些奴才一同吃饭。
柳珍儿体弱,饭量不大,我对饮食倒并不很在意,只是觉得好笑。何以要弄出二十日和十日的区别。
我猜测是李谦或楚怜所刻意为之的,只是不知道其后用意。
这日照例如往常一样,在屋檐下看蚂蚁搬食。
视线内多出一双乌青的重台履,我顺着来人双脚向上看,果见是李谦正低头看我。
不及我问,他随和一笑,竟不顾体面,蹲在我旁边,指着地上的蚂蚁问:“这些有什么好看。”
我早已不复旧时的尖锐,也不敢再算计什么,他问,我便答说:“不好看,无非是打发时辰罢了。”
李谦没有反驳我,又看了一会蚂蚁,方说:“朕曾听人说过,遭剐刑的人,尸骨无全,来世只能托生成蛇虫鼠蚁,永世不能做人。”
我闻言淡淡一笑,心道李谦的算盘是打空了,敷衍他说:“是么?我没听说过,也许是吧。”
李谦静了一会,忽而道:“玉珠,你对皇姐这样忠心,不如将来也去投生去做虫蚁,再接着伺候她。”
生死我早已看淡,听他这么说,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这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事,于是我答他话道:“也无不可,况且这种事,你又不是第一次做,也算是轻车熟路。”
李谦闻言一笑,轻巧地说:“那说好了,到时候你挨不住刀,不要怪朕太毒。”
我没有接话,觉得这样沉闷的下午未免无聊。反观李谦,竟饶有兴味的看蚂蚁,弄得好像我和他掉过一个心境一样。
也不知看了多久,李谦忽而说:“天气这么闷,是要下雨了,蚂蚁要搬去屋檐下躲雨的……”
我闻言仔细一看,果见那群蚂蚁是往墙上爬。
李谦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包着的锦帕,我转头去看,帕子里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