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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来李世明从与小王娟办事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三天三夜，能坚持到现在也算他能耐。
人饿的时候看什么吃的都香，何况是刚出锅的油条？李世明这就流下了哈喇子，这哈喇子像拉面一样，一溜扯到地上，整个人也因无力开始瘫软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第一个念头是：吃。
第二个念头是：吃。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撑着身体站起来，才想到第三个念头：怎么吃？
这是个问题。
他走到卖油条的跟前，注视着刚出锅的油条，微笑了一下。
卖油条的哈哈大笑，说：“滚！”
他往后退了一米左右，看着那堆刚出锅的油条，呆了。
卖油条的抡起油勺，半个弯腰，狠狠地瞪起眼睛道：“滚！滚远点！”
他又往后退了一米左右，用手在嘴巴上抹了一把。忽然哼哼笑了一声，开始歌唱：
烧饼油条 烧饼油条
糖麻花 糖麻花
一个铜板两个 一个铜板两个
真便宜 真便宜
“你有铜板吗？”卖油条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用轻蔑的语气问他道。
“没有”他一本正经的回答。
“能滚多远滚多远！”卖油条的摇了摇脑袋摆摆手。
这时走来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姑娘，对李世明微笑了一下后，来到油条摊前要买一斤油条。
李世明感觉这笑似乎有些熟悉，但摸了半天脑袋也想不起来。
就在那姑娘将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李世明忽然在原地跺了一下脚，并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好想吃块肉啊！”
此时，他已全然忘了饥饿。
正在姑娘和卖油条的惊讶之时，他突然从原地蹦起，直接蹦到姑娘面前，一手在姑娘手中的油条前画了个圈，另一只手在姑娘脸上软软地摸了一下。
然后没站稳，身体直冲向前，把油条摊给冲塌了。
寂静，寂静了几秒。
姑娘哇地一声哭出起来，卖油条的一脚踹在李世明头上，接着又是一脚。他深觉疼痛，正要躲闪，不想屁股上又挨了一脚，接着腰上又挨了一脚。不一会儿，他便被许多只脚踢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原来闻得这边出事，立即从四面八方聚来不少人，他们仿佛就是为了凑这热闹悄悄躲在一旁的，来的很快，上脚都非常之狠。大家又踢又踹，像暴打一头畜生，不亦乐乎。
等到人们都罢脚的时候，李世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无奈地躺在地上，无力地喘息，连一句咋拉们也问不出来。看看周围的人，数不清有几个脑袋。
举头望明月，我是李世明13。
13。
李世明眨了眨眼睛，一口唾沫下来，给他把眼前的世界都模糊了。
有一个人有点印象，正是那个刚才买油条的姑娘，此刻已经没了声响，只是还在吧嗒吧嗒掉眼泪。
李世明感到有些窘迫，不知怎么，他觉得两腮烧烧的。他听不清这些密密麻麻的脑袋在看着他说些什么，只是透过那口正在消散的唾沫看着那个眼泪不止的姑娘。他觉得那姑娘太熟悉了，可是越觉得熟悉越想不起来。
忽然又一脚踢在腰部，差点没把李世明给踢碎了。他咬咬牙，忽然想起来肚子还饿着，不由舔了一下嘴边，连着血和唾沫一齐咽了一大口下肚。
没想到更饿了，他想起了老爹老妈，往脑袋围成圈的天空上看看，他甚至看到了老妈慈祥的面孔，于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说道：好想吃块肉啊！
忽然听到马蹄的声音，接着有个人用命令的口气说道：围起来！人们刷的闪开一条道路，都往那声音的来处看去。
一批棕色的马上，一个军官指挥一队人马，已经将这里围了起来。好家伙，这才看得清，原来这一会儿功夫，这里围来男女老少不下三十口。
那军官目光犀利，在众人身上扫过，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一副严肃的表情对着这些人说话：“日本人要打过来了，知道吗？”
没有人回答。
“怎么办？”那军官将音调提高了一些继续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别装怂包，也别当什么大侠，有本事跟老子打鬼子去。”
还是没有回答。
“怎么？怕了？刚才不是叫的很欢吗？那啥？”军官扬起马鞭对着一个壮汉道：“我看你就挺厉害，有种吗？有种就跟老子打鬼子去。”
那壮汉犹豫了一下，才回道：“管饭吗？”
那军官忽然噗嗤笑了，“管！还有现大洋！”
“我干！”
大汉站在了一旁。
“还有吗？”军官沉沉道。
话音落，大汉一边又站过一片人，有几个青年，几个少年，一个中年，还有一个女人。
“不要女人。”军官冷冷说道，“那枪杆儿不比生孩子。”
“为甚么？”原来正是刚才买油条的姑娘，她显然有些不服气，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那军官。
军官没再理会，只哼了一下，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又向人群喊了一声，“还有吗？”
最后有几个犹豫不决的青年终于站到了队伍里。
军官再看了一眼，扬起马鞭向部下发令道：“收队！”
围成圈子的士兵便两边归队列成两列。
这就前队尾随军官开路，中间紧跟入伍新人，后队其次，就要回营了。
不料，后队中间一个兵士被人抓住了死死抓住了脚，前身收刹车不住，猛扑向前面兵士，再前面亦毫无防备，再扑向更前一个，后面正往前跑的，也没来得及反应，就扑在正倒下的那位身上，也直压下去，后面的后面也猝不及防，向前冲倒，就这样，一队十多个人，稀里哗啦铺成一条，倒在街上。
前面闻声停下队伍，军官回马驰来。
“妈的！咋么回事！”
大多数兵士已站起来，正都倒的莫名其妙，只见中间那位仍在地上，疯狂地挣扎，怎么也挣不脱那双紧紧抓着他脚的手。
见到军官走来，更是紧张万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翻身猛跃，就骑在那手的主人脖子上。接着挥舞起拳头狠狠地砸下去。
直到砸地自己大汗淋漓，浑身无力了，才出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双手还是没松开他，他哭的心都有了。手在地上摸了一把，摸到掉在地上的枪。这才想起端枪、拉拴、对准那脑袋，厉声道：“老子崩了你！”
说话间蓦然响起一声崩裂的声响。
那兵士后脑狠狠地挨了一鞭子，大叫一声歪倒。一双熊猫眼正怔怔地愣着他。
正这时，一股恶臭冲入鼻孔，加之后脑剧痛，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竟不自觉流出眼泪。
那些一旁站着的也没受过这臭，实在难忍，只好拔腿往前队方向奔去。军官的马也险些经受不住，在原地蹦了几蹦，才被一个兵士忍臭使出吃奶的劲儿给拉住。
那军官一臭之下，又甩手一鞭抽得地上兵士反方向滚过一圈，连忙把脑袋夹到两腿之间缩作一团。
军官才抬眼去看眼前不成人样的李世明，忽然笑了一下，又皱了下眉头，揉了揉鼻子道：“这娃咋成这求样儿了？哈哈。你放的屁吧？你娘娘的，真臭！”
李世明看着这个红脸蛋、瘦高个，正对着自己乐呵的军官，长长地出了口气，大叫一声：“我干！”
举头望明月，我是李世明14．
14．
李世明说我干的时候，嘴角又淌出来一些血，鼻孔里吹出一个泡泡崩碎在了脸上。
这时才松开了那个兵士的脚，同时用手腕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接着用手指把眼睛按到上下眼皮用力挤眼球，再细看那军官。
那军官也顾不得臭不臭了，这被他乐疼了肚子弯下腰去，口水都笑了出来。
李世明也笑了，笑着笑着，忽然听见肚子叫了一下，立即打了个饱嗝，再叫出一声：“我干！”
军官笑着摇了摇头，回了他一句：“你干甚么？”
李世明撑着疼痛的身体坐起来，肮脏不堪的脸蛋憋得通红，脑袋往军官方向凑了凑肯定地道：“我跟你，干！”
好歹也是个连长，岂能被这个白痴这般调戏，军官当即便发怒了，只见他慢慢直起身来，马鞭向李世明一指：“你说甚么？”
“我干！”李世明面带微笑，坚定道。
“干你娘！”军官飞起一脚踢过去。
岂料李世明那时反应却极快，好像他等这一脚已经等了很久了，等得不耐烦，等得迫不及待，见他脑袋一晃，咬牙吸了一口气，哼哼着就扑向军官飞来那脚。
当然，军官这脚使得力道极大，脚尖直擦李世明下巴而过，又擦过他的前胸，擦破一块巴掌大的皮，脚后跟又擦过他的手腕，擦破两块拇指大的皮。
李世明嘴角流出一丝血，胸口手腕也印出了血，但他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只自顾一抓没抓到军官的脚，便抱紧了他的腿，脑袋也扑下来死死地压住。
军官被激起了火，扬鞭便往他头上狠狠地抽，被抱紧的腿还一直用力挣扎试图挣脱。
一鞭又一鞭，频率快，又下手狠，李世明很快叫了一声娘。
他记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娘疼惜他，可惜军官不是他娘，他越喊娘，军官抽的越狠。
直到抽得自己出了一身热汗，力气也耗的差不多了，军官才停下了鞭子。
他蹲下来，看着李世明，心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他看着他，等他抬起头来。
这时李世明给他裤子上沾满了眼泪、鼻涕、血。
他听到李世明哭了，像一个三岁的孩子找不到了亲娘，哭的很迷茫，哭得无边无际。
他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用手抚了抚李世明的头。
他不知道李世明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弱者，在这个世界上，弱者只能被欺凌。人们从来不去为他着想，只需要一个借口，就可以把他打倒，踩在脚下，以此取悦自己。
他心里莫名其妙难受起来，他想到了自己，自己也不过普通的贫农家庭出生，爹妈死的早，东家吃一口干粮，西家喝一口汤水，没个吃饱的时候，要不是出来当了兵，往后的日子还真不知道咋过。
很长时间，远处的兵士也都走回来围在了这里。
刚刚被打倒的那个也站了起来。
军官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李世明的哭声终于渐渐小了，抱他的力道也渐渐小了。
他看着李世明抬起头来，用红红的眼睛瞪着他。
李世明瞪着他，他瞪着李世明，其他的人看着他们。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大概几分钟时间，李世明咽了口唾沫道：“我干！”
举头望明月，我是李世明15．
15．
“好！让你干！”军官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李世明的眼里看到一片光亮，松开军官的腿，军官的裤子上已是污秽不堪。
“这娃娃，搞得老子腿都麻了。”
军官拍了拍屁股，站立起来，喊一声：“一班长，带他走。”
“是！”一班长闪出身回答，立即带几名兵士跑来将李世明从地上搀扶起来，加入到入伍新兵的行列。
李世明已经太饿了，太疲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