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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录下的“花儿”都学会了。唱得虽不本色,但调儿是准确了。莹儿就打起精神,又教了几个花儿“令”:马营令,白牡丹令,尕马儿令等。月儿又录了。录了几段后,莹儿便没兴致了。月儿看出莹儿心事重重,想问,又怕勾起她过去的痛来。正没趣,灵官妈隔屋里喊:“月儿,你来,我问你个事儿。” 月儿过去,灵官妈便对着她耳朵说了与老顺夜里商量过的事儿,叫她探探莹儿的口风。“你想,人家会同意吗?”月儿感到好笑。 灵官妈撇撇嘴,“她有个啥不同意的。猛子还是个童身娃儿呢。” 月儿忍住笑,没揭猛子“童子娃儿”的老底,又问:“猛子同意吗?” “不同意?还由了他了。娶个媳妇,得牛大一疙瘩钱。他抱来,老娘给他娶个黄花姑娘。”月儿点点头。回到莹儿小屋,她总想笑,也总想按灵官妈的吩咐探探莹儿的口风。不知咋的,却死活张不开口,觉得那想法也亵渎了莹儿。 直到离去,月儿还是没探上口风。    
莹儿的轮回7
月儿把灵官妈的想法告诉了兰兰。兰兰认为这是好事:一是像莹儿这样的媳妇,打了灯笼也难找;二来,爹妈也省了一番心,不再为那一疙瘩婚礼钱在炕上烙饼子了。月儿觉得有些“辱没”了莹儿,兰兰可没这念头。女人嘛,说穿了,就是嫁男人、养儿引孙、围锅台转……像母鸡一样,下蛋是你的本分。想上天,还没那鹰的翅膀呢。一看穿,嫁哪个,还不是一样?当然,这是兰兰对莹儿的说辞。对自己,她有另一套说辞。也不奇怪,谁不是这样呢?兰兰按妈的意思问了莹儿。莹儿的回答很巧妙:“别开玩笑。” 兰兰笑道:“谁开玩笑呀?人家都想方设法把猛子相好的亲搅黄了,只等你一句话呢。”莹儿这才明白了这些日子公婆鬼鬼祟祟的原因。她感到好笑,但心里却奇怪地有种预感:今后,她的日子不安稳了。 “你说呢?”兰兰笑着追问。“别开玩笑。”莹儿道。她没想过这事。对猛子,她没好感,也没恶感,就像看待庄门口的那棵沙枣树一样。那沙枣树,是“灵官家的”。猛子也是“灵官家的”。仅仅是这样。现在,突然冒出这个问题,她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无奈间,就笑问:“你说,你咋不在婆家待,到娘家来做啥?”兰兰不解她为啥问这,便说:“你是明知故问?还是真不知道?”“别耍滑头,回答!” 兰兰不想在莹儿面前说她娘家的坏话,却疑惑她为啥明知故问。这时,她看到莹儿眼里有一丝诡谑,忽然明白了。“你是说,我不愿做的事,却叫你做了?”她问。“不是吗?”莹儿笑了,“他们差不多……一个好赌,一个好……那个……”莹儿又笑了。兰兰明白,压在她舌头下的是“嫖”字,就笑了。在这方面,猛子的名声是天摇地动的。她才明白月儿为啥张不开口,怕“辱没”了莹儿,便笑道:“人嘛,谁没个错呀?浪子回头金不换哩,也不要忙着表态,多想想。”莹儿笑笑,不置可否。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莹儿的轮回8
夜里,兰兰做完功课,妈便问:“月儿托你的那个事,问了没?月儿那狼吃的,我叫她问,她倒把皮球踢给你了。”兰兰说:“问了。”妈急急地问:“咋说?”看妈发急的样子,兰兰感到好笑,便想逗逗她:“你想,人家会咋样?”“究竟咋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的名声天摇地动哩。”灵官妈白了脸,“乖乖”一声,“怕的就是这。咋办?你好好说合一下。谁养的猪娃儿谁知道脾气。猛子虽有那档子事,可心眼儿实诚,又是个童身娃儿,强如人家的二婚头。”兰兰长长地哟了一声,“蛇当然不知自毒了。你身上掉下的肉,当然咋看都顺眼。可你脱开身子,想一想,女人活个啥哩?是图吃哩?图穿哩?都不是。是图人哩,对不?可那人又图个啥?图脸蛋儿?模样儿?身坯儿?都是,又都不是,但起码得正经,是不是?妈,你捂了心口子想想,你儿子正经不?”妈便白了脸,一语不发。老顺黑了脸,说:“你个老妖。你热屁股溻到冷炕上了。你叫人挑了婚,你再给找去。”妈白一眼老顺,道:“哟,咋又是我一个人的事了?有好事了,是你的。有瞎事了,成老娘了。你早干啥来?”老顺道:“你不要提猴猴拔蒜蒜,把老子从梦里捣醒,哪有这事?”妈说:“我叫你吃屎,你吃不?一个大男人家,咋一有不好的事,就往老娘的身上推。你不是吊把儿的?”看到爹妈又犟嘴了,兰兰却笑了,“人家又没说不成。”老顺笑道:“就是。我估摸,人家巴不得呢,像我们这么好的家,拨亮几副眼珠子,也难寻。”老伴“哟”了一声:“就是。尤其你这样一个扒灰烧白头公公,更难找。”兰兰说:“人家也没答应。”“咋?”老两口又恹了。老顺嗔道:“有屁你往尽里放,成不?”兰兰说:“人家没说成,也没说不成。”“那当然是成了。”妈欢天喜地了。“人家那是害羞哩,当然不明说。” 老顺却疑惑:“真这样?”兰兰笑道:“我又不是人家,咋知道?”“成了成了,我估摸成了。”妈笑道:“不管咋说,猛子是童身娃儿,她是个二婚头。”老顺却怒了:“有没别的屁放?啥童身娃儿?你那个爹爹,都成老叫驴了,你还动不动童身童身的,也不怕叫人把牙笑掉?” 老伴瞪一阵眼,才恶狠狠说:“你才是个老叫驴呢。谁没个错?啊?!你难道是没节节子的好人?你好,咋也往人家炕头上摸?”老顺脸上的肉棱儿一下显了,但看一眼兰兰,却咽了口气:“你以后少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再胡吱吱,老子可不客气。不把你嘴里的牙涮下来,老子不姓陈。” 老伴也想钢牙铁口回几句,但看老顺模样,早成燥火药了,就换了个口气:“你以后也少说娃子。你一个当老子的,也那样说,叫娃子活人不?” 老顺阴阴地瞪一眼老伴,却一语不发,出去了。 妈木了好一阵,才说:“就是。怕是人家心里真不愿呢。你好好开导一下。这贼爹爹,咋干这号没脸的事儿?”    
莹儿的轮回9(1)
次日一大早,白福又来叫兰兰。一见白福,兰兰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感情这东西,一旦破了,比家具破了更糟。家具还能凑合着用,感情一破,却连“凑合”的心都不能容忍了。兰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和这东西同床共枕了几年。她甚至有些恶心自己了,恨不得泡到涝坝里洗上三天三夜。 白福瘦了许多,可怜兮兮的。那原本合身的褂子一下子宽大了许多。白福一进庄门,兰兰就发现了这一点。她之所以发现这,并不是出于关心,而是她忽然觉得白福陌生了。那模样,有些怪怪的了,而且是无法容忍的一种厌恶的怪。尤其那罗圈腿,走起路来,侉侉势势的,自己竟然跟这人结了婚,真不可思议。除了换亲那个天大的理由外,也许便是“命”了。 经历了太多的沧桑,小女孩会长成女人。一个真正的女人,终究会正视自己的命运。她的命毕竟只有一次,用完了,就再也没了。她时时拷问自己:为眼前这人,值不值得把命赔出去?值了,就送你一生;不值,就要重新选择了。否则,便是白活了。生活中有许多白活了的女人,可兰兰不愿白活。哪怕几年,几月,或更短,她也要为自己活一次。 白福在书房里跟妈妈絮叨。不用听,兰兰也知道内容:一是软求,一是硬逼。软求告可怜,硬逼要拼命。仅此而已。她知道白福肚里的杂碎。他想玩个花样,也没个好脏腑。但兰兰觉得,还是打开窗子说亮话好,叫白福绝了心思,不再纠缠,就进了书房,望了大立柜说:“你做的啥事,你心里清楚。叫我再进你家的门,下辈子吧。”话音一落,却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妥,即使下辈子,她也不愿进白家的门,便补充道:“十八辈子,也休想了。我宁愿化成泡沫,也不想在你那个家里再蹲一天。” 白福停止了絮叨,凶狠地望兰兰。兰兰已经习惯了这一套。就像那个听惯了黔之驴叫的老虎,她不再觉得对方强大了,便冷笑一下。 “卖货。”白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灵官妈却不依了:“白福,饭能胡吃,话可不能胡说,我的丫头咋卖了,你抓住了吗?”“我羔子皮,换几张老羊皮。”白福提高了声音。他的意思是要拼命哩,要用年轻的“羔子皮命”,换兰兰爹妈的“老羊皮命”哩。 “成哩。”灵官妈接口道,“我们老两口早活腻了。你白福若能行个好,叫我们不再受苦,我给你磕头哩。早死早脱孽。你也用不着唬我们。” 白福一下子软了。“大妈子,”他带了哭音,“你说,我还有个啥活头?要是你再不体谅,真不想活了。不说别的,连个盼头也没了。啥盼头也没了。”说着,竟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兰兰厌恶地耸起了鼻头。她的心凉透了。别说眼泪,就是他的血,他的死,也打动不了她了。她有些奇怪,自己是个心软的人,见不得人哭,见不得受伤的动物。一些别人看来很寻常的事,也能打动她。可独独对白福例外了。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可她,对白福只有厌恶。那厌恶,如同对一堆浓痰的厌恶,除了厌恶,还是厌恶。哪怕有一点恨也好。有时,恨也是一种爱,可是没有。她只有厌恶。就是在这厌恶上,她发觉二人缘尽了。爱是缘,恨是缘,厌恶,则意味着缘尽了。有缘则聚,无缘则散。那就散吧。“你别恶心人了。”她耸耸鼻头。 白福停止了哭泣,恍惚了神情,可怜兮兮地坐在那里。看这模样,你很难想象他曾经凶蛮过。这变化,仿佛差别很大的两种动物:先前是野猪,忽地,又变成病鹿了。 妈心软了。望望兰兰,望望白福,想说啥,却终于没有说出。兰兰知道妈的心思。若没有白福在场,她会说些“浪子回头金不换”之类的话,劝她再“考虑考虑”。妈就是这样,她会无原则地被泪水打动。但兰兰却是铁心了。而且,这铁心,也是对白福好,叫人家重打锣鼓另开张,趁了年轻,再找一个,好好过日子。免得三拖四拖,倒耽搁了人家。 白福恍惚一阵,起了身,梦游似地出了书房,进了莹儿的小屋。果然,他一出门,妈就悄悄对兰兰说:“你再好好想想。”“妈,”兰兰嗔道,“你再别给人家想头了。叫人家死了心吧。”妈叹口气,“我是怕莹儿带了娃儿去。那可是憨头的根哩。”“人家的娃儿,不叫人家带,能成?”“胡说。”妈硬梗梗地说:“拼了老命,也不成。她守寡,我好生看待……当然,小叔子招嫂子,更好。她走,得把娃儿留下!”说着,话却变软了,眼泪涌了出来,“忽喇喇地,天塌了,真家破人亡了。” 兰兰知道,妈一提憨头,就止不住泪了,就转过话头,说:“悄些,听人家喧个啥?”妈立马便收了泪,侧了耳,却听不出个啥;就过去,关了门,伏下身,趴在猫洞儿上,一脸神探模样。兰兰感到好笑。 听一阵,妈起了身,悄悄说:“没喧啥。那倒财子,没说啥,扯了×声掉尿水子哩……唉!要说,也可怜。” 兰兰心软了。她厌恶白福当面的泪,却被他背后在自己妹子面前的哭打动了。一个男人,到了在自己妹子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