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以为睡着之后,会看见来迎接我的黑白无常,然等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也没看到半个鬼影。出窍的魂魄,只好很郁闷的蹲在救命恩人身旁,看他忙进忙出。“我”的躯壳,还有小柜子的躯壳,都静静躺在他曾经躺过的龌龊地上。
奇怪,为什么没看见小柜子的魂呢?再细瞅瞅,那小子在他灌药裹伤的系列折腾下,已哀怨地挤出呻吟。我不由喜上眉梢,狠狠跳了下脚——才发现,我目前是没有脚的。我的身体穿过他们的身体,飘飘悠悠,风来都足以卷跑。
他凝注着“我”僵直的躯壳,脸上的肌肉扭曲紧皱一团,末了,沉沉的叹了口气。我好奇的在他们头顶荡来摇去,怎么,我的伤有那么重吗?却为何又不见来自地府的鬼卒接我?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茂政
难得摆脱这具讨厌的躯壳,我好想无拘无束四野奔跑。但这个漆黑肮脏的洞似有无穷大的引力,把我牢牢吸住。万般无聊中,只能守在门口,当给他们把风好了。
小柜子醒过来一次,但睁眼一见救命恩人的脸,又昏死过去。他也懒于理会那小子,忙乎着给“我”的躯壳料理伤口,同时在背部推拿按摩,估计是鼓捣解毒什么的。
半个时辰过去,很明显他徒劳无功,“我”躺在地下,一点起色也无。他虚弱的倚靠洞壁小憩。倘若可以沟通,我一定阻止他这种无意义的工作。当现在这样的魂魄,多逍遥自在!
萧杀的山风,送来远处隐隐的嘈杂声。他蓦地弹跳起来,掠向洞口。我飘到高处向下俯视,一群群官兵,吵吵闹闹,正沿着河的两岸搜索过来。指挥行动的,是一身戎装的茂政。我冷眼看着这个神情冷肃,眉头紧皱的男人。初见面的影响是觉他稳重可靠,现在才确定,人真不可貌象。巨大的利益与权利面前,再诚实的人也会为之疯狂。
从孝常鼓动我出宫开始,他们就布好了一个又一个精心的局。李初,卜飞,甚至宝贝姐妹,都可能是他们有意的从我身边排除。我之所以迟迟没有往深处想,就是疑惑他们缺少一个篡权的动机。
“我”共有五位皇子:长子牧十九,立为储君;次子缗十八,封徐王坐镇离京城不远的三台郡;三子息十四,四子孛十一,幼子尹五,俱从师苦学中。“我”有如此多的后继人,即使撒手尘寰,排队也轮不上沧平王,甚至他的儿子?!我实在不能理解他们甘冒天下之大不讳谋逆的理由。
除非……假外敌之手窃国!心念闪动间,我也为自己的豁然开朗而额汗涔涔,但愿是我想错,否则,大沂危矣!
茂政正率领着一小队人马慢慢饶到这个我们藏身的洞口来。毁容者目不交睫地盯着他,近在咫尺,我都能察觉出他紧促的呼吸。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三千梁赞兵,先别分辨他们孰敌孰我,孝常、茂政也断乎不容我活着开口讲话。而凭毁容者独力,更休想带我和小柜子两个重伤患突围而去。
我洞悉了沧平王的阴谋,此刻已无意再赴地府,作为一名大沂人,我绝不允许灭国悲剧的发生。沧平王若妄图借外族之手篡夺皇位,他就实在太蠢了!从古到今,这都是引狼入室的序幕!
毁容者扫了一眼“我”静躺地下的躯壳,缓缓举剑,瞄准茂政。后者,正左顾右盼,浑然不知死神的即将降临。我理解毁容者的盘算,他是想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了茂政,敌人自然军心大乱。那时,他便有机会带我突围。
但这势必要冒很大风险。我看过两位小王爷殿前比武:论文采机智,茂政自不及其弟;论刀马工夫,行兵布阵,却远在孝常之上。毁容者也多胜在轻身剑快一筹,能否将茂政一击格杀,尚是未知数。
我心悬在毁容者的刀上,能提供帮助的,只有默默祈祷了。
几个杂兵一边拨草开路,一边向我们的藏身处走来。茂政驻足,弯腰似乎在查看什么。我飘高看远,见他手指自一片压倒的荒草上掠过,掂起一点点东西。殷红——是血!我魂魄凝固住了。
茂政直身,两道亮如紫电的目光投向我们这个方向。杀机在他眼中弥漫,但不旋踵间,又慢慢黯淡消退,他缓缓举剑,指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那边——快追,别让刺客跑了!”
一群群追兵沿着他指的方向狂奔,我和毁容者都呆在那里。
茂政随之转身离开。回头诀别的一眼,那神情更多的是苦晦,怅惘与犹疑。
毁容者放下兵刃,轻轻吁了口气。我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危险已远去,暮色翌临,夜之神用她墨黑的羽翼将我们安宁而和谐的抚慰。小柜子终于再次苏醒,强烈的刺激,令他扶着“我”的躯壳木木发呆。两汪的泪水,若非对毁容者的极度害怕,早已澎湃夺眶。
我默然地游荡他们之上,无奈何,因为那具躯壳现在拒绝接纳我。
一个小小的黑影奔走于山路间,踏着月色,他行色匆匆。我望着那张焦灼的脸,不住的四处张望,魂魂欣然,千看错万看错,我没错看这个人。口舌花花,贪生也怕死,危急之际,尚秉存一些仁义来追随,就足够了!
小柜子爬在洞边,喜极而泣:“他就是江十三!他也找来了……求求你,带他来,救救皇上吧!他是大夫!”
毁容者用锐利的眼扫射着江十三以及他的身周,确定无异常,才沉缓的点头。此时此地,一小小的江湖郎中,也顶得个救世主。
被小柜子几乎以奉为天王老子之礼迎接来的江十三,乍见毁容者,一楞。继而,撇开头,猫腰钻进洞。见着我的躯壳,印象中他第一次没有嬉皮笑脸的扑来唤肥老哥,而是赶紧蹲下,带着种我从没见过的严肃慎重之色检查“我”的伤情。
这一刻,才令我想到,他也是位医者的。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药王门
江十三从随身行李掏出个小布包,展开,里面整齐地罗列12根长短不一的银针。他抽根针在〃我〃的躯壳伤口少少沾了点已变黑的血,放在篝火边,仔细的翻转检视。
“这不象是寻常的毒。”毁容者五官的肌肉扭曲交错,小柜子根本不敢看他。江十三紧挨着他,却视若无睹:“不错。皇上所中的,乃是来自异蜮一种叫阿茯德孥的奇毒。传说这种花生长绍佾山危崖峭壁之上,十年一开,艳丽无匹。所结果实,碾为粉末,无色无味,人畜若沾惹上,不出七、八天,必全身霉败腐烂而死。”
“那、那怎么办?”小柜子几乎急哭出来:“江江爷求你一定要救救皇上啊!”
“谈何容易!”江十三沉沉的叹一口气:“据医书记载,此花毒仅一种药可解,叫荦根草,较阿茯德孥更为罕见,只有机会在花生长之地附近找到。先别说能否获得这么珍贵的解药,此去绍佾山,迢迢万里,也根本赶不及在皇上毒发前抵达的。”
“奇怪,这小王爷如何得来这种毒药的?”江十三双眉锁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先别管那么多了,”毁容者不耐烦地说:“救人要紧。我知道在附近不远的罅水,隐居着一位药王。此人性喜收罗天下间的奇花异草,我们登门拜求,或有一线生机。来去路程,也耽误不了三天。”
江十三面色一变,眼神似乎迷离起来:“药王,于半年之前,已仙逝了。”
毁容者看他一眼:“人过世,身外之物,总不能一并带去吧?我听说药王门下有三位弟子,一个女儿,他费尽毕生心血收藏的医籍珍药,一定传给了其后人。”
江十三看“我”,表情阴晴不定。毁容者冷冷的抱着双手,静侯他回答。
“皇上对我提过你。”转开话题,江十三没头没脑地竟说起无关的事。小柜子怒目瞪他,又不敢发作。
毁容者淡淡的哦了一声。江十三自己接下去:“皇上问我,能否修复你的容貌。至少,令你笑或哭的时候,牵扯伤口不那么痛。”
毁容者嘴角抽搐了一下。
江十三笑一笑:“全天下人眼中,他都不是一个好皇帝,巴不得他早死,你为什么还选择这种时候追随他?”
毁容者慢慢道:“你看我的脸...请仔细看。”
江十三看他,只一眼,就转过头去。我注意到他正竭力控制自己呕吐的冲动。
毁容者沙沙怪笑:“你现在明白了?连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医者都不敢多面对我一眼,皇上,却陪了我整整一晚...”他目光转向“我”躯壳,一阵嗒然:“我才不管世间的蠢人作何想,今后,我眼中,只认定了他一个人。”
“你不去罅水也罢,即使一人,我也要将皇上背去求治!”毁容者弯腰,想带起“我”躯壳。江十三拦住了他,第一次,我看他眼中有了诚挚的笑意:“我带路——我知道药王门的隐居地。”
“怎么称呼你?”路上,江十三问一直背着我爬山涉水的毁容者。小柜子跟他们身后,气喘吁吁。
“...无名。”毁容者默然良久:“相对过去,我只是一个残疾人。以后你们就唤我‘残’吧!”
飘荡在他头顶,我由心的戚然。我没他想象的那么好。只因为一个鬼,比世人更惯于接受“残”而已。
正文 第五十章 花毒
楼山到罅水,虽是取小路饶梁赞、芜城而行,却不可避免的要经过些小镇村庄。沿途,残所过之处,宛如秋风卷落叶,将当地人扫得无影无踪。家家关门闭户,即使正繁华嘈杂的集市,也能转眼只剩一地的狼籍和空旷。
残熟视无睹,小柜子和江十三可老大不自在。因为在百姓们惊恐的眼光下,无疑将他们也当成妖怪。最难以接受的是,根本无人提供食宿。熬了两天两夜,江十三半夜摸着瘪瘪的肚皮,爬出露营的草堆,只身走去人烟密集地。天亮时他回来,不仅拎一大堆酒食,还带给残一个用粗铁滥制的面具。
我看见残接过它时,五指微微抽搐。江十三轻轻拍拍他的肩,边灌黄汤,边摇摇晃晃走到一边。这死小子,不摆明的往残伤口上撒盐吗?!我注意到戴好面具后的残,眼光更冷,也更漠然。心里一阵酸楚。即使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能给予他任何实质帮助。
但此后路程,明显坦荡好多。偶尔有人看看残,也多不过好奇。江十三很容易雇到辆马车,送我们进山。将至深处,转为步行,一路看,真是好所在:树林森密,崖削嶙嶒。薜萝饶苍天古柏冉冉而生,兰蕙磬磬随流泉漱玉穿修竹;巧石笼烟霞,日月照云屏。龙吟虎啸,鹤唳莺鸣。琪花瑶草,一片清幽可爱,不亚于天台仙洞,海上蓬莱!
小柜子感叹道:“便是皇宫御花圆,也没这等美丽景致。”
江十三嗤的一笑:“人工雕砌的东西,哪比得自然之力伟大。我师傅择隐居之所,前后也花费不少精力,才觅到这如意宝坻。”
“你师傅?”
“……”江十三立悔失言,转头避开小柜子的视线。小柜子久在宫中,早懂得了凡事知道愈多愈没好处这个道理,见江十三闪烁其辞,也不再追询。然江十三这漏口的一句话,已开始令我们置疑他的真实身份。难道他竟会是鼎鼎大名的药王之后?但从其目前混的程度来观察,也多不过是个不成材的不肖弟子。
江十三老马识途的头前领路,眼中交织着复杂的喜悦,哀伤,怅惘和怀恋的光。我从他微微颤抖拂过山石的手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