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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明阳则黑着脸,很不服气的样子。李非凡故意挨个儿递眼神,似乎想让大家看看明阳。李济运忙把目光收回,恭敬地望着田家永。这时候望着田家永,算是最安全、最得体的。倾听田家永指示,自然得望着他。
时间已是深夜了,两个会却得马上召开。先开代表团团长会,再开候选人会。这两个会都是开宗明义,没绕任何弯子。各位候选人话都说得硬邦,只有肖可兴小心翼翼。他毕竟是新提拔的,左右都不敢得罪。开完了两个会,常委们还得找代表团团长个别谈话。田家永和刘星明在会上说的都是硬话,会后其他的常委还得说软话。软话也有技巧,得软中带刚。
李济运刚要去找老同学刘星明,却想起手机忘在田家永房间了。敲门进去,听得田家永正在骂明阳。他刚要退出来,田家永说:“进来吧。”李济运进去,田家永并不招呼他,仍在训着明阳:“你的正派我是赏识的,但你政治上太不成熟了。风气已经如此,不是一时可以改过来的。你不送就不送,干吗还要把这事提出来?你提出来了,我能不闻不问?你不提,你是县长唯一人选,没有人敢不投你的票。你提了,就犯了众怒!你要整风,当上县长再去整也不迟。告诉你,你这回有点悬!”
李济运听这些话觉得不太好,就说:“田书记,我先告辞,我得抓紧做工作去。”
田家永说:“济运,你对县里的干部熟悉,你要多做工作。你们两个,任何人出问题,我的脸面都没地方放!你去吧。”
李济运说:“田书记放心,我负责的三个代表团,保证不会出问题。我很敬重明县长,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明阳朝李济运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李济运告辞出来,急匆匆的样子。田家永把他同明阳放在一起说,就想把他俩拉近乎些。
李济运下了楼,突然听得有人喊道:“济运!”
抬眼一看,见灯影下走来堂兄李济发。济发比济运大十岁,干过乡党委书记,去年由煤炭局长改任交通局长。李济运刚参加工作时,搭帮这位堂兄多方关照。可是过了没几年,李济运做官做到前头去了。李济发总在背后说,不是他当时帮忙,运坨还不知道在哪里哩!李济运在乡下
的小名叫运坨。话传到李济运耳朵里,他总是笑
而不语。
“发哥,你还没休息?”李济运过去打招呼。
“看看朋友。”李济发说,“济运,有人把代表要钱的事捅出来了,哪个这么傻?”
“你也知道了?”李济运问。
李济发并不答话,只道:“济运你要学会息事,不让这事传来传去。谁这么傻?”
李济运也不细说,只含糊道:“我们在做工作。”
毕竟是两兄弟,用不着太客气。他俩没有握手,点点头就各自走了。李济发虽官居李济运之下,平时说话口气却有些大。李济运并不往心里去,但多少有些不舒服。李济发做了几年煤炭局长,他家兄弟就开了煤矿。发哥的弟弟叫李济旺,村里人叫他旺坨。旺坨是煤矿老总,事情却都是发哥背后指点。他家的桃花溪煤矿,如今在县里名头很响。事做得太显眼了,难免有人告状。但谁也抓不到他的把柄,县委就把他换到交通局长位置上。他家兄弟的煤矿照开,倒是新搞了一个厂子,生产些简单的交通设施。李济运的老弟李济林,如今仍在家里盘泥巴。济林只恨哥哥没本事,说起来当了大官,家里没得他半点好处。他老弟的牢骚,都是同这位堂兄比出来的。
李济运往对面楼房走去,不经意间回头望望。恰好李济发也回过头来。李济运明知黑夜里什么也没看清,可他总觉得济发的眼睛黑幽幽的。
李济运先找了老同学,说:“星明,你坚决反对这种不良习气,市委田书记、刘书记都很赞赏。你不但要制止这种不良习气,而且要保证各位代表按组织意图投票。”
刘星明有些为难的样子,说:“我该说的话都说了,不但在会上说,会后个别谈话也说。效果如何,我真不敢保证了。有人造我的谣,说明如今人心太可怕了。天知道他们答应得好好的,背后如何?我总不能捉住人家的手投票啊!”
李济运听着很不高兴,却不能发作出来,只道:“星明,你把握局面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你把工作再做细一点。党员代表要带头,这是纪律。”
刘星明说:“我猜这次明县长很难说。”
李济运本来心里有数,却故作惊讶,说: “谁出问题也不能让明县长出问题!”
刘星明说:“济运兄,今年的情况有些不同。一来我是候选人,大家看我的眼光有些不同;二来我提出来反对向候选人要好处,损害了代表们的利益。常委会的内容有人知道了,说明县长在会上大发脾气。我估计代表们现在最有意见的是两个人,一是明阳同志,二是我刘星明。”
没想到常委会的细节这么快就传到外面了。刚才开候选人会时,几个准副县长都很气愤,差不多要骂娘了。有人还说我反正没有钱,剥皮也没有几尺。但这些人私下里都会给代表团送钱去。谁也不想选举出差错,误了自己的前程。只要能够当选,自己掏钱也都合算。李济运这么想想,几个副县长候选人,谁都可能泄密。如此说来,明阳真是胜算难料。
李济运见老同学没精打采,便说:“星明,田书记刚才对你作了高度评价,他说像你这样政治上可靠的同志,组织上绝对不能亏待!”
刘星明扬起了眉毛,眼睛亮亮的,问:“市委田书记?”
李济运说:“不是市委田书记,哪里还有田书记?”
刘星明脸不禁红了起来,说:“哦,田书记是管干部的。”
李济运又说:“星明,田书记是很关心干部成长的。”
刘星明似乎感觉自己的表现有些过分,马上又故作平淡,说:“济运,田书记再管干部也管不到乡干部。我是不作非分之想的。你放心吧,我们代表团的工作,我会尽全力去做。”
有了刘星明这句话,李济运就放心了。他拱手抱拳谢过,又去找朱达云。朱达云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济运兄,您请放心,乌金乡绝对不会给您丢脸!您是这里的老书记,大家看您的面子也会服从组织意图的!”
李济运心里却是有数:朱达云肯定收过候选人的好处了,只有明阳没有给他面子。
李济运告辞出来了。他还急着找人谈话。他心想这朱达云可是个大滑头。
谈完话回到房间,见桌上放着一个礼品袋。打开一看,原来是金利来衬衣。李济运想起贺飞龙特意说到正牌货,似乎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济运把衬衣拿出来看看,虽怀疑是冒牌货,却也分辨不出来。如今的人做假功夫非常了得,赝品文物连现代仪器都测不出真假。李济运突然觉得很可笑。他想贺飞龙这个政协常委,就像他赠送的金利来衬衣,叫人不好怎么说。前不久,吴德满在常委会上汇报政协会议筹备工作,包括人事安排。吴德满汇报完了,刘星明请大家发表意见。居然没有人说话,也不说没意见,也不说有意见。刘星明猜到其中原由,就把话挑明了,说:“同志们是不是对贺飞龙当政协常委有看法?有看法就提出来讨论。我个人的意见,贺飞龙是民营企业家的优秀代表,他有回报社会、服务社会的情怀。他这几年不论从纳税上,还是从公益事业上,都体现了一个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感。所以,我个人是同意安排他做政协常委的。退一万步讲,一个企业家,做了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真发现有问题,照样可以处理。从各地情况看,出问题的各级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并不少见。我们提拔干部,能保证他不犯错误吗?”刘星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就真没有话说了。
四
政协会提前两天召开,也提前两天散会。人大会议进入选举程序,政协委员们就回家去了。吴德满坐在主席台上,神情有些事不关己。主席台上原本摆放了各色花草,今天又加了十几盆火焰似的一串红。台上就座的胸口还别了鲜花,就像谁家娶亲似的。乌柚的官方场面毕竟还没那么庄严,领导们佩戴鲜花只是近两年的事。有的人便不太自在,不时瞟瞟胸前的鲜花,似乎那是个快要爆炸的雷管。
李济运也有些别扭,双手相扣抵着下巴,便把鲜花挡住了。县里人大会的规矩多少有些随意,本来应该只是大会主席团坐台上的,却每次都把所有常委放在台上坐着。吴德满不是常委,可他是县级领导,也是怠慢不得的。主席台就显得格外拥挤。有人在底下开玩笑,说今后设计会场,干脆把主席台弄得比台下大些,免得领导们那么艰苦。有人却说,拥挤一点好啊,这就叫紧密地团结在刘星明同志周围。
今天是县政府换届选举,代表们到会稍早些。程序都是固定的,正式选举之前,得通过有关决议。代表们举手放下,再举手再放下,鼓掌再鼓掌。没有掌声的时候,会场里只有翻动文件的沙沙声,气氛就很有些肃穆了。
代表们开始填写选票,李济运无意间望见了老同学刘星明。他坐得腰板笔直,脸上带着微笑。那感觉就像知道摄像机正从他头顶摇过,他得注意仪态和表情。投票时摄像机其实只拍全景,不太会拍代表们的特写,填写选票的特写更不会拍的。
《运动员进行曲》响了起来,代表们纷纷起立走向投票箱。听着这烂熟的曲子,李济运心想这各种会议礼仪的曲子,是否也应该规范规范?运动会是这个曲子,党代会是这个曲子,人大选举也是这个曲子,总觉得不伦不类。
统票还要花些时间,县里没有电子计票设备。用这段时间看场电影,已是多年的惯例。会场黑了下来,电影很快放映。居然是美国片子《真实的谎言》。银幕上刚刚映出“真实的谎言 ”几个字,代表们哄地就笑了。电影放了几十分钟,李济运忽然发现,很多代表都在低头收发短信。是否同选举有关?他早把手机调到振动了,忙看看自己的手机,正好有于先奉的短信。打开一看,不由得一惊。信息写道:李主任,请马上到休息室开紧急会议。
李济运躬着腰走了出来。他进入休息室,见会议已经开始。参加会议的是全体县委常委、县人大正副主任。田家永在讲话,脸色白得透着青。李济运听了几句,就知道明阳落选了。李济运隐约有些预感,没想到真的应验了。政府换届选举不关他的事,却也不愿意看到这种结局。明阳在他眼里,毕竟是条汉子。
“我紧急请示了市委龙书记和王市长。龙书记和王市长的意见,一定要保证组织意图不折不扣地实现。怎么落实市委指示?刚才的选举显然是存在问题的。选举中的问题,只能用选举来纠正。我的意见是先宣布刚才的选举结果,县长再选一次。这个意见,市委同意了。”田家永话讲得硬邦邦的。
李非凡说:“我拥护田书记传达的市委意见。但我个人认为,再选一次是否符合组织法,是否会引起舆论震动,都是需要考虑的。明阳同志来乌柚县工作半年了,他作为代理县长是称职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但选举有个程序问题,程序是合法的和正常的,我们就要慎之又慎了。我们一定要把问题想复杂些,把法律问题想得更清楚些,把应对措施想周全些,这样才能确保不折不扣地落实组织意图。”
李非凡说得冠冕堂皇,真实意图却是不想再选。他也许还有幻想,希望市委会突然让他改任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