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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琴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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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离开此处,一把火把它都给我烧了”

那两人不敢翻动营帐,声音细微说得是回祁言语,因无双通晓蛮汉方言她自然听得清晰明白。

待那两人离开营帐,她立时爬了出来心中一片清明,且不说楚国回祁谁是谁非,若此时军中生乱对她顺利入庄并无半点好处。

洛城小营乃凤城粮草后储之地,一旦有失苦难受迫的首当其冲便是江南百姓。

想到自家耕种一年,收成全要上交于军的百姓,自然不忍,便拖着伤腿缓缓地移入营外。

天籁如洗,星云染染,山中寂寥只有春虫低喃之声,她心中焦急无心赏景,只盼快找到晏元初一一相告。

可这平地不下十五座营帐,住着五十名军众、洛城小营的守军、还有送嫁随从之人,那晏元初究竟住在何处?

跌跌走了几步,正遇值夜的戎兵而过知她是环月山庄的娇客不敢怠慢,只说道“山间清凉,少夫人腿疾不便,还是有小的送你回营帐歇息。”

“有敌……”见营帐间值夜兵勇甚少,便紧紧地咽下了要出口的言语,怕打草惊蛇转而改为“我有要事要见将军,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将军应在辩士先生孙仲人营中”他指了指后首最后一个营帐说。

“快背我去将军营中。”那兵士尚年轻,初见她时已惊为天人便觉此生所见唯一的美貌女子便是落琴无疑。

现在这心中的仙子就在眼前,还要求他背负将军帐中,黝黑的脸面微微泛红“小的不敢”

“事情紧急,若误了大事,你我都不可担待。”她打量周遭,不知方才那两个回祁人到底去了何处,紧说道。

那兵士入役以来,耳濡目染知道将令之重要,误事将重罚,便再也不想背起落琴低声说道“既如此,少夫人得罪了。”背起她迈步往营帐而去。

落琴掀开毡帘,踮步而入正要说话,只见那晏元初露出精壮挺拔的上躯正要更衣。

她兀得脸色微红,已转过身去唤道“将军”

“原来是嫂嫂,若我没有记错现在三更已过,莫非你真的独处寂寞,要我相陪”

转过身细细见她,背影亭亭秀发舒扬,脱下了嫁服换回青衣,似有夜莲般清雅。

落琴恨他言语上总要占上几分便宜,但大敌当前便再也不顾男女之间的大防,回头见他“方才有人夜袭将军营帐,我侥幸方才活命,听他们说话像是知道了粮草深埋地下,要一把火烧了它。”

她急急说出,见晏元初脸色已变,双掌微和响起击打之声。

两名亲兵即入帐中,已听到晏元初吩咐道“召集军众快去看储粮之所,若有外人格杀勿论。”

“是”两名亲兵快步而出,晏元初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着复杂之色“我速去速来,你一人在此处行不行?”

“他们欲刺将军未果,现下烧粮才是首要之事,应不会折返,我无恙,将军大人可放心前去。”

“好”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疾步而出。

落秦第一次遭遇此等大事,加之深夜未眠心中紧张,腿疾未曾痊愈,便忍不住跌坐在床榻之上。

待晏元初出了营帐,疾步已变为了缓步,像是月下赏景闲闲的踱到了后首的密林之中。

那辩士孙仲人相迎而上,笑意渐浓“不知为何,每每与将军打赌,仲人我总脱不了一个输字。”

“她对布阵图丝毫不动,还巴巴的将此事深夜相告,看来崇庆端王不是对我们虚以委蛇,是诚心相助大楚灭了回祁。”晏元初负手在后,漂亮的眸子堪比星光灿烂。

“是仲人多疑了,将军也知这位郡主失踪两日,还在通州境内不得不防。”

“那你察得如何?”

“通州周氏夫妇,世代安分守己应该不会有假,这个郡主也够倒霉的,婚事差点变成了丧事。”

“她生性自然,还有几分傻气”晏元初想起甫一见面她便失足出丑,骑马时的狼狈之态不禁嘴角带笑。

“仲人要提醒将军……”

“你不说我也知道,大事要紧。”

“将军知道便好,王爷日渐年老,可膝下无子,近年来欲从亲厚的子侄晚辈中择一人传于世子之位。

依霞是王爷的掌上明珠,且对将军有情,大可利用之,一旦我们握住了楚国的兵权,便可心想事成。”

“娶了依霞做得是王爷的快婿,我志不在此,世子之位我势在必得绝不会再相让与他。”

环月

午膳一过整马出行,出了洛城小营自是坦路大道,落琴不再骑马和来时一样,脚下置了软垫,方便伤势尽快得好。

晏元初跨马在前与辩士孙仲人并驾,正在春夏之间,江南风情透浓,满目的桃枝碧色,沿着洛水长流,指点江山谈论朝事,气更舒畅。

说着说着,他动容一笑,看得孙仲人略奇“在下不过说到,当今天子有邀众臣对弈的癖好,竟然能得将军一笑?莫非我言语真是这般诙谐有趣,让人忍俊不禁?”

晏元初微微一咳,用来掩饰“仲人的话让我不禁想起王爷粗豪,不喜风花雪月之事,被皇上邀去对弈时常痛苦万分,可偏偏他误打误撞却总能赢上几局,皇上反而赞他不善阿谀,性情大度。”

孙仲人笑不可止,显是想起了成王听到入宫对弈的表情来“由此可见,天下之事怪哉,妙哉!此谓因祸得福。

两人相视,笑意更是朗朗,晏元初随意往后一瞥,只看着后首的马车,微微一怔。

昨日回到营中,她早已环手入梦,灯火之下,秀眉紧蹙,因是急那一双莲足,未穿罗袜在床廊边轻荡。

一抹雪白如脂玉,看得他气血上涌,莫非是处久了军营,少了女人的温柔抚慰,他竟然……

默默地走过去蹲下身子,欲上前相握,不难想象若她醒了必会怒言相向,这天下第一登徒子的名号自然是免不了的。

想起她的表情神态笑意更浓,内心深处体味复杂,且莫说他是盟主次子,楚国先锋,便是靠他这张脸,自然也多得是名门闺秀,青女粉头趋之若鹜。

可偏偏她毫不待见,每每忍不住想逗她,难道竟是为了这份特别?

一夜波折为了试探她与她身后的家族,究竟存了什么心思,现在看来他可泰然日若,高枕无忧。

东方泛起鱼肚微白,他无心睡眠便端坐阅卷,她近在咫尺呼吸微微。

此情此景让他有丝丝眩惑,心中的安宁与满足自然生成。

难道不必通过位极人臣的权位,不必通过四海为尊的歌颂?

可他不是旁人,他的母亲在晏九环的姬妾中并不得意,除此之外,自打落地更不得不与另一个手足血亲相提并论,他要赢岂能有温情。

想到此节,撤了书卷走出营帐,兵士尚未起身,一片寂静平和,江山美景无限,纵然是寒他也只想站在最高处,俯瞰众人。

商阳南,有荷塘几里,春时轻柳拂风,冬至落雪呈素,更莫论夏秋,时令奇巧,天然的观景奇隅。

环月山庄建于前朝崇和元年,算来已过百年烟云,西莫荡平之日,新君昭示天下钦赐功臣晏九环,用以褒奖他忠君益民,立下不世之功勋。

那儒雅的辨士仲人此时轻掌船橹,缓缓得往山庄摇去。晏元初立在船头,落琴坐在船尾。

忍不住用手去抚一片一片的莲叶,惊起沙沙之声,像是渔光曲,收网歌,充满了野趣。

缓流中转了个弯,看见三层的台阁,隐隐在湖中伫立,自然是她此行的目的所在。

她是回祁贵女,该自持身份,多说一句不如少说一句?

她是王爷千金,该进退自如,少行一步好过多行一步。

她确实畏惧,畏惧面对未知之事,畏惧面对要与她同床共枕,一生相伴的那个人。

“昨日若不是你及时相告,后果不堪设想,多谢了。”晏元初不知何时走近,依着她坐下。

见她不由自主地移了移,像是意料之中的挑了挑眉“听闻来时在通州遇险,现下无恙了吧?”

“掉入海中侥幸生还,恩人曾召医士来看,只是刮风下雨会隐隐的咳嗽,多谢将军关心。”

“前日收到端王书信,看来嫂嫂未曾将此事相告?”

“父王日理万机,偏偏对我疼爱,做人子女者该孝养亲厚,我岂能无端让他担心。”

“说得好,爹爹得儿媳如此,是环月山庄之幸”他靠近她不似轻薄,带有微微的试探之意。

这一番兵来将挡更让落琴明白,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极难应付。

不由的挺起胸膛将目光放在远方,环月山庄近在咫尺,她再无人可以依傍,从今往后万事只能依靠自己。

相对无言,只听得船桨滑动之声,晏元初率先站起身来指向前方“山庄已到”

停船登临,只见前庭开阔,两头石狮子各据一方,上书匾额高悬,行草写得“环月山庄”四个大字。

未曾细看,晏元初上前欲将她抱起,被她轻轻一推只落了个空”将军好意,依我看还是自己走的好。”

她的眼中分明是料定他不敢在此时造次,倒也不怒“嫂嫂远来是客,不知山庄内里乾坤,若按此速度只怕要走到月上柳梢。”

“你……”

“客随主便,元初的手可是商阳城的姑娘家人人想执的。”

落琴见众人簇拥在山庄门庭,倒也不想此时就与他纠缠吵闹,只能忍下心头之气,将柔夷搭在他手上长叹一声。

“叹什么?”

“叹商阳城的姑娘家。”她浅浅莞尔,露出俏皮的虎牙“只不过是井底之蛙,可曾见过天下之大有多少良才俊士。”

本欲驳斥的话隐没在了那一抹天然的笑意里,在手中紧紧地用了用力,果然见她瞬间变了脸面,气恼的对着他。

门外立着的人众见她走近便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四十有余,便服修雅见之不俗

“属下姓晏名安,是环月山庄的管家,听闻二少爷午时上的路,庄主便吩咐我前来相迎郡主,移步去离园说话。”

“管家久候了”落琴见晏元初笑得促狭,倒也不能分心而顾,抬手将晏安一扶,将司马素素所教授的礼仪行得恰然有度。

晏安恭手做请,落琴便与晏元初、孙仲人一道步入了闻名已久的环月山庄。

“缤纷揽月驰中禁,壮丽楼台似上林”是青成口中对环月山庄的赞美,从她看来却更胜几分,沿着清池周围水榭亭廊,缓缓而行。

筑山、叠石、理水,假山游壁、轩院曲回,掩映在奇花异树、怪石修竹之间,精美堪称图画。

离园处于众院中心,显然是环月山庄议事之地,才显得正式隆重。

甫一入殿,满室宁静,预期中可见的女眷一人都未见。

高座上的那个华服男子并不陌生,有别于青冢时所见的柔情,此时更显成熟稳重,气度不凡。

“是月儿?”他的声音温和动人,双眸似有欢喜。

“回祁端王府关月见过晏盟主。”低身行过大礼,半抬起头,眼神只落在锦绣面缎的宫鞋上。

“好!好,回祁一路往楚,长途跋涉,可是疲累?”

“来往都有人照顾,月儿不累,这是爹爹亲笔所书,让盟主亲启。”她从笼袖中取过一封书笺,贴身收藏显得极为慎重。

晏元初随意一瞥上前帮她上递“郡主在通州受惊,又在军营落马,儿子有错,愿到爹爹处领罚。

“不,盟主,将军是个难得的好人,他怕马车难走,特为了我挑了一匹好马,是月儿自己愚笨跌下马来,为此将军还让我睡他的营帐,极为细心周到。”

“放肆,郡主是你嫂嫂,入住小叔的营帐成何体统,罢了,念你一片善意,下不可为。”

晏元初分明看见她眼中含着几分笑意淡不可觉,知道她存心戏弄,倒也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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