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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下一个念头——快!快!快!
    疾速飞奔之下,四周景物都成虚影,此时红门教徒有一部分也冲向城外,奔到“蛮子”身边,在戚真思感觉里,“蛮子”也是虚化的众多红门教徒人影中的一个,她甚至连自己无意中救了“蛮子”一命都不知道。
    几乎是一闪,她便到了沈梦沉身前,连招呼都没一个,一抬手就是一个雷弹子。
    再旋身就是一把暗器。
    暗器刚出,她的冷剑毒蛇般一闪,又到了沈梦沉咽喉。
    三个杀手几乎同时发出,她甚至连自己可能被炸伤都不管,一副要和沈梦沉拼命的架势。
    “轰!”
    小型雷弹子在几个扑上来的红门教徒中间开花。
    沈梦沉急退,退入轿中,轿帘一垂,啪啪数声,所有暗器都打在轿帘上,声音如金铁交击,没有一枚暗器能够穿过轿帘。
    戚真思的剑追在暗器之前,寒光一掠已经到了沈梦沉咽喉,然而终究慢了那么一步,眼看着一点鲜红在那要害位置初初绽开,轿帘已经落下。
    轿帘落下,悠悠遮没沈梦沉的脸,苍白的脸,微微扬起的眉,唇角一抹染血的笑。
    戚真思一直昂着头,死死盯着这张脸,要将这人的一切眉目神情,都刻在心里,不至化骨扬灰那一日,决不罢休!
    随即她抽剑,大笑。
    “哈哈,沈梦沉!你终于死在我的剑下!”
    剑尖抽回,剑上有血,红门教徒大惊,顾不得戚真思,齐齐奔向轿子。
    戚真思一个贴地翻身,成王尸首已经在她背上,随即她左手抄起纳兰述,右臂夹住纳兰逦,竟然一人带着两个人一具尸首,腾身而起,身形一闪,已经奔向城门之外。
    她带着这些人,刚奔出城门,便落地一个踉跄,唇角已经有血,刚才使力过度,已受内伤,然而她停也不停,再次掠起。
    一条人影自城门黑暗尽头奔来,掠到沈梦沉的轿子之侧,那人正是赶来的高近成,他在轿子边略一停,随即抬头对戚真思背影看来,眼神里掠过一丝阴狠。
    一抬手,掌间劲风呼啸,一枚黑刀电射戚真思后心。
    戚真思带了太多人,一力前奔,速度减慢,眼看便要被那黑刀射中。
    草丛中栽倒的“蛮子”,忽然飞身而起,全力一扑。
    黑刀噗地一声穿过肩骨,在肩骨中嗡嗡震动,刀上竟然附着回旋之力,要挣脱血肉肌骨的束缚,冲撞而出,继续伤人!
    “蛮子”咬牙,死死抓住刀柄,用尽全身力气,将刀慢慢拔出。
    鲜血喷溅,黑刀终于在她手中力竭,震动停止,蛮子晃了一晃,半跪于地,她勉力用黑刀支撑住身体,回身看去。
    戚真思已经越过她身侧三丈,半空中回首,眼神惊骇。
    “蛮子”却只看着她臂弯里的纳兰述。
    纳兰述的长发披散开来,遮掩住半张苍白的脸,眼睛紧闭,额头唇角血迹殷然。
    蛮子半跪回身,静静凝视,眼眶里渐渐泪水殷然。
    ……
    恍惚里墙头有人猛力扑下,带来少年清爽朗然香气。
    “抱紧我!”
    恍惚里有人窜出地道,朗声轻笑。
    “我来了,她留下!”
    恍惚里哗啦一声水响,水面上冒出**的他和她,彼此对视,灿然一笑。
    灼灼山茶,皎皎碧波,他在流水间低眉微笑,春光只在一人眼底。
    ……
    别了,纳兰。
    我亦愿你,在我所不能抵达的地方,安好。
    ……
    戚真思身在半空,惊骇的眼神还笼罩在她身上,“蛮子”霍然挥手,染血的五指,在空中一个决然的、不容犹豫的手势。
    “快走!”
    必须走,不能犹疑,戚真思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停留或作战。
    戚真思半空扭首,眼底也泛起泪光。
    随即她霍然扭头,身形一纵,决然而去。
    蛮子半跪回望,一直盯着她臂弯里的纳兰述,眼见戚真思背着抱着,拼命越过重重黑暗,消失在地平线上,唇角微微弯起。
    一个凄然而满意的,笑容。
    身子一软,颓然落地,她伏在冰冷染血的地面,低低咳嗽。
    “混账!”高近成掠过来,怒发冲冠,一脚将她踢了个筋斗,重重落地,鲜血喷溅,她竟没有晕去,反而一眼瞟向轿子,一边咳出血沫,一边低低嘶哑地笑。
    “来呀……来……呀……”她挑衅地仰起头,看着高近成,“来杀……我呀,怎么……没种了?”
    “好,你有种!”高近成气极反笑,反手一拔背后弯刀,“我便杀了你!”
    她笑,越发得意,还努力地支肘在地上挪了挪,想让脖子离刀更近些。
    高近成看这人诡异神情,眼神掠过一丝疑惑——这重伤垂死的人,疯了?为什么一心求死?
    犹豫一闪便过,他的信条——在能杀一个人的时候,绝不放过!
    弯刀一扬,半空里一条闪亮弧线,霍然劈下!
    “住手……”
    有点虚弱的声音传来,沈梦沉的轿子到了。
    高近成的杀招凝在半空,回头看沈梦沉的轿子,急声道:“主子,这人可疑,不能留……”
    “我叫你住手!”
    高近成骇然收手——沈梦沉从来都是悠游微笑的,就连他跟着他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近乎气急败坏。
    “蛮子”却笑了。
    “沈梦沉啊沈梦沉,”她笑,染血的脸近乎笑得狰狞,“急了……吧?怕……了吧?你也有……今天?”
    轿内沉默,随即轿帘自动掀起,沈梦沉端坐在内,白袍上血迹殷然,面沉如水。
    他静静凝视“高胖丑陋黑面”的蛮子,蛮子浊臭的气息随风飘来,他眼神复杂。
    “过来吧。”半晌他柔声道,“我给你治伤,你伤得很重。”
    四面红门教徒面面相觑——这是谁?他们还从来没见过主子用这样的语气和人说话。
    “蛮子”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低头,注视着胸前匕首,高近成的黑刀拔了出来,但匕首一直都没拔,虽然被戚真思一撞没有正中心脏,但她自然看得见,自己身体里,肋骨已经快被切断,鲜血正汩汩而出。
    看见自己的体内破裂的肌骨,和奔涌的热血,还真是一种奇怪的感受。
    她轻轻发出一声破碎的叹息。
    随即慢慢抬手抓住了刀柄。
    沈梦沉神色一急。
    “别——”
    “蛮子”的手,将刀柄一抽。
    巨大的疼痛席卷而来,瞬间要将人的神智淹没,她狠狠一咬舌尖,尖锐的痛感令昏眩的脑海一醒,一仰头她嘶声大笑,“沈梦沉!痛不痛!”
    “你……”沈梦沉身子一软,勉强扶着轿栏站起身来。
    颤抖的手指抓住刀柄,她一仰头,发出一声凄厉长嚎,用尽全力,狠狠一拔!
    鲜血狂喷,匕首当啷一声落地,斜斜插在冬日冻土。
    “沈梦沉!爽不爽!”
    四面静寂,所有红门教徒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却被那般悲愤决然之气震慑,大气也不敢出。
    “砰。”
    她晃了晃,大笑渐低,终于仰天栽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沈梦沉从轿子中扑了出来,一个踉跄,扑倒在她身侧。
    高近成赶紧要去扶,被沈梦沉挥袖拂开。
    “都退下……退下!”
    红门教徒无声凛然退下。远远守在一边。
    沈梦沉支着肘,靠近她的身边,一手按住她胸前突突冒血的伤口,一手在她脸上一撕。
    易容用具纷纷掉落,现出苍白的脸。
    那脸很小,秀致得让人感觉有些娇弱,重伤令她看起来似乎瞬间瘦了许多,然而就是这样的瘦而单薄的躯体,支撑得住这世间一切血火折磨。敢于在这城门前挡刀阻敌,敢于在知道真相后,毫不犹豫自戕。
    她如此决然,却从来都是为,另一个男人。
    沈梦沉的手指,轻轻拂上她的脸。
    “值得么?为他装扮成这个模样?”
    “值得么?为他抛弃一切,不顾一切要跟着?”
    “值得么?为他自尽阻敌,一而再地伤害自己,他却弃你而去?”
    “值得么……”他冷笑,一声声,也咳出血沫。
    “君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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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火、爆炸、巍巍大军……黑云、呼号、蔓延大地的血火……飞起的黑影、狠狠相撞的躯体、溅开的鲜血、城门前凌厉的回首……粉红衣服的女子哀哀举起的手……脚下数十丈令人目眩的城楼……黑色的轿子……残落的断肢……臂弯里垂下的脸……苍白,额头有血,眉宇间泛出淡青……
    “纳兰……”
    一声模糊的呻吟,轻得仿佛梦呓。
    四面很寂静,空气中有淡淡药香和血腥气,珠帘晃动,灯光迷离,一切都沉浸在薄纱般的朦胧里。
    她慢慢睁开眼。
    眼前飞旋着无数的色彩和光斑,冲得人眩晕,她赶紧又闭上眼,好一阵子再睁开,慢慢看清眼前的一切。
    雕梁画栋,金鼎玉炉,帷幕深垂,宝榻锦绣。
    一间华丽的静室,看那建制格局,八成是在什么王公府邸。
    外面的风声好像有异,君珂目光艰难地转过去,透过一线开着的窗户,发现外面碎琼飘落。
    下雪了。
    冀北今年的第一场雪。
    君珂闭上眼睛,喘息一阵,目光慢慢往上抬,看见坐在对面的人。
    沈梦沉。
    他盘膝坐着,闭目调息,衣襟深垂,身上染血的白袍已经换了,淡青长衣松松拢着,露胸前殷红一点。
    君珂目光一凝,渐渐泛上切齿痛恨之色。
    就是这见鬼的一线红,令她竟然和这奸人成为同脉之体,竟然生死和这人栓在一起。
    对面沈梦沉似乎没有醒来,他明显神色憔悴,眼下泛出淡淡乌青,呼吸也有些不稳,像是内力受损。
    君珂运气检查自己的身体,体内伤势犹在,虚弱得令她抬起手指都困难,但应该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真气却流转不灵,时无时有,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的原因,还是被做了什么手脚。
    没有真气,她学来的运气疗伤贯通经脉的方式便无法使用,伤势好得慢不说,她也就没有了再逃走的本钱。
    君珂撇撇嘴唇,无声冷笑,这是沈梦沉干的吧?他会这么做,完全在她意料之中,经过那么一场生死相胁,他怎么还会让她这个能够挟制他生死的炸弹飞出手掌心?
    不过,她还是有个办法可以解掉被锁的真气的。
    只是……
    对面沈梦沉动了动,君珂急忙闭上眼睛,感觉到沈梦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久久凝视,那目光像有力度,落在她脸上还要越过她紧闭的眼帘,似乎想将她从里到外,都真实地看个清楚。
    四面静得连风声都没有,君珂听见自己的心砰砰跳起的声音,在难耐的寂静里,沈梦沉终于动了,细碎的整衣声和离开椅子的声音,随即床边一沉,午夜华筵般浓郁奢靡气息逼近,沈梦沉已经坐在她身边。
    君珂心中一紧。
    脸上一凉,沈梦沉的手指已经落了下来,抚在她的脸颊上,君珂霍然睁眼。
    她一睁眼,憎恶的眼神就紧紧逼在了沈梦沉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