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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怎样!?”
怒到了极致,记忆却偏偏有如浸在水里的泼墨画似的,墨迹一丝一点地晕开了,在纸与水之间形成一种无法定型的暧昧影像……
他的素衣,从来都是一个这么倔强的女子呵,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她的性子,怎么这会子会如此无法容忍?
素衣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他怒不可遏,却又不得不隐忍的表情,突然泛起了一阵心酸,在心底引起轻微的颤抖,缓缓的发酵,变成一种难以言语的疼痛。
这是他历来习惯性的妥协,还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让步?
他一向是高傲如斯的,犹如一只翱翔苍宇的海东青,习惯将寂寞掩藏在高傲的姿态之后,即使有了狰狞的伤口也不肯轻易暴露人前,宁肯在无人的角落里独自舔舐。
低低缓缓的,她又一次重复,一字一句,毫无妥协的余地。
“我说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是怕我此去就回不来么?”他尖锐地笑着,七分酸楚掩入眼底,笑声越见低沉,倒后来,竟显得支离破碎。“你怕风湛雨他——”
他话还没说完,素衣伸手掩住他的唇。
那一瞬间,她指下的唇呼出一抹温热的气息,柔软温暖,轻轻慢慢,像是漫不经心的吻落在指间,令她心头一动,心尖似被烫一般倏地收缩一下,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心口抽搐一样地波动到全身,血脉突如其来地层层扩张开,心在胸口猛然就剧烈地跳动起来。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第一次,带着陌生的,连她也从不敢承认甚至从不曾意识的情意,低低缓缓地酝酿成五个缠绵的字眼。
“我不要你死。”
心中的弦,绷到了极处,轰然断裂!
她的一句话,足以摆布他的一切情绪,从喜至怒,由哀到乐。他看着她的眼,睫毛纤细,潋滟着深深的恍若一梦的深情。如此的美,让他不由自主地晕眩,沉沦。
“我不会死。”朱祁钰抓住素衣想要收回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轻轻厮磨,感受她微凉的细致掌心,不料却是触碰倒她晚上碧绿的镯子,心里一热,声音低得近乎嘶哑:“至少,不会在你还需要我的时候死。”温柔的注视着素衣,他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散在额前的发丝轻轻撩到耳后,尔后,再抬起她的下巴,细心地整理她的狐裘,生怕风雪太大冻坏了她。
“素衣,我会把你还给他的,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
末了,朱祁钰推开独倚殿的殿门,路上的积雪虽然已被内侍们早早铲尽,可霜雪深重,青石条板的地上又结下冷莹如玉的薄冰。风雪飘扬,一阵又一阵,他的声音随着风入了她的耳,转瞬便散了,轻得似乎不具重量。
“这里,不适合你。我要你过这世间最幸福安定的生活,而我,给不了你这些。”
素衣抬起头,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可他却已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路旁的每株梅树上都结着无数花苞,雪花一阵又一阵的飘落,累在枝头,然后——
无声的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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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血盟的私宅坐落在京师城东。
一路上,风雪凄迷,马车在积雪深深的路上不断颠簸前行。为了掩饰身份,马车并不起眼,车厢之内也极为简陋。随着马车摇晃,素衣只觉得胸腹间似乎有什么气一直淤积着,不断往上翻涌,闷得发慌,哪怕是稍稍一挪动身子,头也会晕得厉害。
她的不适,朱祁钰全都看在眼中,并不作声,只是适时伸过手来,揽过她纤细瘦弱的身子,让她靠在他的怀中。他身上有依旧是那种熟悉的味道,令她的不适减缓了些。那体味带着温暖,说不出是哪里熟悉,只然人觉得安全,当然,也有可能是与他时时同处一室,致使她在不知不觉中熟悉了他的味道。
下了马车,还有一小段山路要走,素衣刚下了马车,就已被朱祁钰一把横抱起来。
“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素衣有些着慌了,轻轻地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怀抱。一来,她虽然怀孕,可身子还没有娇弱到寸步难行的地步,二来,她们要去的地方可是弑血盟的私宅,若是被七哥看见,只怕又会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你是怕风湛雨一时吃味而冲动地杀了我么?”朱祁钰直视这前方,抱着她在晁天阙的引路之下,大步往前走。雪飘在颊上领间,极快的便融化了,刺骨地冷。他头也不垂一下,专注地看着铺满雪的湿滑山路,小心翼翼地,似乎每一步踏下去都要比以往更加稳健才成:“我现在保护的可是他的妻子和骨肉,他不会蠢到这种地步的!”
素衣咬白了唇,不再动弹,心里有些东西被触动厉害,只是紧紧抓住他银鼠紫貂氅内的常服衣襟,任由他抱着往前走。那常服是上等锦缎织就的,极为凉滑,抓在手里,仿佛一捧雪在手心,让人误以为以为抓住了一切,可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一片白茫茫,风急,雪急,身子是热的,心却是凉的。
最终,在弑血盟的私宅“清秋山庄”门前,朱祁钰放下了素衣。
说是私宅,但其实不过是一处别院,看起来似乎也颇有些年岁了,显得朴素古旧。可这私宅之中却是藏龙卧虎,且不提来应门的是弑血盟的刑堂的堂主,一入了门,随即便遇到那手执桐骨折扇的蔺寒川。天冷得离谱,他却似乎是不当一回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折扇,依旧是那没正经的嬉皮笑脸。
他似乎和晁天阙熟识,仅仅点了点头,对朱祁钰却是面无表情地忽略,一见着她,似乎立刻来了精神,涎着脸行了个礼。
“属下参见夫人!”看样子,蔺寒川似乎并不知道风湛雨与素衣之间的矛盾,依旧很自然地戏称她:“可不巧,公子今日不在这儿,您看要不要差人去将他给找来?”
素衣不知该怎样应对他的玩笑,没有做声,直接与他擦肩而过,留下不明所以的他愣在原地,只顾着随朱祁钰与晁天阙的脚步穿过院落往前走。
进了主屋,晁天阙直接领着朱祁钰和素衣入了内室,只见一个男人坐在雕花太师椅上,手指间有一条斑斓的小蛇吐着信子,清俊儒雅的脸上噙着一丝浅浅的笑纹,文雅的面具之后藏匿着暴虐之气,一见着朱祁钰,他便双眼含笑,立即起身,二话不说地掀起一旁的床帐,邀功似的,笑得颇有几分得意。
床上那双眼紧闭,陷入昏睡人的不正是那被瓦剌俘虏做人质的太上皇朱祁镇么?!
一见着朱祁镇,素衣便微微地眯起眼,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果不其然,朱祁钰与七哥合作,已经将朱祁镇给成功救回来了,难怪朱祁钰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他是真的打算再将皇位还给他的兄长!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她如今竟然是一点准备也没有,接下来,她该要如何是好?
难道,就这么任由朱祁钰再将皇位还给他的兄长?
朱祁钰一见着昏睡中的朱祁镇,看似镇定的神色中立刻显出了一分紧张:“子搴,我皇兄如今怎样?”
唐子搴凉凉地扫了一眼朱祁钰,薄唇微挑,说着不咸不淡却暧昧不明的话语:“由我出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玩弄着手中的小蛇,他心不在焉地抿唇,连眼皮也没有再抬一下:“他中了食髓蛊,此蛊毒性还不至于急速致命,所以,下蛊之人的目的恐怕就是怕他觅着机会逃跑而已。我已经用十二根银针封了他全身的大穴,又以金环蛇毒液和子午龙甲丹控制着他体内的蛊毒,让他陷入昏睡,把他给带了回来。只需要至亲的鲜血和五彩瑶池的毒液混合做药饮,混合桃花瘴和化血砂做药丸,服足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就可以服用地脉乌风参熬汤服下,就可以将他体内的食髓蛊给化掉了。”
早在瓦剌撤军北遁之时,他便受了朱祁钰的委托,与弑血盟一同合作,尾随着也先的军队,一旦寻觅着机会就将朱祁镇给救出来。虽然整个过程很花费了些工夫,但好歹结果还强差人意。如今,朱祁镇已经顺利救回来了,现在只等将他体内的食髓蛊化解了便成。
而要化解这难缠的食髓蛊,堪称用毒高手的唐子搴自然是不二人选!
唐子搴从怀里掏出事先配好的解药,让朱祁钰服下。五彩瑶池可不是一般的毒物,被它要上一口,即便是高手,没有解药也熬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来吧,让它咬你一口。”此刻,他的注意力似乎全在手中的小蛇身上,说话也带着玩笑的意味,看样子,对于解蛊是势在必得。
朱祁钰没有再多说什么,依言挽起衣袖,看那小蛇吐着信子缓缓靠近他的手腕,突地就一口咬了过来,伤口虽然不大,却是异常疼痛难忍!虽然事先服了解药,但毒性仍旧在周身蔓延,朱祁钰的脸色一下便苍白了起来,一阵头昏目眩,险些无法站稳。
五彩瑶池的毒牙上沾有朱祁钰的血,唐子搴再将其靠近朱祁镇,让五彩瑶池在他的手腕上也咬了一口。有了至亲的血和五彩瑶池的毒液做药引,照理,便已是完成了解蛊的第一步了。
谁知,五彩瑶池咬过朱祁镇不过片刻,朱祁镇便霍然张开眼,起身大口大口吐出暗红色的血,脸色一片铁青,嘴里发出咿咿唔唔的哀嚎,身子也开始不断抽搐扭曲着,模样极为骇人,惊得在场的人俱是看得惊心胆颤,错愣当场!
尔后,晁天阙立即上前,死死压住他扭曲的身子!唐子搴知道事有蹊跷,立即神色一变,掏出怀里的药丸,强行喂他吃下好几粒,又以银针扎入他头部的攒竹穴、承泣穴和迎香穴……
忙碌了好半晌,朱祁镇总算才安静了下来,又陷入了昏睡。
唐子搴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苦笑连连地看着朱祁钰:“到底是你失算还是我失算?你的兄长竟然与你并非一脉相承!”
“你说什么?”朱祁钰心口一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他扬着眼睫,幽黑瞳子死死地瞪着唐子搴。
唐子搴随意觅了张帕子,擦尽自己手上所沾的污血,原本的笑容已经收敛得一干二净,清秀的俊颜上全无一丝情绪。看了看朱祁钰,他摇摇头,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极清楚。
“我的意思就是说,他和你非但不是同母所生,也非同父所育,所以,你的血救不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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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不是同母所生,也非同父所育,这么说来,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多年来的兄弟手足之情犹如被一记炸雷当头劈中,在心中轰然崩塌,碎成了一地粉尘。这个二十年来一直被他称作“皇兄”的男子,这个他费尽心思救回来,准备将皇位拱手相让的男子,血脉中所流的竟然是与他全然不同的血,如今,到底要他如何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这一切,使得他谋划已久,原本堪称完美的退路在顷刻间变成了绝路,所有的希望、奢望也在这一瞬间统统衍变成了失望,乃至绝望。宿命似乎一直在与他刻意作对,时不时在他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派出一个阴魂不散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摧毁他想要的一切,甚至是那些他已经牢牢地握在了手里,以为万无一失的东西。不过弹指间,在无声的嘲弄中,苦心孤诣安排的一切俱是灰飞烟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