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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唐子搴左手那一招本是虚晃,闪到一半,脚下立足不稳,向前略倾,忽而喉咙一紧,不由骇然!
此刻,唐子搴的右手正不偏不倚地扣在他的喉间!
唐子搴步步逼近,神秘人节节后退!他的眼睛里似乎含有很深的恐慌,挣扎不成,知道唐子搴只需要稍稍用力,他大概就要命丧于此了。
“你是谁?说,或者死,由着你二选一!”
唐子搴唇角扬起冷酷的笑,黝暗的黑眸,在注视那神秘人时,其间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奇异光亮,不断逼近的是极危险的眼神,右手略略一紧,那神秘人气息受堵,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 尾音轻柔,像是女声。
那呻吟令唐子搴眼神一冷,眉头蹙了一下,不觉正视到那神秘人的眼睛,不知为何,那双惊恐的眼睛,竟然令他感到无比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就在他微微失神的瞬间,那神秘人以手格开他扼住自己咽喉的手指,顾不上倒在一旁的朱祁镇,无心再战,觑此空档,就地遁出,瞬息便无声没入暗影萧萧的山林。
唐子搴眯起眼,望着那神秘人消失的方向,俊脸之上毫无表情。
范恪海指使下属将尚在昏睡的朱祁镇扶进厢房里,这才挠挠后脑勺,对唐子搴能第一时间识破那神秘人是冒牌货感到颇为不解。“唐先生,你怎么看出他不是我家公子的?”
说实话,要不是那人被破了幻术,露出真面目,他是一点也没有察觉的。就连方才见唐子搴和那假冒公子的人动起手来,他也还在纳闷这两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起冲突了。
莫非,真如瘟生所说,是他太过于迟钝?
唐子搴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和颜悦色,嘴角浮起一丝令人心颤的笑意。“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腥味,应是常年与毒虫毒蛇等物呆在一起所染上的气味,遮掩不了的。你家公子并不是个擅使毒的人,身上不该有这样的气味。”
或许,他还应该照直说,那个神秘人身上的腥臭味道分明就是人蛊的味道!这样的味道,或许一般的人闻不出来,可是对于常年与各类毒物打交道的他来说,却是小菜一碟。方才,他于一瞬间扼住了那神秘人的咽喉,而那咽喉之上,根本就没有喉结!
而就他所知,风湛雨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从一个男人突然变成女人,再说了,这个时辰,也不是风湛雨应当出现的时候。
不过,释疑的言语点到为止也就够了,说得太多,只是为自己徒增麻烦。看来,这清秋山庄已经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了,而“风湛雨”身份已经成了太多居心叵测者利用的目标,若是不马上思索些对策,只怕,闹出些无法收拾的局面是必然的事。
见范恪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唐子搴抚了抚指间的小蛇,眸间闪过一抹精光,不急不缓的语气,客气温文的言辞,将一个寄居的客人角色扮演得恰到好处。
“在蔺二当家尚未回来之前,就要劳烦三当家加强戒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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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丙戌日的祭天大典被突如其来的刺客蓄意破坏之后,群臣还来不及对此有何表示,前方便又传来了战事消息。
也先派遣三万瓦剌骑兵进入宁夏卫,抢掠百姓和牛羊马等牲畜,接着又趁乱进攻大同。见大同守卫森严,便假意派出三个人充当使者,嚷着要送驾议和。大同参将许贵畏缩不前,不敢与瓦剌兵交锋,便上奏请求议和,而朝中有不少武将得知后,都抱着与瓦剌议和的态度,纷纷上疏附和,甚至还有个别迂酸之人建议趁机迎还太上皇朱祁镇。兵部尚书于廷益严词力荐,认为瓦剌议和乃是“无厌之术”,一旦应允议和,也先定然会提出苛刻的议和条件,若是顺从,便无疑只有落得坐以待毙一途,可若是不从,前方形势必然又会生变,如此肆意反复,不仅动摇士气,更是置大明国威于不顾,而社稷为重,君为轻,为了迎还朱祁镇而冒这么大的险,实在是不值得。不仅如此,他还上奏朱祁钰,请求将恇怯且不能同仇敌忾者依法诛杀。
对一切纷争了若指掌的朱祁钰即刻应允了于廷益的提议,不只下旨切责许贵,也斥责了那票附和议和的武将。然而,就在此时,大同总兵郭登侦知瓦剌军在沙埚扎营,率领轻骑悄悄潜至,奋勇进击,身先士卒,以八百人大破瓦剌数千骑,使得军气为之大振!
从此,大明边将人人主战守,再没有人胆敢上疏议和。
也先见议和之计无效,不断调兵进攻宣府、大同,寄望攻下这两座城池,再以此为堡垒,进攻京师,但当时,朱谦与杨洪父子镇守宣府,郭登镇守大同,屡次击败瓦剌军的进攻,使两座坚城岿然不动,京师也全无任何后顾之忧。
一个月之后,也先见数次攻城都无法收获成效,议和的诡计被大明无视,随即又狡黠地变换了个花样,派叛阉喜宁充作瓦剌使者,与那哈出一起趾高气昂地朝边关重地宣府出发,一方面探探大明的虚实,另一方面也以朱祁镇做借口,索要写金银财帛。
喜宁自投降也先之后,不仅自告奋勇地以朱祁镇为饵刺探大明的虚实,还接连为瓦剌进攻大明进行策划,早已成为了大明众将领的眼中钉,就连朱祁钰也对这无耻的叛阉恨得咬牙切齿,甚至不惜以两万两赏银、一千两黄金以及封侯作为悬赏捕捉他,赏格仅次于也先,与伯颜帖木儿相同。得知了这个消息,当即大喜,密旨宣府诸将务必要将其生擒。喜宁等一行人到了野狐岭,洋洋得意地声称是奉太上皇朱祁镇之命前来索要礼物的,宣府都指挥江福便对喜宁假意讨好款待,实则是设下伏兵,将其一网打尽,全部擒获。
喜宁随即便被押解到京师,文武大臣以及六科十三道官员连章弹劾他“本朝廷腹心,反为丑虏腹心,本丑虏仇敌,反为朝廷仇敌,凡也先敢尔跳梁,皆是其为之向导,若不正之典刑,碎之万段,无以大彰天讨,无以告慰宗社之灵,无以雪臣民之忿”!
朱祁钰遂下旨,将其投入诏地,亲审之后严刑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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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灰蒙蒙的天空无星无月。
用过了晚膳,在晁天阙的妥善安排之下,朱祁钰与素衣一同乘着马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大内,往锦衣卫衙门而去。
锦衣卫诏狱在锦衣卫衙门最隐秘之处,机关重重、高手环伺,四面都是石壁砌成,只要进去了,就绝没有机会逃出。
厚重的铁门打开后,一股阴风扑面而来,阴风中夹杂着恶臭、血腥和腐烂的味道,仿佛来自地狱,即使白天也是暗无天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即使地上铺撒着呛鼻的石灰粉,任然掩盖不住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一条森幽昏暗的窄巷,在墙上火把的照明之下,显得似明似暗,影影绰绰,两边是一间间黑漆漆的囚室,寂静无声,如同行走在地下墓穴之中,衬得这里更加阴森骇人。耳边时不时能幻听见厉鬼索命般的惨叫声,让每个刚刚走进这里来的人立刻产生一种血液倒流、寒毛乍立、心胆俱裂的感觉,仿佛走进了人间地狱。
之所以要夜晚悄悄来,自然是因为朱祁钰想要从喜宁的口中探知一些特殊的消息。
一入了刑讯的石室,墙上环绕的火烛将那并不大的斗室照得亮如白昼,刺眼的强光令人眼睛不适。素衣以手掩着眼,好半晌才适应那骤亮的强光,这才看清石室的四周放着各式各样铮亮的刑具,红彤彤的火炉上炙烤着烧红的烙铁,一旁甚至还架着一口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油锅。
许是早知朱祁钰和素衣要来,石室的南面专程准备了较为舒适的椅子。而正对着的北面石墙上,一片又一片斑驳干涸的血迹,显示着已经有不少人曾在这里经历了生不如死的刑讯。
朱祁钰神色泰然地坐到椅子上,素衣也缄默地坐在旁边,看着那些刑具,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寒噤,一颗心登时沉入了冰窟中。寂静的空间里,只有炉火灼烧烙铁和油锅冒着泡的细微声响,无形之间,使得这斗室中的气氛显得更凝重,更具压迫感。
她听说过这诏狱是何等的人间地狱,却还不曾领教过地狱之中的有着怎样残忍无情的酷刑,而今,在这里,她已经觉出几分森寒了。
铁门“吱呀”一声响,两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驾着一个人进来了。
素衣只是瞥了一眼,随即便被那人的模样给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人——
不,那根本就不能再称之为是一个人!他应该就是叛阉喜宁,想是受了极重的刑,整个身体几乎已经没了人样!
双腿无力地拖在地上,所经过之处,皆拖曳着蜿蜒的血丝,看那模样,想必脚筋已被挑断,小腿上许是被铁刷子刷过,皮肉被刷得零零落落,有好几处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就连骨头上都留有深深的刷痕。手无力地耷着,从双臂扭曲的奇特角度看来,骨骼大概已经断成好几截了,十根手指都被一一剥了皮,鲜血淋漓的,指尖还露出钢针的针头,琵琶骨上穿着沉重的铁链,殷红的血顺着铁链往下一滴一滴淌着,滴落在石板上,连声音也似乎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不仅如此,他的眼窝只剩下两个黑洞,眼珠已经被剜掉了,血顺着脸往下淌,淤青肿胀的脸上是一种行尸走肉般的表情,看上去极为可怖!
一股血腥味直冲鼻孔,在视觉与嗅觉的双重刺激之下,素衣只觉得腹胃部一阵翻搅,忍不住伸手掩住唇,只是干呕。她最近几日因为害喜严重,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如今什么也呕不出来,一阵近乎灭顶的窒息,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朱祁钰知道她定然是被喜宁受刑后的模样骇到了,急忙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坐定,温暖的手掌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借以挡住她的视线。
“闭上眼。”深幽的黑眸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浮现出一抹心疼,薄唇开启,用最温柔、最低沉的嗓音提醒她。“你不会喜欢看的。”
他的身上有一股特别的麝香味,混着翰墨的清香,几乎掩盖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素衣紧紧闭上眼,双手将他的衣襟抓得死紧,在他的怀中深深呼吸,汲取他的气息,缓解着胃部翻江倒海的不适。
直到那两个锦衣卫将喜宁捆绑在刑讯架上,他才缓缓地开口,语调虽轻,可那森寒的表情,已有着狂肆的猛烈气势,听在人的耳中,犹如阎罗王的催命符。
“喜宁。”
整整受了一日的重刑,此刻,喜宁几近昏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而这轻缓的声音像是一根针,倏地没入他身体的最痛的地方,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如今,他没了眼,自然看不见眼前唤他的是谁,可凭着平素的狡黠与谄媚,他很快便猜出了眼前之人:“皇上!?”
四周静寂无声,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于是,他强忍住身上各处的剧痛,不失时机地大声求饶:“皇上饶命呀!皇上饶命呀!”
“饶命?!”
平静无波的黑眸陡然一眯,光芒转为冷冽,脸上绽出一抹可怕的笑容,让人看得拼命颤抖。他用最低沉的声音徐缓的开口,薄唇吐出的冰冷言辞让一旁的沈莫言也不由得战悚:“要朕饶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