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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讯传出,朝堂振奋,箫冥闻讯大喜过望,交比他这个“准父亲”还要高兴,很快就给了她最后一次的解药。
看着家人那一张张欢悦的笑脸,他悠悠地想,要是这怀孕之人是她,孩子是他跟她的那该有多好,他肯定连做梦都会笑醒。
可终究是一时妄想,一场幻梦。
容容有了孩子,他母后柳皇后也是开心得紧,成天叮嘱他这样那样,要他在想,要是将来他们知道这个孩子的真实来由,不知又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也好,既然这孩子金贵,他也就理直气壮分房而睡,而萧冥也逐渐撤去安在他身边的眼线,不再管束。
接下来,他以}叶容容安心养胎为由,带其回了叶府小住,究其实却是在为那密道做最后的布置。
密道里的每一条道路,都是他亲手凿平,每一处烛油,都是他亲添上。
他自知对她亏欠太多,只想用他的最后一点心意,为她铺平那远离伤害回归安乐之路,即使两人相守无望,相见无期。
如他所想,程十三得到了关于逃生密道的详细内幕,还附带上他拟定的最佳逃离时间。
祭祀那一日,他刻意留下叶容容在府中歇息,还暗地安排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他想,以她的聪明机智,自会想到携其为质,以护得自身周全。
如今秦元熙在他手里,北宫那婴孩只是个替身,他将所有的手下都尽数派遣出去,不仅是宫中府中,连同那苍岐城门处都安插了人手相助,她已经服下最后的解药,很快就可以脱险归国,他想了又想,算了又算,自觉这番计划没有一丝遗漏,完美无缺。
可他万万想不到,他还是算漏了一点,唯一的一点,致命的一点。
那便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她根本就没收到那封至关重要的信一一
没收到信,不知他的良苦用心,自然对他误会至深,更重要的,她不知萧冥手中的秦元熙,乃是假冒。
当他知道就在他将孩子两两交换之后,萧冥随即又来了一次交换,用另一名婴孩将那假元熙换走,他还暗自庆幸,还好他早做打算,否则就是棋差一着,抱憾终身。
没想到萧冥反应会那么快,带着那假元熙,在最短的时间内追赶上那队逃离的人马,或许,在他大哥的心目中,对他始终有所怀疑,并未真正放心。
但此时他全无顾忌,她的毒已经解了,身边还有个怀有身孕的皇子妃叶容容做人质,那程十三也是全力相护,再加上其独有的暗器修罗花,纵然其他武功低微微,没法脱身,但有他暗中相助,只她二人突出重围,倒也不是件难事。
何况他还打探到,雷牧歌已经亲率精兵潜入南越,就在附近,伺机援救。
不管是程十三还是雷牧歌都会旗帜鲜明,全心全意救她护她,只有他,辛苦隐忍,躲在暗处,明明做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所有的功劳苦心都将算给别人,但他又能如何,只要她脱困就好,只要她平安就好。
他在萧冥的授意下,抱着那假元熙从人群中走出,在她面前亮相。
她看向他的眼种那样震惊,那样痛楚,竟跟真的一般,着实演技精湛,并不亚于他。
人质交换,南越这边所有的人都是一瞬不眨,紧紧盯着叶容容,生怕她有个闪失,但他连瞟也没瞟其一眼,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她身上,看得那样不舍,那样贪婪。
假元熙被摔在山崖的那一瞬;他忍住了出手阻拦;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消他大哥的疑虑,真的秦元熙才可能顺利送回她身边。
程十三受伤跌落山崖,那些江湖帮手几乎是全军覆没,但上天垂怜,她总算平安无事。
他不敢怠慢,想另办法带人在萧冥之前连夜登上那座绝壁,找到孤单静坐的她。
四周没有旁人,她看向他的眼神仍是那般冷漠,充满仇恨,他不得其解,猜想也许是叶容容对她说了什么,好在他的人近在咫尺,这一次再无眼线,再无障碍,所有的误会都可以当面说清楚。
他却想不到,她竟对他说:“箫焰,你知不知道,我觉得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爱上你……”
无视他伸出的手,不听他的声声呼唤,她当着他的面,快如利剑,从那悬崖纵身跳下,坠入万丈深渊。
回来,你给我回来……”他发狂般追上去,却只来得及抓住她一截断袖。
怎么可以这样决绝,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他做了那么多,用心良苦,心力交瘁,最终却是眼睁睁看着她在他眼前一跃而下,从此远离他的生命。
不,他绝不答应。
他撞开扑过来阻挡的手下,不顾一切跟着跳下,追她而去。
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是死,她也别想抛下他。
番外卷 萧焰番外 10
醒来的时候,就听见身边阵阵哭声。
母后、三妹、四妹,还有叶容容,一干女子都在哭,他微微睁眼,看到周围场景却是自己的寝宫,原来他竟没死成,又回来了苍岐皇宫之中。
他没死,那么她呢?
想到她刚刚解毒的羸弱身躯,虽然有琅琊神剑相护,但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来,又岂能毫发无伤,他心急如焚,还没张嘴询问就又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几日之后。
在此期间,他感觉到自己被灌下了无数汤药,被注入了不少真气,然而在场的太医还是长吁短叹,频频摇头,说他不仅是摔断了两条腿,还脏腑受损,元气大伤;这身体已经是汤石无救,只能听天由命。
房问里静悄悄的,只他母亲柳皇后在一旁哭,边哭边怨道:“你这样作践自己,都是为了什么啊?那个秦惊羽,她跳她的崖,你怎么也傻子样的跟着跳下去,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做,这世间女子有这样多,少了她一个又怎么样呢,娘再给你找啊……”
揣摩着这话中的含义,他的心重重往下一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有人在旁劝慰,那是他大哥萧冥的声音,他闭着眼,却听得萧冥压低了声音道:“太医估摸着二弟就这一两日就会醒,崖下发现尸骨的事情,娘你自己知道就行,千万不要告诉他。”
“你不说我也明白,但这事瞒碍了一时,可瞒不了一世,日后他总会知道的,唉,可怎么办才好?”柳皇后眼泪未干,叹道,“有件事焰儿一直不让我告诉旁人,我也就没跟你提,也不知是对是错……现在人也没了,不说也罢了,罢了。”话到嘴边,终是欲言又止。
萧冥没有追问,只道:“娘你放心,我已经下了令封闭消息,那尸骨也已就地毁去,短时问内二弟不会知道的,若他能熬过去,慢慢好起来,那时候我们再想办法开导他便是。”
听到这里,他的心已经揪紧了,闷闷地痛,全身都觉得冷,冷到骨髓深处都在渗着寒气,脸上却没有流离出半分异常,过得片刻才轻吐一口气,徐徐睁眼,做出一副幽幽醒转的模样,沙哑唤了声:“娘……”
这倒不是做派,此时他伤病缠身,心力交瘁,张口说话都觉得累。
“阿焰,你终于醒了!”
“老天保佑,我的儿哪……”
箫冥大为惊喜,柳皇后更是热泪盈眶,忙唤了太医来给他诊断,萧远山、萧月、萧茉、叶容容等都闻讯过来探望,嘘寒问暖,殿内人来人往,忙个不停。
二殿下苏醒的喜讯穿了出去,当天深夜,众人皆已离开,就剩了两名小宫女在旁侍候着,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两名小宫女软软倒下,他知道,他等的人到了。
来人是他手下那名黑衣首领,没等他开口,黑衣首领就如实道出他要的答案:“三日前,大殿下带人在那崖下林子里找到一具尸骨,已经被野兽咬得支离破碎,不成人形,树杈上挂着绺衣角,应该是大夏太子当日所穿……属下无能,罪该万死!”
万箭穿心。
他抿唇,闭上眼,勉力摆手,等那黑衣首领一走,就陡然喷出一口血来。
他不知她其实已经被雷牧歌救走,那具尸骨实际就是个金蝉脱壳之计,用以迷惑追兵,迅速离开,他以为她是死了。
一夜之间,他想了许多,只觉得生无所恋,万念俱灰。
她死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喜讯只维持了短短一日,就变成了噩耗,一大群太医跪在他的床榻面前,面色灰败,磕头不止。
柳皇后搂着两名女儿,着着那地上的大滩鲜血悲切他哭,萧远山神情哀伤;萧冥勃然大怒。
“明明都苏醒了。情况也好转了,为何会突然恶化?你们这群废物,都拖出去斩了!”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只道他是伤情反复,却不知他乃是绝望所致,自我放弃,见萧冥面色冰寒,又转过来求萧远山,“陛下,臣等已经尽力……”
“够了,都够了!”柳皇后朝向萧冥,忍不住哭道,“就算你把他们都杀了又怎么样,还是救不回你弟弟的命来!如果不是你把他们逼得这样紧,又是下毒,又是成亲,还非要摔死那孩子,他俩能一前一后跳崖吗?”
箫冥气焰顿失,低喃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如果我自己能……我又何苦逼他?”
柳皇后又转向叶容容,含着眼泪,冷声道:“你当时也在场的,怎么就不好好看着他,你这妻子是怎么当的?你背着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好事?”
叶容容面色发白,浑身发颤,忽然扑在他床边,哭得花容失色,肝肠寸断:“焰哥哥,我错了,是我错了,可我爱你啊,你怎么能就这样抛下我和孩子?我不能没有你,孩子不能没有爹爹啊!”
哭声响起,悔声不断,他听在耳中,觉得莫大的讽刺,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再是追悔又有什么用,他终究失去了她。
他的殿下,他的三儿,再也回不来了。
也罢;父母有大哥和妹妹们照顾,而她在黄泉之下孑然一身,那他就去陪她好了,从今往后,再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是夜,他昏昏沉沉睡着,却听得一阵低泣声,微微睁眼,只见三皇妹萧月正埋头伏在他床边,肩膀耸动着,哭得压抑。
这个三妹想来温柔懂事,很讨他喜欢,跟他之间的感情也是最好,他默想了一会,便是轻声叫出她的名字:“月儿……”
萧月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顾不得擦去腮边的泪水,满心欢喜抱住他,谁知他却沉沉开口,他说:“别哭……二哥有话跟你说……”
他一点点积聚力气,说得断断续续:“等我死了之后……一定要把我带去……密云岛……葬在……那座有暖玉神泉的山上……”
“二哥,你别胡说,你不会死,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的!”
“我这辈子最快活……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那里度过的……”他微微一笑,盯着她的眼,眸光凝聚,“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办到……一定……”
萧月见他如此坚决,只好哽声点头:“好。”
“二哥信你……帮我……好好照顾爹娘……”一句说完,他满足闭眼。
黑衣首领已经在寻找她被萧冥毁去的残余骸骨,等到收集完毕,便能与他合葬在一起,共对春花秋月,碧海长天,他想起那句生不同衾死同穴,觉得心中再无遗憾。
那夜之后,他便是一日一日衰竭下去。
太医们再是给他施针灌药,萧冥再是为他注入真气,都无济于事,寝宫内哀声不绝,太医丞哭丧着老脸向萧远山禀告,说他大概活不过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