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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楚承瑛不在了,可这日子始终要过下去的。
因为楚氏照顾爱女无暇管家,她作为二房的长女,接下了管家大任。另外还有庄子里的事务要办,闲时向宸晏讨教炼丹制药之术,时间倒也好打发。
过了两个月,宫中终于有消息传来。
大姐倩娴疼了三天三夜,终于产下孩儿,是个小皇孙。
可是……这孩子出生后半个时辰,便没有了气息。
倩娴受不住这打击,产后大出血,经过太医们急救,命是保住了,可她身子吃亏太甚,只怕以后再要受孕就不容易了。
听了这消息,老太太不言不语的,一个人关在屋里沉思了许久许久。
一日后再出门,她老态毕露,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莞娴见了,不禁在心里深深叹息。
老太太苦心栽培十余载,将长孙女培养成顶尖儿的人物,送入宫中,她也不负众望的得到太子宠爱,身怀麟儿,可到头来却……
这点上说,莞娴倒不是十分同情老太太。
她更担心的是倩娴。
在宫里,一个女人如果不能生孩子,那意味着什么?冷宫、弃妃、凄凉、寂寞、无所依……
而她的家族,也将因她而受冷落。
墙倒众人推。
这话很快就应验了。
知道苏良媛没了孩子,原本羡慕嫉妒的人家便都幸灾乐祸起来。更有甚者,落井下石,想要趁着这时候踩上几脚。
参劾苏氏兄弟的折子一个接一个的呈到景帝案上。
有告发苏侍郎贪赃枉法的有之、有弹劾苏学士强抢民女的有之……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不一而足。
俗话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景帝见得多了,虽不全信,但心里也有些看法。
不久后,苏家大老爷便因涉嫌贪墨赈灾款项被收监,苏府大宅由官府查封,待案情审毕再行定夺;苏二老爷虽无大错,但平素行为不检、德行有亏,不堪担任天子近臣,贬任远州知府。所谓崎州,那是地如其名,道路崎岖、寸草不生、人丁稀少,简直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南疆虽远,但远得繁华,大有油水可捞,而崎州,那是历年发配罪犯之地,环境可想而知的恶劣。苏二老爷去那儿任知府,几乎就是与流放差不多了。
唯一庆幸的大概是远在江南的大少爷明磊与姑爷裴道远未受波及。
这消息来得又凶又急。
苏侍郎当朝便被除了乌纱,押入天牢;苏学士也被下令三日后启程。而官府也来势汹汹,老太太说了一番好话,又许了许多银两,才宽限几天来查封。
这日夜里,苏家所有人都聚在老太太院子里,静立等待老太太安排。
苏老太太虽然面有颓色,但仍然挺直了腰板,威严的坐在太师椅上,犀利的目光扫过众人。
大儿已经在天牢中待罪,这院子里,有表少爷宸晏,还有二儿子、两个媳妇、两个姨娘、一个孙子和三个孙女……其中一个孙女儿,尚在襁褓中。
老太太眼睛一酸,连忙抿了抿唇,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老二,你也是有四个孩子的人了,这回外任,可要谨言慎行,不得再浪荡妄为。咱们家如今失了恩宠,需万事小心,不能再有丝毫差错。”老太太首先对二儿子叮嘱了一番。
“谨遵母亲教诲,孩儿谨记在心。”苏畴裕连忙躬身恭谨答应了。
“你媳妇儿要照看孩子,就不跟你去了。”她扫了楚氏一眼。
楚氏原本想与丈夫共患难的,可听了这话,便低头不语。
“你叫咏兰是吗?你与你家老爷同去吧。”老太太又看了看兰姨娘。
兰姨娘坐了两三年的冷板凳,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二老爷了,想不到居然还有机会和主子单独出行。她喜不自胜,连忙跪下应承。
“晏哥儿。”她的目光转向宸晏。
“啊……晚辈在。”宸晏想不到她会点自己的名,愣了愣,赶紧上前一揖。
“如今苏府的境况你也瞧见了,这事儿本不该此时提……算我老太婆厚脸皮,请你尽快迎娶三姑娘过门。”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喔……好啊。”宸晏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完全没注意到莞娴对他猛使眼色。
听他答应得爽快,老太太脸色缓和了些。她满意的颔首,瞧了瞧莞娴,“择日不如撞日,你们今夜便拜堂成亲罢。”
啊?!
莞娴吃惊的抬头。
“老身已经吩咐下去了,喜饼花烛、凤冠霞帔都准备好,今夜巳时一刻是吉时,到时候便拜堂吧……明日一早,你们便回南疆去。”老太太接着说道。
莞娴心知祖母如此安排,是害怕宸晏受到牵连,也是为她的终身考量,自己实在没有推辞的理由,只得低头不语。
“我不回去,我说好要入赘呀……”宸晏没眼力见的张口就来。
“你们小儿女间私下戏言岂可当真!你是名门之后,岂有入赘我苏家的道理。”老太太脸色一沉,“马车已经准备好,明日你便带着三姑娘和她的嫁妆回去。”
“我不想走……不想离开大家啊。”宸晏委屈的扁扁嘴。
“祖母,孙女儿有话禀告。”莞娴见状,躬身插了句嘴。
“……说吧。”老太太皱了皱眉。
“此去南疆,路途遥远,只有表兄与我带着家人和行李怕是难行,不如我们暂且居住在怀萱庄,待风波过后,再修书请舅舅差人来接可好?”她轻声说道。……如果真去南疆,宸晏的身份可要穿帮了。
“嗯……这样也好。”老太太沉吟片刻,微微颔首。
“谢祖母。”莞娴松了口气。
安顿完莞娴的事情,老太太便站起身,“明日咱们便搬走,我已赁下西街一处小院,给咱们暂且安身。各人屋里的物品,除了随身衣裳杂物,其余的都不能带走,由官府造册查封。至于下人,老二,你的书僮自然跟你赴任,我再让两个稳妥的老家人随你去。留在家里的,除了姑娘们的奶娘和贴身婢子,其余的就每人给五吊钱,让他们各自谋生罢。往后洒扫屋子、浣衣烹煮,都要亲力亲为……你们别忘了为妇之道才好。”即便家道中落,姑娘们也要富养,至于其他人,则能省就省吧。
“遵命。”众人纷纷答应,无半句怨言。
“贤媳,你跟我进来,其余人都散了吧。”老太太瞥了大太太一眼,转身进屋。
大太太知道婆婆是有话要单独吩咐自己,连忙跟上。
进了屋,老太太郑重的从床底下取出一个古旧的黑漆小匣子。
她打开磨得发光的铜锁,打开匣子,里头是一些金玉首饰和金锞子,还有些银票。
“这些是老身历年的体己,不在官府查封之列。只要紧着用,也够咱们撑个几年的。”她将小巧的铜钥匙递过去,“老身近日里常感疲累,怕是离大去之日不远了……你是我苏家长媳,这家,便交给你管罢。”
“娘何出此言?这可万万使不得!”大太太连忙跪下,不敢去接那钥匙,“您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定会长命百岁的……还是让媳妇跟在您身边多学几年。况且这是您的……”
“让你拿着就拿着!”老太太不由分说的将钥匙塞到她手中,“我下面还有事要吩咐你。”
“娘亲请说。”大太太赶紧答道。
老太太叹了一声,“咱们家这境况,今年的选秀,怕是无力打点了……还是趁早将四姑娘嫁了吧。你写信给你儿子女儿,趁苏府被抄的消息还未传过去,让他们赶紧给四姑娘在江南寻一门好亲事。”
虽说四姑娘是庶出,可始终也是苏家千金,她的终身大事,老太太还是记挂着的。
“是。”大太太连忙应了。
当夜,莞娴被不由分说的被大伯母、继母和婆子们戴上凤冠、套上霞帔,浓妆艳抹之后被簇拥进了正堂。
拜过天地,她又立马被送入北堂里装饰一新的洞房。
虽然准备仓促,可这屋子里的装饰摆设却一样也没少,大红喜字、石榴蝙蝠锦被、鸳鸯枕、合卺酒,还有各色花生、栗子、枣子、桂圆等干果蜜饯……
莞娴透过红纱,望着那摇曳的红烛,心乱如麻。想不到,自己居然这样嫁掉了……
初嫁为妇
“丫头。”宸晏寻着秤杆,在她头顶戳了戳,将她的盖头连同凤冠都一块儿戳下来了。
“你小心点,这个好像挺贵的。”她连忙伸手捧住凤冠。
“无所谓啦。”宸晏笑嘻嘻的扯掉自己身上的大红花,接着又去脱喜袍。
“啊……不许脱!”莞娴赶紧转过身去不敢看他。
“为什么啊?”他绕到她面前。
低头瞄见他那靛蓝的衣角,她才抬起头来看他。……还好,他里边还穿了平日穿的那间道袍。
“下面做什么好呢?唔,我看看……”宸晏坐在床边,自顾自的从怀中掏出一卷纸看了起来,“□是这样说的……你坐过来点,跟我一起学啊。”
“……不要!”她脸上腾起两团火焰,烧得面颊辣的。
“双修双修,那是两个人的事嘛,你不学,光靠我怎么成呢?”他摇头晃脑。
“唉唉……你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对吧?”她凑过去,一把抢掉他的书卷,三下五除二的揉成一团。
“呃……是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
“那么现在双修,效果肯定不好,还是等你法力恢复后再修吧!”她干脆的将纸团塞回他怀中。
宸晏想了片刻,点点头,“说得也是。”
还好,这小怪龙容易糊弄。
莞娴暗自松了口气,指了指桌上的酒水和小食,“你饿了自己去吃,我累了先歇息!”
说罢,她爬到床里侧,合衣而卧。
“有吃的啊……”宸晏起身坐到八仙桌前,开始剥栗子。
咯嘣、咯嘣……
莞娴在他欢快的咀嚼声中,渐渐进入梦乡。
清晨,她因为被什么重物压着而觉得气喘。睁眼一看,原来是某人四仰八叉的躺着呼呼大睡,一只脚正好压在胸口,难怪她会觉得喘不过气似的。
搬开他的腿脚,她挪到床边,跳下床去。无意中瞥见床上居然还有块白绢,她汗了一下,顺手扯过来,在自己猴子屁股似的脸蛋上擦了几把,然后再倒些残酒,揉了揉……呃,虽然颜色偏淡,但看上去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
昨夜也是太紧张,居然带着厚厚的妆就睡了。她打开窗户,唤了一声。
召玉和小桃等人早就准备好了,见她醒来,连忙端水的端水、捧毛巾的捧毛巾,进屋为她梳洗。
奶娘首先进屋,瞧见那绢子,便连声道喜,“恭喜姑娘、恭喜姑爷……哎呀,我终于见着咱们姑娘嫁人了……”她一边唏嘘,一边擦着眼角。
“这不是喜事儿么?祝姑娘和姑爷早生贵子、多子多福。”召玉进屋,瞧见宸晏那睡相,“扑哧”的笑了一声,体贴的上前放下帘子,然后折回来伺候莞娴洗漱更衣,接着又拉着她坐下,细心的给她挽了个团髻。
换了个发型,怪不习惯的。莞娴侧着头瞧了瞧镜中的自己,觉得这打扮让她看起来似乎老了好几岁。
“姑娘虽是新妇,可如今这境况,也不好太张扬……姑娘忍耐一阵,待到了庄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