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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头看着床上酣睡的男人，鼻梁挺直，睫毛纤长，嘴唇菲薄，嘴角挂着满足的笑，他可真是漂亮。
漂亮的让人嫉妒造物主这般过分的偏爱。
他为什么会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呢？
是不甘心么？
就因为她最初的冷漠和拒绝，激怒了一向养尊处优，高人一等的所谓的自尊心么？
还是因为痛恨自己抢走了他心上人应该有的正室位置？
如果是这个，那大可不必，她不稀罕，丝毫不稀罕！！
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他冲进来的时候伴着尖锐的疼痛，他说：“记住，这是顶撞我的代价。”
她的心里，她的灵魂里。每次回忆起那纠结的一幕，身体都不由的微微发颤，她用最珍贵的东西换回了什么？
无尽的羞辱。
让人想哭泣的疼痛。
代价，字典里面说：为得到某种东西或实现某个目标而付出的钱物、精力等。
她从中得到了什么？为什么需要付出代价？
难道伤害也需要付出价钱么？
额头又开始发烫，可是她毫不在乎，这具身体如今已经开始残破，一次生病，和两次生病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要喝苦的让人作呕的汤药吧。
那苦，哪里及得上心里的万分。
有隐约的笛声飘来，断断续续的音符，还是让素洛捕捉到，悠扬婉转，牵动心弦。
是自己当初曾经弹过的琴曲《一眼万年》，没想到他只听过一遍，却记得这般正确。
一个停顿，一个上扬，一个回转，都没有落下。
素洛在心中默默哼唱：“：深情一眼挚爱万年，几度轮回恋恋不灭，把岁月铺成红毯，见证我们的极限……”
苍白的脸上一片冰凉，心中一片悲凉。
在霍府的这个夜晚，两个隔着大半个院子的两个人，心却靠的那么近，互相依偎取暖，这样的心安，多年后，素洛仍不曾遗忘，那首乐曲给了自己怎样的力量。
这是霍良夜这些天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他觉得这张床有特别的魔力，舒缓疲劳，缓解压力，霍良夜生出一个念头：累了的时候，与素洛就这么躺着，即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夜半，霍良夜手臂向身边一探，一片冰凉，丝毫没有体捂的温暖，他眉头一皱，睁眼一看，脸立刻黑了下来，鲤鱼打挺的从床上起来，看到了榻上缩成一团抱臂而眠的素洛，紧紧的缩着，好像要缩小成一粒尘埃，飘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霍良夜黑着的脸缓和了几分，他从床上拿来毯子轻轻的给她盖上，还未碰到素洛，睡梦中的她就开始颤抖，筛糠一样，摇摇欲坠的像晚秋独自挂在枝头的枯叶，倔强的坚守着一份化作春泥的宿命。
他的心疼了一下，他究竟给她什么伤害？明明是她昨天差点在他眼皮子地下逃走，怎么还要摆出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
银白色的月华将那张年轻倔强的面容衬托得圣洁高雅，嘴角的笑容却像秋天的枯草，渺茫的，荒凉的，那是他从没见过的笑容。
霍良夜因为习武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掌轻轻附上素洛素净的脸颊，擦去了她眼角流下的泪水，放在嘴边轻吮，咸，咸到苦涩，她梦到了什么，是笑着哭，还是哭着笑？
霍良夜有些迷茫，他到底该怎么对她才好？
如果把这看成一个故事的话，一定会有人想说，这个故事不好听，非常非常不好听，可是，它就是真实的发生了，在一个我们如今的历史书上寻不到任何痕迹的朝代，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
总会有一些人每天生活在忍受里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或者被磨平了棱角，变成了平凡的人，或者被折腾的气丝游离等待死亡的解脱，再或者一夕爆发天崩地裂。
哪种该是他们可以选择的路？
其实不管哪种，都太过于悲惨和绝望。
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做徒劳无功的事情，而霍良夜就是如此。
天黑的要吞噬一切，黎明前的黑暗，滚滚云层翻涌，然后从云层缝隙中透过一丝一缕的光亮，黑云被照得泛着绯红，天边亮得刺眼，一个转眼间，太阳跳出地平线，一时间霞光万丈。
温暖的阳光洒向人间，洒向千家万户需要温暖的人家。
正如一句老话，明天太阳依然升起。
当时，依旧升起的太阳是带来了光明，还是继续昨天的黑暗？
霍良夜背手站在竹青阁的院中，看着朝阳，周围有晨露的潮湿，早起的鸟儿开始了一天的歌唱，枝头上落满了燕子，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今年何时该离开。
真是，到了悲秋伤怀的季节。
满目的疮痍。
一觉醒来，素洛感觉更冷了，搓了搓手臂，瞥了眼床，空空如也，只有凌乱的床单记录着昨夜的疯狂。
他何时走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看着身上盖着的毯子，心想，估计是汤圆来过了。
素洛觉得浑身酸疼，咬着牙下床，找了里衣穿上，又拿出跌打油到了些许在手心，揉热了以后擦在手腕。
汤圆端着姜汤进来，看到跌打油，愤愤不平的问道：“小姐，你说这算怎么回事？”
结发为夫妻 070 朝霞（2）
素洛接过姜汤大口大口的喝着，红糖特有的苦涩中夹杂着甜，陈储的红枣表皮皱在一起，枸杞微微的发酸，姜丝轻微的辛辣，各种料配合在一起完全入了彼此的味道，简简单单的一碗姜汤却让素洛喝出了生活的味道。
温暖顺着食道缓缓下滑，暖心，暖肺，让她回神不少，她微微一笑，说：“就是在不对的时空，遇见了不对的人，发生了不对的事情。”
汤圆听得一头雾水，茫然的开口说：“小姐，汤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素洛仰头将最后一口姜汤喝完，放下碗，有些意犹未尽，呼了口气说：“那就别说了，我们准备准备，今天去给长辈们请安，病了这么多天，各房的补品可没少送，现在好了，得去还礼。”
“小姐……”汤圆蹙着眉，商量着说道：“你脸色还那么苍白，哪里是病好了，等病好了再去吧，今天我们好好休息休息好不好？”
“不好。”素洛拒绝到，严肃的样子把汤圆吓了一跳，素洛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重，缓和了几分说：“汤圆，我们来到霍家不是享福的，我们没有那么娇贵的命，快准备准备吧，一会儿，我们先去颜玉园给爹请安。”
其实，素洛不是不累，她得反应在汤圆眼中太过反常，只是她强迫自己麻木，麻木的让她感觉不到心地疼。
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要牢牢记住，什么必须忘掉。
到了颜玉园，承业在门口，看到素洛来了有些惊讶，连忙上来行了一个礼，关切的问道：“少夫人，身体可痊愈了？怎么脸色还这么苍白？要不要再请徐大夫诊治诊治？生着病可不能乱走。”
汤圆瞪了承业一眼，哼了一声说道：“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呢，你才是有病瞎乱走呢。”
承业的好意被歪曲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少夫人的身体，昨儿个我去送药的时候不是还还高烧呢么？”
汤圆斜了他一眼，讪讪的说：“不用你费心，小姐有我照顾着呢。”
承业赔笑道：“知道少夫人有汤圆姑娘照顾一定没问题。”
“哼，知道就好。”汤圆冷哼一声，挎着素洛的手紧了紧。
素洛看着眼前的一对活宝乐不可支，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只要聚到一起汤圆就像刺猬，立起浑身的刺，没了平日的稳重，总像一个撒娇的少女。
素洛隐隐觉得他们之间有看不见的情愫正在发芽，却不点破，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来吧。
就算受伤也是一种经历。
“承业，你要是再不去通传我可就真的站不住了。”素洛站在汤圆与他之间，揶揄的说道。
承业刷一下红了脸，低头连忙说：“是是，这就去，少夫人稍等。”
“快去吧，笨手笨嘴的，别再摔了。”汤圆没好气的说。
承业没有回答，憨憨的笑了，挠着头退了下去。
素洛看着承业的背影随口问道：“你觉得承业怎么样？”
“啊！”汤圆顿了一下，撇撇嘴，摇头说道：“嘴笨，手笨，不会说话，不会办事，小姐你是不知道啊，你病的那几天他天天都来，送了药之后也不走，问他有什么事情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那天去井边打水，他在我身后大老远的叫我的名字，吓我一跳，差点掉井里面去……还有哪…………”
汤圆滔滔不绝，眉飞色舞的细数承业的不是，言语虽是厌恶和嘲笑，在无形中她却将他的点点滴滴都记在了心里。
素洛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女，鹅蛋脸，眉眼间带着少女的活泼，一张樱桃小嘴开开闭闭，声音悦耳动听，十足一个小美人，这样的女子值得得到一个优秀男子的爱。
这个人……会是承业么？
素洛无法确定，毕竟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容不得别人插手。
“我怎么听说的跟你不一样。”素洛打断汤圆的话，笑着说：“我看到的是接过霍老管家重任日渐成熟，办事稳重，进退有礼，颇得老爷欣赏的人啊。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一个呆瓜了。”
素洛侧着头含笑的眸子，带着玩笑看着汤圆，汤圆一时语塞，愣了一会儿，嘟着嘴说：“哎呀，小姐，反正他就是那样的人啦……”
正说着，承业回来，浓黑的眉毛舒展，不大却明亮的眼睛含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少夫人请吧，老爷让您进去。”
素洛点了点头，对汤圆说：“你在这等我。”
说完就推门进去了。
霍元章正埋头集中于账簿，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决的问题，听到素洛进来，头没抬，浑厚有力的嗓音说：“素洛你看看，这账簿有没有什么问题？”
素洛接过账簿看了起来，看着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汉字，每一笔款项都没有分类，混在一起，难怪看起来这么费劲，她放下账簿，说：“爹，这账簿有问题。”
“什么问题？”霍元章揉着太阳穴问道。
“一来，记录繁琐，没有分类，大大小小，出出入入的都挤在一起，没有条理，看得人一头雾水，算起来也麻烦，加减都混在一起。二来，上面有几笔支出的款项用途写的太过模糊，看不出来究竟是用在了正规的地方，还是有些人中饱私囊了。三来，这样的账簿没有效率，费时费力费脑。”
霍元章心中暗暗惊喜，素洛一语道破了他困惑的问题，他继续问道：“可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当然有，只要给账簿分类就行。”素洛如实答道，本来按照现代人的记账方法，古代人的记账方法实在是太麻烦了，不管进账入账都混在一起，而且全都是汉字，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疼，哪有现代人电脑excel表格打出来得阿拉伯数字看着利落，便捷。
霍元章眼睛一亮，追问道：“怎么分？”
“很简单。”素洛自信的一笑，从容淡定的指着账簿上面几笔支出的款项说：“把支出，收入，分来来记录，分成两个册子，在支出中再分类把进染料，底布，绣线等等这些也分类记录，明细一切，省得下面有人从中牟利，同样地道理在收入里面把绣品，锦缎，丝纱这些不同面料也分别记录，这样每个月还可以总结出哪个布料受大家欢迎，加大生产，哪种布料销路不佳，想办法改进还是停产，研发新的产品。”素洛一口气的说完，闪亮的眸子发着异样自信的光芒，嘴角带笑，风华绝代。
结发为夫妻 071 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