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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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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牵着牛,伴随着饿着肚皮的青蛙的叫唤声一步步地走。牛尾巴上面总是积蓄着很多的粪便,苍蝇绕着,奶奶赶着,他们的斗争一直持续,直到牛耕种完那一亩田地。     
  我知道,她是不愿意离开周庄,尽管我和她过得很清苦。     
  她有时候会翻出相片簿子给我看,告诉我谁是我的父亲,谁是我的爷爷。那是两个有着同样长相的男人,有些朴实,但是又透着少许叛逆在其中。每次她翻看照片的时候,眼泪就会掉下来,因为她想念,想念我的爷爷和我的父亲,她答应过爷爷要好好守住这块田地,所以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这里。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爱情。     
  我记忆里,在破旧的红棕色的大桌子上有一尊白玉的雕像。那是奶奶每天必去的地方,她总是很早地起来,起煤球炉子、做饭,然后站在菩萨面前说些话,再然后出来招呼我吃饭。那是她必修的功课。直到多年后,我回想起来,才想到她或许在祈求我们……爸爸、妈妈、周周和我的平安。     
  但是我知道,她最希望的恐怕是父亲的到来,他们最终都没有见上一面。     
  奶奶告诉我,母亲生我的那天是五·四青年节,母亲和几个农妇去看皮影戏,外面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而我就在那时候跑了出来。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所以注定了我的身子弱,一段时间很多人以为我活不了了,只有我的奶奶倔强并且努力地照看我。在她看来,我是能活的,而且会比一般人活得好。     
  而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从来都没来看过我,因为路途遥远。他几乎是把我丢弃在这里。我常常想,是不是他并不爱我。奶奶说父亲挣钱不容易,来回要差不多半个月的工资,所以他不能来看我。可是我固执地不去懂。     
  虽然有时候会写信过来。每次收到信笺,奶奶总是牵着我的手,从村尾走到村头,找寻村长。奶奶总是很小心地把信笺打开,看了看那密密麻麻的字迹,然后交给村长,自己站在一旁揉着信封,等待只言片语。       
  奶奶究竟长什么样子,我已经记不清楚,只是记得她干净利落,没有一般农妇的俗。但是我不喜欢她的手,她的手指干枯得看不见一点儿白,如同枯树枝一样的灰黑,血管一根根独立地挺立开来,在手背上组成脉络连在指头上。她的手掌我没有仔细看过,但是我不让她牵手,因为她的手粗糙得让我的手掌极其地不舒服,所以我多半是跟在她的后面,低着头。她不爱说话,多数时间是干农活,守着祖先留下来的一亩田地,或许是受她的影响,我也是不爱说话的孩子,从小就是。我不出大门,大多待在院子里看那棵有点干瘪的栀子花树,自己一个人。     
  我很不喜欢周边的小孩子,他们野,爬上爬下,每次都脏得一塌糊涂。我总是觉得他们俗不可耐,鼻涕流在嘴巴边上,还用手指擦。他们的手指脏得看得见黑色的泥巴塞在指甲里,所以我从来都不和他们玩,他们也不叫我。     
  奶奶偶尔和我说话,也是谈及我在城市里的姐姐和爸爸,看得出来,她很想念他们。她念叨他们名字的时候,眼睛就会闪亮,在月光下格外耀眼。她说我的姐姐是个漂亮的人儿,有明亮的眼睛、漂亮的鼻子,还有讨巧的声音,她叫我的姐姐……周周。看得出来她是奶奶的骄傲,她漂亮聪明,但是我不。     
  奶奶有时候带我去烧香,顺便算命,算命的都说我命硬,不停摇头。奶奶也看了看我,摇着头,牵着我走。奶奶说我笨,都五岁了还不会简单的加法,她告诉我,我的爸爸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会乘法了。边说的时候,嘴角边是自豪的纹路。她还告诉我,爸爸信里写,我的姐姐又考全校第一了。我默然,双脚不停地互蹭,鞋子的内侧起了很多的毛边。     
  周周的名字突然一下子占据了我和奶奶所有的话题,我没有见过她。这个大我八岁的女孩是我的姐姐,但是从奶奶的嘴里已经可以知道她的一切。父母的来信里必然会有她的消息,她是明亮的孩子,而我不是,我干瘪瘦小,都已经五岁了,但是还是比同龄的孩子矮了许多:眼睛小,鼻子塌,黑黑的,脑子笨。     
  奶奶总是看着我叹气,她告诉我天上的每颗星星都代表一个人,如果你看见天上落下了星星,那么你身边就会有人死去。我问她,什么叫死,她只是告诉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姐姐的?     
  大概是从奶奶告诉我她是个漂亮的人儿的时候。我恨,为什么我在乡下,她却在城市里,我们都是一样的爸爸妈妈,为什么我们却一点都不一样。我有好多的疑问,难道我不是爸爸妈妈生的?为什么他们不来看我?不来找我?我一直待在那儿。难道奶奶全都是骗我的,或许我是个没有人要的孩子。     
  奶奶开始把掉下的栀子花浸泡在水里,闷上十天,然后拿来擦腿。她说这是土方子,而且很自信、肯定地说,只要坚持用,什么病都会好的,我信以为真。     
  梅雨袭击,奶奶的脚红肿起来。关节时常疼痛,每到晚上打更的时候,她都要起身好几回。我被惊醒了好几次,借着月光,我看到她苍老满是纹路的手捏着小腿和关节不放,脸上痛苦的表情像牙印在肉上一样。我知道她的关节炎又犯了,她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我只是看着她。这样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在那个月的最后一天,她出人意料地没有半夜起来,没有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我想梅雨季节可能已经过去了。可是早上,她没有像以往那样早起,我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喊“饿”,她都不动,还是那样躺着。我端来了栀子花水给她擦,一遍遍地擦,大声喊她的名字,但是都没有用,她不理我。送信的大伯进来看过后,就来了好多的人,他们用席子把奶奶捆着带走了,他们告诉我,奶奶死了。可是那天晚上似乎没有星星落下来。     
  白色的花圈放满了整个屋子,我的头上戴着麻绳子,桌子上放着几盘果品。热闹得和结婚一样,有人吹唢呐,还有鞭炮的声音,热烈地震动着我的耳朵。     
  爸爸和妈妈终于都赶来了,村长指着那个平额大脸的男人说那是我的爸爸,他旁边的女人,一个温和,一个年小。年小的那个就是我的姐姐,她高出我好多,我要仰视着看她。她的确是漂亮的人儿,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孩都要漂亮。母亲把我抱在怀里,紧紧地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她的身上有很陌生的香味。她把我的手交给周周,对周周说,这是你唯一的弟弟,你要好好地照顾她。她点点头,抓着我的手,一直到手心出汗都没有舍得放开。我回过头,小心地打量着我的父亲和母亲。             
  火葬那天,父亲哭了,眼睛肿肿的。但是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哭不出来,没有谁注意到这一点。而周周的样子有些惆怅,不过当她走过送葬队伍回来的时候,她又满是好奇。她好奇地问我,这是什么花,这是什么菜,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这个无比丑劣的乡下被她看成了世外桃源。我不明白,但是我只相信一点,就是我更恨她了,她来了以后,我的奶奶才走了。我坚信奶奶是被她赶走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拥有的一切都被她吞噬干净。     
  离开周庄的那天,坐了船,发现院子里开满了栀子花。     
  我第一次坐火车,轰隆隆从始到终,炙热的空气呛在鼻子里。整个车厢里都是人,像个不透气的罐头。     
  爸爸妈妈说,要带我回城里去,他们对我很冷淡,不怎么说话,而周周只是看着我。     
  我开始向往着城市里的生活,一点点规划我要做什么,而我离开周庄的时候没有谁来送行,我也不想看到他们鼻涕耷拉在嘴唇上的样子。总之我是抛弃以前的总总,遗下奶奶的骨灰离开了那儿,我对那儿的记忆也开始终止。     
  太阳在头顶的时候,我们到站了。有些热,鼻梁上都是一颗颗汗粒,鼻腔里污浊难耐。透着热气,地表上可以看见冒烟,夏天已经在这个城市安全着陆。父亲给我穿上新的白衬衣,他帮我翻好领口,叹了一口气,我眼睛向上看着他的眼睛,神情有一些伤感。     
  他先走进那个小区,我在后面跟着,还是不牵谁的手。那个小区叫做眷区,“丰”字样的巷子里,破旧的自行车凌乱地停靠在附近的小树边上,小树被压得歪在一边。小区内的叫卖声,从头一直延续到区尾那儿。小私家店一个接着一个开,路过很多家,看到很多看上去很好吃的糖果,但是没有敢问爸爸妈妈要钱买那些东西。我跟在他们后面,慢慢地走,四处观望,而周周却是低头一直往前走,不看旁边。     
  走到某个巷子中间,他们突然停下来,打开门一看,里面有很多类似北京那样的四合院。平房一排排刷着不一样的颜色,红色的砖头印迹偶尔从破损的墙壁里显现出来,那是我的家,门的左边贴着红色的铁片,上面写着13号。多年后,房子不在了,号码也不在了,那里已经成了高楼大厦。     
  姐姐和我住在一个只有一扇窗的小房间里,整个房子狭小,没有什么空间,水泥地好几次把我的胳膊、膝盖弄伤,血流出来,对着伤口冲水,水跑进伤口里,疼得我咬牙。这里完全和我想的不一样,我像断了线的木偶,摇晃着双手,却是无可奈何。     
  我来的那天,院子里的大人小孩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满是好奇。父亲对他们说,我是他的侄子,远方亲戚。我歪过头,看着他,他却有点害怕看我。我想说什么,却被母亲的手掐着,他们希望我什么都不要说。     
  去的第一天父亲就要我去修剪头发,因为我的头发长而柔软。他说哪个男孩子会留这么长的头发,但是我就是不依,窝在房子的某个角落里,谁说我都不理睬。父亲拿出了鞭子,汗水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眼睛里全是火焰。我第一次看见鞭子,奶奶从来没有打过我,我一直很乖,她也不强迫我做任何事。但是现在父亲要打我,妈妈说,你就听你爸爸的,我说不,摇摇头,决绝地不去。他的皮鞭落下,一条红印子在我的皮肤上用它独特的方式嘲笑我,但是我没有哭,也没有叫,还是一动不动,那一瞬间我居然感觉不到痛。     
  第二鞭母亲挡了过来,鞭子落在了她的背上,她开始哭泣,眼泪哗啦地流下来。周周过去握着皮鞭,而父亲突然不动了,把皮鞭丢在了一边,不停叹气。     
  那天的饭桌上,我和他依然对坐,吃什么已经记不得了,只是记得我在啃鸡腿的时候,他一直喝酒,那种廉价的白酒,用白色油桶装着,带着浓重的酒精气味。我小心地瞥着眼睛看他,他的眉头蹙在了一起。我当时并不知道,我的到来对他来说一定是某种负担,虽然他曾经多么希望有个儿子。     
  奶奶不止一次告诉我,他等待我出生的时候是多么的喜悦。那时候,他特地请假从城里到乡下等待我的出生。但是现在我却成了他的包袱,房子里根本就没有预备我的位置。他或许认为我如那些术士说的一样,是不祥之人,奶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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