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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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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早料到了会如此,长庚从随从手中接过毛毯替裴静宸盖在身上,不让晚秋清晨的凉意冻到了虚弱的病人,甚至连茶水都是自备的,杯盏上余温尚存,饮入腹中恰是最合适的温度。

裴静宸怡然自得地打量着这院子景致,脸上笑容从未歇下。

丹婆婆一时看得呆住,她轻轻拉了拉韩修的衣袖,低声问道。“大人,您看?”

对这位裴家的大公子,坊间传闻不过是些病弱将死的形容,原本她也并不甚在意的,她的小姐是裴家所害,她与裴家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丹婆婆心软,总觉得一桩归一桩,小姐和大人是受害者,那位血崩而死的郡主和裴大公子亦是受害者,同是天涯可怜人,又冤有头债有主的,她犯不着连这些人一并恨了进去。

但今日当真看见了裴大公子,不知道为什么,丹婆婆又觉心酸起来。

本是同根,真认真论起来,大人的身份要比裴家大公子还要尊贵,奈何为人所害,天又不遂人愿,大人自小颠沛流离,好不容易遇上了韩将军,却恰逢战事,七八岁上就上阵杀敌,从战场上死人堆中爬出来活命的,哪怕如今位极人臣,可除了手中权势,其他的却并不顺心。

而这位裴大公子,虽然看起来身子孱弱,传闻这些年来没有少受迫害,可他身上却总还背着镇国公府长子嫡孙的名分,出入有车马,身上披的是金裘,更是一等幸运娶了个知冷知热一心向着他的妻子……

丹婆婆这样想着,脸上便有些阴晴不定,一时感叹,一时哀伤起来。

韩修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和地说道,“还未到上朝的时候,我在这里再坐上一刻。”

他转脸过去,目光停在了裴静宸被毛裘覆盖着的膝上,他在西北多年,在西夏皇宫之中也深刻经营,当然知晓这梦寐之毒的药性,心中想到,若是没有那两株毒草,裴静宸这双腿怕是一辈子都只能如此了吧?

一个残腿的废人,这辈子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出息?

当年的事,虽然永嘉郡主和裴静宸都是受害者,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要说半点怨气都无,那也是假的,更何况他前世的妻子,如今成了裴静宸的夫人,新仇旧恨加起来,足够令他对眼前的男子心生杀机。

但他韩修虽然出了名地不择手段,却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既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亦不愿意反悔,他能够接受明萱恨他,却无法忍受她鄙夷他,而显然,若他为诺不尊,她恐怕再不愿意抬眼看他。

恨的执念,是因为曾经在乎过。

她不再恨他了,那是因为完全不在意了。

清冷的东郊小院中,偶有小风吹过,在每个人心上荡漾出一抹诡异的清波,这清波旋转,绕成大大小小的圈,形成不同的回声,令脑中思绪变得清明。但此时此刻,却唯有韩修的心境,在发生着悄然不知觉的转变。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萱捧着一个檀木匣子从里间出来,她第一眼便望见了笑意盈盈面对着她的裴静宸,见他被照顾地很好,她轻轻松了口气,抱以安抚的微笑之后,便转身向韩修走去。

她用双手将匣子举起,脸上的表情认真而恳切,“韩大人,这里面是我手抄的百部心经,一笔一画都不敢有半分懈怠,还请您检查一遍,我答应您的事做到了,您允诺我的,还望您千万莫要忘记。”

语声轻顿,声音却越发坚定起来,“瑶枝和碧桑,请您尽快履行承诺!”

韩修静默,半晌不语,隔了许久忽然笑出声来,“很好,你很好。”

他面容肃冷,低声说道,“我已令人快马加鞭赶去西夏,算上回程,若是途中无所意外,不过二十日内总能送到的,还请裴大奶奶在府中静候便是了。”

拂袖而去,转身只剩一个寂寥背影。

明萱眼神微闪,垂头叹了口气,伏下身子握了握裴静宸的手,“手有些凉,长庚,快把你们爷抬着回马车,外面冷,千万莫要冻着他了。”

又转身对着丹婆婆抱以歉意笑容,“叨扰两日,劳烦婆婆了,这便告辞,天寒,婆婆也赶紧回屋子歇着吧。”

她略一欠身,算是道辞,跟在裴静宸身后,袅袅婷婷地出了门。

丹婆婆神色复杂地将门缓缓合上,终是忍不住又将门开开,此时天色已然晃开,东方显出一片鱼肚白,借着清冷的光线,她看到马车门帘掀开又合上,精致细巧的车厢摇晃,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拐角处。

而地上除了两条规则的车辕,还能看到一阵凌乱的马蹄印迹,印痕很深,蹄上应是包了铁皮,她认出这是韩修的坐骑,痕迹的轻重散乱刻画着他的内心,那样冷静自持的人,方才想必一定很是凄苦难受吧?

丹婆婆心中不忍,她沉沉叹了口气,眼中竟隐隐含着泪光,低声的轻喃犹如梦呓,流淌着清浅悲恸,“小姐,若你在天有灵,怕是不能瞑目吧?”

马车里,明萱眉头微皱,“方才有外人在,我不好说,但你身子还未好,就这样跑了出来,着实有些不太像话,瞧瞧,手都冰成什么样子了?”

她忽得似是想起了什么,忙又问道,“师太若是知晓,肯定不准你胡乱作践自己的身子,你定是瞒着师太,自个跑出来的,哎呀,这怎么成,师太不得急坏了?”

裴静宸一把将她拢入怀中,宽厚的大掌顺势伸进她的胸前,“你放心,我出来寻你,师太是知晓的。原本不觉得,这会你一说,倒的确手有些凉,不如阿萱你替我暖一暖吧!”

此刻明萱身上仍旧是男儿装扮,而这暧昧的姿势更令她脸色泛起了坨红,若是往日,她定然是不依的,若是不小心风吹起了帘子,被人瞧了去,那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但这会隔着两层里衣,她仍旧能感受到胸前一阵凉意,不由便心软了下来。

她用手覆住他的手,低声叹了口气,“那日我和长庚辞别了建安伯回清凉山,谁料到途中车夫竟换了一人,韩修将我带至那个别院,我当真是心怀忐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亦担心你的感受。

但后来,他开门见山谈及你身上所中之毒,更直言他有办法能够取到解毒之草,而要求不过是让我抄写百部心经,我虽然不知道他此举用意,但能得一丝希望,又不需要我出卖尊严性命,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阿宸,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

下一秒,明萱呼吸一窒,她的唇被裴静宸温柔而又肆虐地堵住,霸道缠绵。

隔了许久,他才松开她,“你想方设法要为我解毒,希望我能够重新站起来,你的心我懂,你的这份情意我也深深明白。但是,你也要明白我的心,与你相比,我这两条腿能不能站起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你因此受了什么伤,出了什么事,那才是我最遗憾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你可明白?

第122章 阴谋

回至白云庵后,稍作歇息,明萱便与裴静宸去辞了玉真师太。

不论如何,现在裴静宸身上的毒势已经都被逼至双腿,短期之内,他纵然行动不便,但于性命却是无碍的,至于韩修到底是否能够如约替她取来瑶枝和碧桑,那便要听天由命了。继续呆在白云庵虽然安全,可外头的事却难免有所忽失,倒不若真听建安伯的提议,回镇国公府为上。

一来,可以试探裴相的态度。

二来,可以判断这梦寐之毒究竟是不是杨氏所下的毒手。

玉真师太虽然远离万丈红尘,曾经却身处在权利的涡心,这些道理不必细说她闻弦知意,只嘱咐了明萱一些日常须当留意的事宜,也没有多说什么,便令比丘尼开了庵门,亲自送了他们夫妇出去。

山腹之内,阴凉风急,杏黄色素衣迎风飘鼓,发出声响,圆惠眼角隐隐含着泪光,不舍地目送着马车离去,她转过头轻拭眼角,哽咽着扶着玉真说道,“宸哥儿命运多舛,生下来就没了母亲,又是那样多病多灾的身子,好不容易这几年好了起来,又得了那样聪慧体贴的妻子,我以为已经是苦尽甘来了,谁料到……”

她语声越发低落,却偏偏能听出悲愤不甘,“师太,您常教我出家人当佛心平静,不可动怒,但在我心中,宸哥儿的安危却比佛祖还要重要一些,那些陈年旧事,埋在我心中已经多年。若不是怕……我早就要跟宸哥儿说的!”

玉真手中的佛珠不停转动,她低声叹了口气说道,“圆惠,从前我拦着你。是因为那些事到底不过只是你我揣测,没有真凭实据,也无从追究。倘若真相如此,宸哥儿不免伤心落泪,若是咱们冤枉了人,却是伤人亲缘的大罪过了。”

她心中一动,忽然又说道,“但如今宸哥儿已经娶妻,是个大人了。他亦有自己的想法与判断,圆惠,若下回他再来问你当年的事,你不妨把你看到的都告诉他吧,不论如何。裴家总是要给永嘉一个交代的。”

往事早已成烟,可冤屈和仇恨,不会化为灰烬,而会被铭记。

平莎堂里,杨氏对于裴静宸拖着一双废腿回府,显得有些诧异,她先前派人去清凉寺打听过了,只听说裴家大爷身子不好,整日在药庐。原以为还是从前伤了根本作祟,谁料到竟是伤了腿,但对此,她是乐见其成的,甚至有些暗暗松了口气。

她眉开眼笑地对着桂嬷嬷说道,“本朝律例。残疾之人不得入朝为官,裴静宸这回坏了两条腿,户部的差事再好也要丢了,看老爷子还怎么偏帮这小兔崽子。”

桂嬷嬷忙上前附和,“夫人说得没错,我看哪,大爷的腿一废,以后便也不值得夫人忧惧防备着他了,您想,残疾之人不得为官,所以杨家五爷才会断一指以保全身家性命的,这断了一指尚且如此,大爷可是两条腿那!恐怕这爵位也落不到他身上,可不就是去了夫人的心头大患嘛……”

她脸上带着意味表情,挤眉弄眼地提醒着说道,“夫人,您可莫要忘了,先前的广平侯世子是怎么丢的爵位。”

老广平侯去世,原本爵位是稳稳妥妥地该世子承袭,谁料到世子突发恶疾,脸上生了脓疮,后来虽然好了,却坏了大半边脸面,面有恶疾,不入朝堂,等同与残废,于是将这到手了的爵位生生地让给了自己的兄弟。

这还只是脸上有些不大好看,裴家大爷可是双腿全废了的,可不就该将这爵位让给自己的兄弟?再说,当今皇后娘娘可是裴二爷的亲姐,虽她素来对兄长还算恭敬,但在这承爵的大事上,她心底总归是偏向自己的亲弟弟的,到时候既有从前先例在,这事还不是十拿九稳的?

杨氏微愣,随即大声笑了出来,“不错,不错,还是你提醒了我。”

她的脸上现出十二分的得意来,随即却又忽然沉下眼眸,“宵儿的爵位想来是稳当了,但我这心里却更记挂着襄楚王留下的珍宝了,这几年在外头,咱们没少费心思,也没有少花销,我的私房已然所剩不多了……桂嬷嬷你说,若你是襄楚王,会将那批财宝放在哪儿才安心?”

桂嬷嬷想了想,“襄楚王没有儿子,只有永嘉郡主这一个女儿,他出征疆场,知道生死不定,自然会将财富的下落告知永嘉郡主,至于郡主那,恐怕只有她贴身的侍女最最清楚了。”

她眼珠子咕噜噜直转,“我听这府里的老人说襄楚王死讯传来,永嘉郡主受不得刺激,这才早产血崩的,可见在这之前,永嘉郡主可不知道自己会那么早就一命呜呼,事先该当是没有什么准备的,她产下大爷后就死的,若说要交代什么遗言,恐怕也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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