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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两万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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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晤!”尼德·兰带着保留的语气说。

这时候,好像是为了要证明我的论据是对的,这个奇异东西的后面沸腾起来,它现在开行了,推动它的分明是那推进器。我们赶快紧紧把住它那浮出水面约八十厘米的上层。还算运气,它的速度并不十分快。

它如果就这样在水平面上行驶,我倒一点不在乎,”尼德·兰低声说,“但是,如果它忽然异想天开沉到水底下去,那我的性命就靠不住了!”

加拿大人说得一点不错。所以,最要紧的是赶快想办法跟里面的人取得联系。我想在它上层找到一个开口,一块盖板,用专门术语来说,找到一个“人孔”;但一行行的螺丝钉很清楚、很均匀,把钢板衔接得十分结实,无缝可寻。

而且这时,月亮又消逝了,我们是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只好等到天亮,才能想法进入这只潜水船的内部。

所以,我们的命运是完全由指挥这机器的神秘的领航人的意思来决定了。如果他们潜入水中,我们便完了!除了这种情形,那我并不怀疑跟他们取得联系的可能性。正是,如果他们不能造空气,他们一定要常常到洋面上来,更换他们呼吸的空气。所以,船上层必然有一个孔,使船内部可以跟外间的大气互相交流。

至于希望得到法拉古舰长来救的想法,现在要完全放弃了。我们被拖到西方去,我估计船的速度相当缓慢,每小时约十二海里。船的推进器搅动海水,十分规律,有时船浮出一些,向高空喷出磷光的水柱。

到早晨四点左右,这船的速度增加了。我们被拖得头晕眼花,有点吃不消了,同时海浪又直接向我们打来。很幸运,尼德·兰一下子摸到了一个钉在钢背上的大环,我们就牢牢地挽住它,才不至滑倒。

最后,长夜过去了。我的不完全的回忆不容我将当时的印象完全写出来。单有一件小事现在还可以记起来。就是当风浪比较平静的时候,我似乎几次都听到有模糊不清的声音,好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不可捉摸的乐曲的和声。全世界的人都无法解释的那水底航行的秘密是怎么一回事呢?生活在这只·怪船里的是怎样的人呢?怎样的机械使它行动有这样惊人的速度呢?

天亮了。朝雾笼罩着我们,但不久就消散了。我正要仔细观察一下上层形成平台的船壳的时候,我觉得船渐渐下沉了。

“喂!鬼东西!”尼德·兰喊着,用脚狠踢钢板,“开门吧,不好客的航海人!”

但在推进器拨水的隆隆声响中间,想叫人听到他的活是不容易的。很幸运,船一会儿又不往下沉了。

突然,一片猛然推动铁板的声音从船里面发出来。一块铁板掀起了,出来一个人,这人怪叫了一声,立即又进去不见了。

不久,八个又高又大的壮汉,蒙着脸,一声不响地走出来,把我们拉进了他们的可怕机器中。

       

第八章 动中之动

像闪电一般炔,他们粗暴地把我们架进这只潜水船中。我的伙伴和我,简直连辨明方向的时间都没有。他们走进这浮动的监牢中,心中会有什么感觉,我可不知道:但我自己却不禁打了个寒战,感觉皮肤都冰凉了。我们跟谁打交道呢?无疑地是跟一些新型的横行海上的海盗打交道。

我们一进去,上面狭小的盖板立即关上了,四周是漆黑的一团。从光亮的地方,突然进入黑暗中,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我感到我的光脚是紧紧地踩在一架铁梯上。尼德·兰和康塞尔,被人们抓得紧紧的,跟在我后面。铁梯下面一扇门打开了,我们走进去以后,门就立即关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

关在里面的,现在单单剩下我们了。在什么地方呢?我说不出来,甚至也猜不出来。只见一片漆黑,竟黑到这么一种程度:在几分钟后,就是通常在最黑暗的夜间浮来浮去的那种模糊光线,我的眼睛也一点没碰到。

尼德·兰对人家给我们的这种款待方式非常愤慨,池尽情地发泄他的愤怒。

“混蛋!〃他喊,“这儿的人待客不亚于喀里多尼亚人!他们只差吃人肉罢了!我才不奇怪呢,不过我要声明,我不会不反抗就让他们吃我!”

“安静些,尼德·兰好朋友,安静些,”康塞尔平心静气他说,“没到时候,您用不着冒火。我们还没有被放在烤盘里呢!”

“对,还没有放在烤盘里,”加拿大人答,“但是毫无疑伺,我们已经在烤炉里了。这么黑。哼!好在我的尖板刀还带在身边,用得着它的时候,我是会看得清楚的。这些盗,看他们谁敢先来向我下手吧……”

“尼德·兰,您不用发脾气,”我于是对鱼叉手说,“暴躁:没有什么用,只会把事情搞坏了,谁知道有没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呢!我们倒不如先想法知道我们是在什么地方。”

我摸索着慢慢地走。走了五步,我碰到一堵铁墙,墙是用螺丝钉铆住的铁板。然后,我转回来,撞上一张木头桌子,桌子边放有几张方板凳。这间监狱的地板上铺着很厚的麻垫子,走起来没有一点脚步声。光光的墙壁摸不出有问窗的痕迹。康塞尔从相反的方向走过来,碰着我;我们回到这舱房的中间,这舱房大约长二十英尺,宽十英尺。至于高度,尼德·兰身材虽高,也没有能衡量出来。

半个钟头过去了,我们的情形一点没有改变,就在这时候,我们眼前的黑暗忽然转变为极度的光明。我们的牢狱突然明亮了,就是说,房中突然充满了十分强烈的发光体,我起初简直受不了这种光亮。看见这雪白、强烈的光,我认出,这就是发生在潜水艇周围,很美丽的磷光似的电光。我自然而然地闭了一下眼睛,一会儿又睁开,我看见光线是从装在舱顶上的一个半透明的半球体中发出来的。

“好了!我们能看清楚了广尼德·兰喊,手拿着刀,作防卫的姿势。

“是的,我们能看清楚了,”我答,同时提出相反的意见,“不过我们的处境还是跟刚才一般黑暗。”

“愿先生耐心些。”冷静的康塞尔说。

舱房的突然明亮正好使我可以仔细地看一下里面的环境。房中只有一张桌子和五张凳子。看不见门户,想是闭得很紧密。没有什么声响传到我们耳边来。在这艇的内部似乎是死一般的沉寂。它是走着呢,在海面上呢,还是在海底下呢?我没有法子猜测。

不过那个光明的球总不会无缘无故地亮起来。我估计船上就会有人来。如果人家忘记了我们,人家便不会使这所黑牢亮起来。

我果然没有想错。不久就听到门闩响,门开了,两个人走进来。

一个是身材短小,筋肉发达,两肩宽阔,躯体壮健,坚强的头颅,蓬蓬的黑发,浓浓的胡须,犀利的眼光,他的风度带有法国普罗丈斯省人所特有的那种南方人的气概。狄德罗认为人的手势是富于譬喻的,真是说的对,现在这个短小的人正是这句活的活证据。可以感觉到,在他惯用的语言中,一定是充满了修辞学中的各种譬喻词汇。当然我并役有机会证实这事,因为他对我讲的是一种特异的、听不懂的话。

第二个来人更值得详细地加以描写。格拉第奥列或恩格尔的门徒一看他的容貌,可能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用不着迟疑,我立刻看出这个人的主要特点:第一,自信,因为他的头高傲地摆在两肩形成的弧线中,他那漆黑的眼睛冷静地注视着人;第二,镇定,因为他的肤色,苍白不红,表示他血脉的安定;第三,强毅,这从他眼眶筋肉的迅速收缩看出来;最后,勇敢,因为他的深呼吸就表明了他的胁活力强。

我还要说,这个人的样子很高傲,他坚定的眼光好像反映出他高深的思艺。从他整个形貌来看。丛他的举止和表情的一致性来看,根据相面先生的说法,无疑地,他是个但白直率的人。

我看见这个人在面前,心中自然而然地觉得很安定,我预料我们的会谈将很顺利。

这个人究竟是三十五岁还是五十岁,我可不能确定。他的身材高大,他的前额宽阔,鼻子笔直,嘴唇平正,牙齿齐整,两手细长,用手相学家的话来说,特别“精灵〃,就是说。正好配得上他富有情感的心灵。这人可能是我从来没有碰见过的最完美的人型。更有一个细微的特征,他的两个眼睛,彼此隔开略远一些,可以把整个一方景色同时收入眼帘中。这一特点——我在以后证实了——使他的眼力比尼德·兰的还要高强。当这个人注视着一件东西的时候,他紧喳起眉毛,微微合起他宽大的眼皮,这样,眼皮正好圈着眼珠,使得视野的范围缩小,他注视着!好厉害的眼光!远方缩小的物件都被他放大!他一眼便看透您的心事!在我们看来是很模糊的海波,他一目便能了然!他一眼便能看出海底深处的一切情形!

这两个陌生人,头上戴着水獭皮的便帽,脚上蹬着海豹皮的水靴,身上穿着特殊织物的衣服,腰身不紧,动作起来方便自如。

两人中高大的一位——他显然是这船上的首脑——注意地打量着我们,一句话也不说。然后转身跟他的同伴谈了一会,他说的话我听不懂。这是一种响亮、和谐、婉转的语言,其中母音的声调好像变化很多。

他的同伴一边点头一边回答,讲了几句完全听不懂的话。然后他的眼光回过来,好像直接问我。

我拿法国话回答他,说我不懂他的诸;但他似乎不懂我说的什么,这情形真叫我相当为难。

“先生就讲讲我们的经过情形好了,”康塞尔对我说,“这两位先生也许可能听懂几句!”

我重新讲述我们遭遇的经过,每个音节都念得清楚,一点细节都没有遗漏。我说出我们的姓名和身份,然后我正式介绍我们:阿龙纳斯教授,他的仆人康塞尔,鱼叉手尼德·兰师傅。

这个眼睛又温和又镇定的人,安详地、而且礼貌地、非常注意地听我说话。但他的面容没有露出一点迹象足以表明他听懂了我说的经过。当我说完了之后,他一句话也不说。

现在只有说英国活试试看。或者他可能听懂这种现在很通行的语言。我懂英语和德语,看书没有问题,可是谈话却还不行。但是,无论如何,总要想办法使人家听得懂。

“来吧,您来吧,我对鱼叉手说,”尼德·兰师傅,现在轮到您了,请您尽量从肚子里把英国人说的地道的英语拿出来。您想法比我说得更清楚一点。”

尼德·兰一点不推托,把我讲过的话又讲了一遍,他讲的我差不多都听得懂。内容是一样的,但形式不同了。加拿大人,由于他的性格,说话时很激动。他愤愤地埋怨人家蔑视人权,把我们关在这里,质问人家凭什么法律扣留我们,他引证了“人身保障法”的条文(奇*书*网。整*理*提*供),说要控诉非法羁禁他的人,他全身激动,指手画脚,大声叫喊,最后,他用富于表情的手势,让对方明白,我们饿得要命。

这却是真话,但我们差不多完全忘记自己饿了。

鱼叉手很吃惊,因为他的话跟我说的一样,好像也没有为对方所了解。来看我们的这两个人,连眉头也没有皱一皱。很明显,他们既不懂得阿拉哥的语言,也不懂得法拉第的语言。

我们所有的语言资本都拿出来了,可是并没有解决问题,我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康塞尔对我说:

“如果先生允许的活,我现在用德语来讲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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