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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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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妈的就知道废话。”我几乎开始小跑起来。
  
  “对了,我又弄到了张蔷的一盒《星期六》,你听不……”他看看要撵上我挺费劲儿,就放弃了。
  
  我没有回学校,而是跑到了校园西边的小河边。小河边很宁静,夕阳的余晖在水面上泛着鳞鳞波光,远处有两个小孩在逮蝌蚪。我靠着一棵柳树坐下来,再也忍不住,就把头埋在双腿间痛哭起来。
  
  自从看见了方玲,我的心就像是被剜了一刀,只有我知道,这一刀的创伤永远也不会愈合了。我在心底恨恨地喊了一声潘正的名字,骂了一声这狠心的人。在文化宫电影院里,我把隔着毛衣的胸脯给他了。在他奶奶的家里,我把沾着酥饼的嘴唇也给他了。我把这些当成了一辈子要忠守的纯洁,就是身子烂了,心也不会忘记。可潘正,为什么这么快就忘了呢?为什么就不把我当回事儿呢!他牵上了市二高的方玲——没准儿他们一直没断过,我才是第三者。方玲要是知道了我和潘正的事儿,也会恨得咬牙吧?他牵上了方玲,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呢?
  
  他把方玲领到他奶奶家,还能做什么?肯定会像抚摸我一样抚摸她,也会像亲吻我一样亲吻她吧?抚摸和亲吻都做了,他会不会和方玲做洪敏和张叔林做的事?也许不会,他都没要我和他做那种事,会要方玲做吗?
  
  这是永远不可知的秘密,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却是我。

  10。天底下最龌龊的一幅画

  几天之后,班里一个女生弄来一本琼瑶小说《聚散两依依》,我第一次跟琼瑶的亲密接触。女生们看入了迷,一个个传阅,心急的,连上副课都压在课本下面偷偷看。书传到我手上,是个周六,我要回家过星期天,可那女生说周日晚上必须还给主人。我怕回家看被发现,就没有搭车,背着书包,沿着公共汽车的路线,边往家走,边一目十行。
  
  走到潘正奶奶家那栋临街的楼前,我正好看完了。往四楼看看,阳台上只有几盆枯花。   这说明,他奶奶没回来。那天电影散场后,他可能带方玲来过这儿……
  
  天擦黑了,我合上了书,回忆着书里的诗——
  
  也曾数窗前的雨滴
  
  也曾数门前的落叶
  
  数不清
  
  数不清的是爱的记忆
  
  聚也依依散也依依
  
  ……
  
  这哪是诗啊,这是我心里的伤口。我哭了,对着那个阳台和那几盆枯花。身边大杨树上的叶子,在晚风中哗啦啦地摇动。我用模糊的双眼,望着满树不知疲倦的树叶,心中的无奈达到了极点。此刻,我羡慕阳台上的那几盆枯花,也羡慕身边的大杨树。它们是植物,它们不会说话,没有思想,也不会有痛苦。它们只需要阳光和雨露,就可以延续鲜活的生命,就可以在风中唱出无忧无虑的歌,跳起无忧无虑的舞。
  
  回到家里,我来到厨房,看见我妈给我留的半碗鸡肉。我平时最爱吃鸡,可现在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我躲进自己的小屋里,拿出日记本。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够我写上三天三夜。可是,拿起钢笔,我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泪又流了下来,打在本子上,把上面的字迹都给弄洇了,那深深浅浅的斑斑点点,刺得我的眼睛生疼了。
  
  周一的语文小测验,我没有考好。李老师又把我叫到他的宿舍。他不但很生气,而且很痛心,狠狠地批了我一顿之后,又问我是不是还和潘正藕断丝连。我想尊重李老师,但一想起“花裤衩”,就尊重不起来。我不是鄙视他穿了“花裤衩”,而是鄙视他把穿着“花裤衩”的身体暴露给我。
  
  我又沮丧,又不服气。我必须奋起,我不能学习、爱情输掉一双。我开始中午不休息,发愤看书。
  
  这天中午,我吃过饭来到教室。教室里已有十几个同学,有的在学习,有的趴在课桌上打盹儿。我打开笔盒,发现里面有张白纸,叠得四四方方的。我以为又是情书,打开一看,吓得差一点儿喊起来。上面用钢笔画着一个物儿,直竖着,惟妙惟肖,根部还有一堆乱草。下边还有题字:“潘正的XX”。字歪歪斜斜,是用左手写的——怕被认出字迹,向老师告发。
  
  我赶紧把纸团了,恨得牙根痒痒。这一定是王斌比着他自己的东西画出来的,纯粹是因为嫉妒,才这么羞辱我。我想拿着这张画去找他,又怕他不认账。我想告诉老师,又怕惹祸上身。最后,还是跑到厕所,把它撕了,拉了一下水闸,冲走了。
  
  我很想安静,但各种纷扰总是像这样断不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男生想扰乱我,他们心里也和我一样,藏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吗?他们也像我失控地想着潘正一样,失控地想着我吗?他们对我的念头,也像我对潘正的那样纯洁,那样死心踏地吗?

  11。穿着新皮鞋去看桃花

  听说山脚下的桃花开了,李老师高兴得有些过分。今天的语文课上,他提前十分钟讲完了本节内容,给我们补充讲解了《诗经》中的《桃夭》。
  
  周六这天,李老师和钱老师邀我和洪敏周日去赏桃花。
  
  晚饭桌上,后爹和我妈商量,要给他上初一的儿子小新买一辆自行车,每天坐公交车划   不来。我妈说买就买呗。小新听了,朝我显摆地眨巴眼睛。我突然觉得脚上的一双红布鞋太土了,就开口问我妈要钱,要买一双洪敏那样的黑色丁字皮鞋。
  
  “你才几岁?就想学你妈发骚?”后爹嗤之以鼻。
  
  我忍住了,没有言语。我不是怕他,我是怕我妈和他吵起来。他一动手,我妈就得吃亏。
  
  “你也算个男人?能给你儿子买自行车,我不能给我闺女买双皮鞋?”我妈倒是挺有原则的。
  
  “布鞋不是一样穿?”
  
  “坐公共汽车就不能上学了?”
  
  他们又吵开了。我放下饭碗,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我趴在被子上,真想大哭一场。这是命吗?我必须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必须受气、必须受苦?因为一双皮鞋,也会发生家庭大战!我害怕这样的家庭,实在太害怕大人吵架打架了!这世界上,有谁能真正解救我呢?这个天,好像不是我的,好像从来就不是我的。泪已经蒙住了眼睛,我才意识到这种时候不能哭。我不能让我妈看见我的泪,她会更不好受的。在我妈面前,我必须扮演成一个感情上粗枝大叶的人。
  
  我赶紧走到窗前,把泪擦干了。楼下走来一对父女,女儿快有爸爸高了,爸爸还揽着女儿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讨好她。看着他们,我的泪哗地就流了个满脸。这世界上原来是有温情的,也不缺乏爱,只是没有分配给我而已。我要是也有这么个爸,谁欺负我都不会怕了,谁辜负我都不会这么无助了。我可以扑到我亲爸的怀里,撒娇,诉说,大哭大笑……
  
  可这一切都只能是想像而已。我没有关于亲爸的记忆,父爱在我心中从来都是一片空白。不记得有多少次了,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总是提笔给我的亲爸写信,明知没有地方可以寄出,明知写完就得撕个粉碎,我还是十几张十几张地写,每一张都沾着我的泪。我想就那么感动天,让天提醒我的亲爸想起我,寻找我。可是,没有,直到今天,我从没听任何人说过关于他的消息,也没听任何人说他打听过我。他心里没有我,他和潘正一样,没把我当回事儿。
  
  过了一会儿,我妈进来了,问我皮鞋多少钱一双。我说18块。她就给了我20块钱,说剩下2块明天郊游买些吃的。末了,我妈又说,去郊游还是穿布鞋舒服。
  
  第二天8点,我就叫上洪敏,到了百货大楼,买了一双和她的一模一样的皮鞋。我没听我妈的话,穿着那双新皮鞋去郊游了。洪敏有辆自行车,一直带着我到了山脚下。
  
  和洪敏坐在野生桃林里,我感到景色妙不可言。随后,李、钱两位老师一高一矮,在小路上出现了。
  
  “‘白魔头’提了恁大个袋子!里面装什么好吃的?”洪敏笑着说。
  
  “得给李老师也起个外号,不然对钱老师不公平!”我说。
  
  “起什么好呢?他可没什么特点。”
  
  “他的裤衩有特点,就叫“花裤衩”吧。”
  
  “‘花裤衩’?这真笑死人了!”洪敏开始疯笑,笑得前仰后合。
  
  我三言两语把典故给洪敏讲了,她越发笑得花枝乱颤。
  
  “什么事这么可笑啊?”“白魔头”走近了,拖着长腔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要笑大家一起笑,不要辜负了这大好春光啊!”“花裤衩”一开口就能酸掉大牙。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我们提议先把食品放下,绕着桃林走一圈。他们二位欣然同意,又不约而同折了两枝桃花,“花裤衩”的递给了我,“白魔头”的则递给了洪敏。这样的搭配,只能意会。我和洪敏趁他们不注意,偷着挤咕了一下眼睛。
  
  刚走了半圈,“花裤衩”便按捺不住,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本席慕容的《七里香》,命令每人朗诵一篇,不然就会辜负大好春光。那么,由他先来。
  
  他用他的“河南二普通”朗诵道:“一阔(棵)开花的树——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凯(刻),为这,我已在浮(佛)前,求了五北(百)年……”
  
  “我可受不了啦——”洪敏捂着肚子喊道。
  
  “怎么,不喜欢?现在的孩子一点儿也不浪漫……”“花裤衩”说。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拣柴烤白薯吧。”“白魔头”提议。
  
  “俗!”“花裤衩”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12。处子的身下铺着茉莉

  高一期末考试完毕,是星期五的傍晚。潘正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塞给我一张纸条,怕人看见,就赶快跑回教室里去了。
  
  我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才敢把纸条打开。上面写着“下个周五上午去我奶奶家”。之后,我很快把纸条团了,握在手心里。很快,我的手心出了汗,额头上也浸出了汗。窗前的杨树叶被热辣辣的太阳烤了一天,榨干了水分,在微风里无精打采地摇晃着。夕阳渐渐暗了 
    下来,我的心也渐渐蒙上了一层阴霾。
  
  潘正莫非不和方玲好了?不喜欢方玲老爹的权势了?还是方玲把他给甩了?或者是他想脚踏两只船?把我当佐料?如果我是个傲气的女孩,就不应该再答理潘正了,他和方玲的关系,已经亵渎了我对他的爱。我应该有非凡的定力,一辈子不答理他,把对他的爱沤烂在心里。
  
  我的右手握着那张纸条,就像是握着一团火。它烧灼我,又撩拨我。我问自己,爱不爱他,回答是肯定的。既然我爱他,还装什么清高呢?既然我爱他,就是做个贱人又怎么样呢?是的,只要我去了他奶奶家,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了!
  
  想到此,我已经知道,我会去的,我一定会去的。潘正就是我的太阳,我的神。我必须在有限的缘分里,充分把握每一次和他亲近的机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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