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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的空暇,马可给了我一份酒水价格单,又带我去熟悉酒店的菜品。下午六点,801和802同时来了客人,马可便让我负责比较小的802,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过来帮我上菜,给客人更换骨碟。烟灰缸里的烟头超过三个就需要更换,马可提醒我说,不要忘记加一点水在里面。遇到烫手的大汤碗,我不敢端,便跑去叫马可。看着他稳稳地把滚烫的大汤碗端上桌子,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师傅,你简直就是一个拥有佛陀一样大无畏精神的人。没,皮厚罢了,他说。虽然马可帮我干了大多数的工作,这晚上我还是焦头烂额的,一顿忙活下来,已然腰酸背痛。客人一走,我便学着马可的样子,开始收拾桌子。马可房间的客人晚走了半个小时,他收拾完毕,便又过来帮我,我慢慢腾腾的,才刚擦完酒杯,正要换桌布。马可也没说什么,只闷头帮我擦了转盘,摆好了台。马可擦了擦汗,说,地面要拖一遍,然后检查水电,别忘了卫生间的垃圾袋,等领班检查合格才可以下班。我颇感动,客气了一下,说,谢谢你,师傅。马可笑笑,帮我关掉冲水马桶的水阀,说,没什么,以后干活要快一些。
慢慢的,我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小服务员。虽然干活还是有些慢,但在马可的帮助下,我也足以应付802这种小房间了。这段时间里,我也真正体会到了工作的辛苦。做服务员的最大痛苦,除了繁琐的洗刷餐具,便是一天到晚站着。客人不来,我也要在房间门口站位,客人来了,更是要跑前跑后伺候着。由于酒店是一家生态餐厅,只有一层,故而面积极大,去哪儿都远得离谱。客人想要一碟蒜泥,我就得跑上五百米,好容易气喘吁吁端回来,客人还嫌我去找蒜泥的时候,没能及时给他们倒酒;客人想要包烟,我也得千里迢迢去一趟柜台,领班还在路上警告我,客人的骨碟需要更换了。分身乏术的我,几乎跑断了腿,也总是被抱怨来抱怨去的。盛夏的烈日,更是把大棚一样的酒店给烤得像个微波炉,闷热得让人难以忍受。即便是吹着空调坐着不动的客人都会汗流浃背,更何况疲于奔命的我,忙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喝一口水。有好几次,我都险些昏倒过去,幸亏马可过来帮忙,让我去备餐间缓了一会儿。我最享受的,也就是趁着客人喝葡萄酒,需要冰块的时候,明目张胆去冷柜领一桶子冰块。我总会给自己留一半冰块,每当渴得不行,我便躲进备餐间,狂嚼冰块。
让我头疼的是,仅仅五天时间,我的小胶底布鞋的鞋底就磨成了小镜子,鞋帮也开裂了。酒店铺了光滑的瓷砖,遇到洒水的地方,即便我小心翼翼的,也时常滑倒。有一次,我给客人倒酒时,不小心弄错了顺序,急于拍领导马屁的主人便大发雷霆,对着我骂了半天,说了很多粗话。马可听到之后,急忙从801过来,替我向客人道歉,又给我找了个台阶,让我去给客人催菜。我带着满肚子的委屈,哭着就跑了出去,去给这帮可恶的家伙催菜。结果,一个不小心,我就滑倒在地上,大脑袋也摔得咚的一声。在过往客人的哄笑中,我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抱着后脑勺,哇的就哭了。我何苦如此!我越想越委屈,真想扒掉这身被汗水湿透的工装,离开这个受人欺负的鬼地方。马可走了过来,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第一次温柔地说,你回去休息吧。我抹着眼泪,师傅,我不想干了。干什么都不容易的,马可笑笑,你的头真大,刚才摔倒,隔那么远我都听到了,地上都被你的大脑袋砸了个坑。我被马可气得破涕为笑,说,师傅,我没事儿了,我回802了。还是回去休息吧,刚才你摔得不轻,马可说。我忽然感觉一阵温暖,盯着一脸关心的马可,我又眼泪汪汪了。怎么,又想哭?马可假装害怕的样子,眼睛一眯,活像可爱的流氓兔,全然没有平时的冷漠。我强忍着眼泪,师傅,我真没事了。我是你师傅,我让你去休息你就得休息,我给你看着802,马可擦了擦额头的汗,又说,你中午再去买双新鞋吧。我点点头,眼泪吧嗒吧嗒直掉。马可问,你干么哭?因为你,我说。马可笑着摇摇头,自嘲着走了,难道我是个洋葱吗?
我终究咬牙坚持了下来,这多少是因为马可。我有一个好师傅,我想。甚至,就连我偷吃东西,他也格外宽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每顿饭都会吃得饱饱的,但我还是扛不住这么大的体力消耗,总是感觉饿,再加上本来我就嘴馋,新店的伙食又不好,我便时常躲在备餐间,偷吃传菜员送来的菜。由于我平日里比较乖巧,喜欢和传菜员玩,他们也不会出卖我。更何况,传菜员们自己也偷吃。厨师第一口,传菜第二口,我是第三口。每次新菜过来,我便先大饱口福,美美吃上几筷子,然后再端给客人。就算客人都饿死了,我韩雪佳也饿不着,我想。这一天,我正藏在屋子偷捞鳄鱼肉,马可就推开备餐间的门进来了。他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显然比较生气,说,一个女孩子,自己注意一些!我赶紧装可怜,泪眼涟涟的,说,师傅,我错了,我好饿,总是吃不饱。马可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女孩子打工也不容易,以后……我急忙说,以后我不敢偷吃了。马可摇摇头,说,以后偷吃,你记得关上门,不要让领班看到了,会罚款的。以后的日子,我便拉马可下水,有什么好吃的,也给他留一份。开始马可还不肯和我同流合污,但时间一长,他也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被我塞了满嘴的牛柳肉。我嘿嘿笑着,师傅,我对你好吧?马可恨恨地擦擦嘴,想骂我,却没说出来。毕竟,吃人嘴短。我趁机求他,师傅,我对你这么好,晚上你就不要去帮803收拾了,你来帮我吧。马可哼了一声,替我烧上水就走了。我知道,他同意了。
我最讨厌803的服务员,这个小狐狸,见我在酒店里人缘好,讨男孩子喜欢,又有一个好师傅,便妒忌我,一有机会就跟我作对。她经常在宿舍里散布我偷吃东西的消息,还在男孩子面前嘲笑我的笨手笨脚。最让我受不了的,她还时常来和我抢马可,让马可帮他干这个干那个的,存心就是想和我过不去。看着马可帮小狐狸拖地,我便气得直跺脚,手里擦的杯子,更是被我拧得吱吱响。该死的马可,不帮你徒弟,去找小狐狸,哼,还想吃干炸蛎黄?我一使劲,酒杯碎成了两半,我恶狠狠想,小心我拿老鼠药毒死你!
在我的干预之下,马可极少再去帮803小狐狸,这让我十分开心,我便决定给他一点回报。师傅,你有没有女朋友?我笑出了一脸的小花朵。马可白了我一眼,继续吃饭,没理睬我。咱们酒店这么多女孩子,你喜欢谁,我给你说媒去,满嘴的米饭也堵不住我的嘴。马可把筷子往餐盘上一拍,却笑着问我,你能不能先表演个魔术给我看看。什么魔术?我也笑嘻嘻问。这个魔术很简单,你,韩雪佳,马可脸一沉,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掉!我端起餐盘就走,哼,彭家桥倒了墙!我气乎乎地想,反正你也不知道我是在骂你。彭家桥有南昌著名的精神病医院,南昌人常拿彭家桥倒了墙来骂人。以前我生马可的气,便 “噶杀高”、“搭到了头”的,用南昌话来骂他,马可一脸茫然的,显然是听不懂。这次,我正沾沾自喜呢,马可突然叫住了我,嫩各杂夹生糕!当我棉猴子呀,搭到了头,跟我玩脑浆!我惊得差点扔了餐盘,心里暗叫一声嘎脱了溲!这个家伙竟然是南昌人。师傅,你听得懂啊?我笑得像个被砸扁的小狐狸,尴尬不已地回来坐下,问他,你也是南昌人?马可笑笑,说,青海人,不过在南昌住了十几年。我好奇地问,我以前骂你,你怎么没反应?马可答非所问,说,你让我想起我女朋友。我自恋地问,她是不是和我一样漂亮可爱?马可又是不理睬我的问题,说,只是声音像。说完,他就端起餐盘走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天下午,我没见马可再笑过。
从这天晚上开始,我见了马可总毕恭毕敬的,尊称他一声“老坐”(南昌话师傅)。马可也不说什么,只忙着给客人倒酒。不过,他的眼色流出了一缕忧愁,心不在焉的,以致他竟把可乐和红酒弄混了,被客人好一顿埋怨。客人走了之后,我问他,老坐,我惹你生气了?马可沉着脸,摇摇头,没。你女朋友呢?我不再绕圈子。估计是闹别扭了,我想。马可只低头洗刷餐具,没吭声。如果吵架了,我去找她,帮你说说去,我擦着杯子想逗他笑。马可抬起头,神情凄然,说,我也在找她,我们快两年没见了。两年?我有些吃惊,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不知道,马可苦涩一笑,我找过一次,她好像搬家了。朋友呢,没打听一下?我问。不想,马可一脸认真地说,只想自己找。我心里暗骂,马可,你果然是从彭家桥逃出来的。以后的日子,马可极少再提及女朋友的事。只是一次值班的时候,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你说,分开之后,一个人会一直等待下去吗?我知道他的意思,不想打击他,便说,也许。马可有些释然,便去洗衣房领新的布草。我盯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小药罐告诉我的故事。她说,如果一只獾走丢了,另一只獾会穷其一生去寻找它。这是一个浪漫的传说,可惜,小乐说这是假的,真实的獾并不如此。爱情,没有谁会等谁一辈子,小乐又说。也许,马可仅是一只傻獾,在寻觅着一段不会归来的爱情,我想。
第十八章
18
我和马可逐渐成为酒店的一大景观。一个冷冷淡淡的师傅,屁股后面总跟着一个叽叽喳喳的徒弟,徒弟一天到晚闹腾个不停,师傅却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笑笑。虽说性情相差甚远,但并不妨碍我们成为酒店里的模范师徒。
如同酒店里的人给我取的绰号韩闹闹一样,我总喜欢在马可面前瞎胡闹。每次去熟悉菜品,我便拉着马可的胳膊,厚着脸皮一个劲撒娇,老坐,我想吃脆皮玫瑰冰淇淋……老坐,我想吃秘汁手抓骨……老坐,我想吃情人梅……老坐,我想喝木瓜汁……马可被我纠缠得焦头烂额,说,你在背菜谱?继续!我噘起嘴巴,哼,小气鬼!吃饭的时候,我也不让这个小气鬼安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我便向他炫耀酒店里追求自己的男孩子如何的多,自己如何的受欢迎。马可点头,说,看出来了,你是个凸透镜。凸透镜?我疑惑地问,什么意思?马可解释说,你像凸透镜一样有魅力,把男孩子会聚到你身上。我立马骄傲地承认,那当然,只要我韩雪佳喊一声撤台,七八个传菜员争着来帮我,我就是一个大凸透镜!谁知道,马可当即泼了我一头冷水,忘了跟你说了,凸透镜一般都很胖的。我气得直摔盘子,自己又中了这个家伙的冷幽默。我窝着肚子里的火,小心收集餐盘上剩余的米粒,气嘟嘟地吃了个干净。马可笑笑,说,你挺节俭的。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哼,不能浪费粮食,这是我姐姐说的!马可挺感兴趣地问,你还有姐姐?我不想再理他,端起餐盘就走,懒得跟你说!
盛夏八月,青岛进入了旅游旺季,酒店的客流量剧增,除了801和802,我和马可又添了大厅里的两桌散台。从早上九点到半夜十一点,客人来一拨走一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