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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天堂-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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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百万元,我必须如父亲所期望地全面规划我的事业。这应该是人在顺境最通常的表现:精力充沛又信心十足,忙碌而不觉疲劳。忙碌,人便充实,充实便不紧张。那,实是我少有的一段。

好了,不啰嗦了,就让我用一段关于“红眼病”的插曲来结束我的讲述吧。

大家知道,我的废品收购站是在我们村办塑料厂的基础上改建的。应该说,在我承包塑料制品厂落魄的日子里,我的乡邻们给予了我极大地同情,他们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护着我、帮着我。但当我的废品回收站渐成规模,特别是我的兴高酒楼落成开业后,一场因心态严重失衡而引发的争论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高明废品收购站占用了咱们村塑料厂的地吧?当时的合同规没规定可以随意改建?这几年的承包费是多少?到底交了没有?在一次村民代表会议上,我堂兄首先提出了质疑,他的质疑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村民代表们一致支持。在这方面,我问心无愧。按时足额缴纳承包费是父亲对我的一贯要求,他常说,挣钱不能亏心,尤其不能亏自己的乡亲。但,以我二大爷为首的村民理财小组几乎翻遍了我们村所有的账册,偏没有找到我交承包费的记录。村里一下子乱起来,当我被神神秘秘地强行请到村办公室交代问题时,我猛然间看到了村文书忐忑的、游移不定的目光。这是一个最不令我待见的村干部,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那副太监相。正欲“坦白”,却突然改变了注意,故作可怜地说,我没交,前两年手头太紧。这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们都知道,因为塑料厂的倒闭。不过,我可以马上交,我愿意多交一万元的利息。多交岂有不好的?一场激烈的冲突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当天晚上,村文书就提着两瓶“二锅头”上门了,满脸愧疚,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承包费叫我挪用了,害你多交了钱。没办法,手头紧哪。我知道,他老婆常年害病,便大度地说,无所谓。他甚激动,语无伦次地说,不过,你放心,算我借的,必定要还的。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不是赖账,而是因为无力。索性好人做到底吧,想着,我又说,不急,有困难,只管开口。他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只指了指忘记了放下仍提着的酒。我岂能要他的酒?我知道他好酒,每天必喝,但只要自己掏钱,瓶装酒从不舍得喝,好在这几年村里办招待多了,他也不缺酒喝,只是逢喝必醉,村里人都叫他“酒官儿”,他也不恼,嘴里只含混不清地说着据猜测大概是“口福”两个字。不过,看来今天他是断不肯带回去了,任怎样劝都不中用。我便说,要不然,喝了吧。他中午就有点儿多,想了一会儿才勉强同意了。确是海量,一人一瓶,我已烂醉如泥,而他却依然清醒。直到现在,提及此事他仍津津乐道。不要总嫌有人提及你走麦城的经历,其实,只要他不是偶尔地而是经常地提,那么,他必定不是在揭你的短处,而是用来表示他对你的关爱。不信?不妨想一想,是不是你最亲爱的老婆揭你的短最多?

太潇洒了。高明刚讲完,乡丁林一凡就感叹道。

抓紧时间,该你了。赵晓晨催促道。

该我了吗?林一凡自言自语着,那,大家可不许笑话我。

(四)

1

乡丁说,虽然美好的愿望常常被现实所击碎,但人仍少不了美好的愿望,因为人需要靠美好的愿望活着。现实是无法主宰的,如果能够主宰,龟儿子才不想进步呢。

平日里总有许多话要说,真要说时倒不知从哪说起了。到底从哪说起呢?林一凡挠了挠头说,改革的年代,便从改革开始吧。

那一年的改革,我仅以一分之差险胜对手如愿做了某所的所长。事后才听说,这是既定的事实,大家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从这一点儿,便不难看出我的幼稚——只要不被明确地告知,凡事总懵懵懂懂难有自己清晰的意见;即使被告知,话稍有哪怕是该有的含糊便唯恐听错了似地再三追问而不能象现在这样准确地辨认,说白了,就是还不会独立地思考,或许这便是差别,尽管我不会承认。要知道,有人告知是件极不容易的事,这是朋友才能做的,不是说我没有朋友,而是我的朋友甚至还不如我,他们不可能了解如此高级别的人事秘密。

在这里,且不多啰嗦,单说幸亏如此,且不说我指不定便会抑制不住自己说出来而泄了密造成一些沸沸扬扬的不利影响,必也会少了这么一段事后最值得回味和留恋但在当时无异于折磨的惴惴不安。

这么说并非危言耸听,不妨关注一下我当时的表现:喜欢卖弄和引人注目,这正是不自信的典型表现,特点便是经常说或者编造一些自以为值得炫耀的事情,即使不承认或者不自觉,也只不过是为了以壮胆色。譬如受了领导无论该不该的训,虽也觉心虚和无用,却还要说一些“官大一级压死人”之类的牢骚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凸显自己。其实,不要小瞧了一级的差别,即使半级也足以压死人,那时,我只知有却并不理解这些话。所以,心里倒是安慰了,却是大忌,结果自是适得其反,适得其反也乐意。

再回到当时的现场,我目光不时地瞄向稳坐于主席台上的书记。如何准确地表达我当时的感受呢?便这样说吧,些许期待,些许超然,心里空空的,茫然不知所觉。公布结果的时候,大厅里没有多少掌声,只有一片轻轻地唏嘘声。我知道,必是书记那张分量最重的票最终还是投向了我。

后来才了解到,他们居然能从书记的神态和投票的姿势看出结果,我不信,必是因为心里有底而非真的有这样的功能,这样的功能或许是有的,但必需要修炼。但至少可以说明一点儿,他们在台下必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书记,因为之前的公开唱票中我与对手总在交替上升,而且我大概总要落后令人揪心的三两票。

要知道,乡一级的站所虽只定格为稍大一点儿的机关根本不存在的正股级,但象我这样没根没底从最低层开始干起的人来说,往往是一生奋斗的目标。太了不得了。所以,当我郑重地从他手上接过聘书时,头脑里尽是报知遇之恩的事。

无论如何,我都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因为现在再回想起来总觉自己是稀里糊涂的,不知大家是否有这样的感觉,只要后来去想前面的事,常有不如现在这般清晰的感觉。只说我稀里糊涂地分配至安宁乡不足一年半的时间,尽管我竭力地恭敬着每一个人,哪怕是自认为地位下贱其实同样了不得的临时工,我还是成了最有争议的人物。

当时对我投入最大关注的,有书记、工委、农委三派人。别不承认我关于“派”的叫法,我当时也不承认,但它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只要在同一系统里共事,难免感情便会亲近了些,即使彼此之间存有严重的分岐,为了系统利益也必须一致对外。否则,会被认作叛徒。在一个乡里有许多分工,每一个分工是一个系统;超过了乡的范围,乡便自动地变成了一个系统;系统无限大又无限小,以此类推。由于我开始编在了农委,所以,我应算作农委派的人。至于我与书记、工委派之间,正是我所要讲述的重点。

我和书记之间,并非人们所认定的亲戚或金钱关系,只是他跟我的一个我甚至还不认识的街坊曾共过事,据说处得还不咋样。但我别出新裁地没有竭力地去纠正那些流言,说实在的,对于流言的那些,我虽有所认识,却仍是朦胧的,完全在凭感觉行事。人在缺少理智的情况下所做出的决定应该是下意识的,所以,说“别出新裁”不为过吧。

说起来,书记对我的关注竟是由一个不礼貌的电话引起的。有一天夜里,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反正夜已深透了,我正被一部小说引得入了迷,一阵突然的清脆的电话铃声唬了我一跳。那时,我还没有宿舍就住在办公室里,迷恋于刚兴起来的“够级”的同事因我经常不参加使他们凑不足六人无法玩而心存不满,便常开这样的玩笑,有时甚至冒书记的名。我抓起电话不耐烦地一连串吼道,谁啊?深更半夜打什么电话,有病!对方有点儿恼,反问,你是谁?我惯常地答,管我是谁;明知故问。他仿佛知道我要挂电话,忙说,别挂电话,我,老孙,党委的。以为定是又在开玩笑,我未及他说下去便质问道,你,老孙,就可以乱打电话?对方的语气竟一时间就能平静下来,却不失责备地说,你怎么这样打电话?等着,我这就过去。故伎重演,我怕什么,来吧。说实话,要不是那天我迷于书,这种毫无意义的斗嘴确让我度过了那段难耐的浮躁期。

他真的来了,不想这次竟真的是老孙,我们乡的一把手书记,我那时还只见过他一面,或许他对我没什么印象,但我对他的印象却是深刻的,一把手哪,那时我认为的天一样大的官。或许一把手都该如此,这是一个不拘言笑严肃的人。

我登时慌乱起来,象无意违反了课堂纪律的公认的一惯的好学生咋见到了老师那样,不知是该先藏禁书还是先语无伦次地辩白。

他显然没容得我辩白,只瞟了一眼桌上的书,脸色已缓了下来,不经意地翻了翻我特意地经常堆到桌上不为了看莫名其妙地只为了彰显自己因好学而必定与众不同又常遭同事反感的形象的书(没办法,这是我当时最崇拜的一种形象。反感?那是因为他们不行,是嫉妒。其实,我又何偿在读?即便如此,也是只有有学问的人才能想出的办法,智商低的人想不出自要做不屑的表示),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难得温柔地问,你也有熬夜读书的习惯?我老老实实地答,嗯。但情绪绝对是可以感染人的,他的温柔让我终于鼓起仍难免要小心翼翼地反问的勇气,怯生生地问,您也是吗?他答非所问地说道,读书是个好习惯。说着,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又道,不过,没办法,没时间,烦心的事太多。

他指的是自己加班的事,据说他经常加班,所以说他是一个敬业的领导。我信,他的政敌不信,说那是因为他做教师的经历让他养成了“眉毛胡子一把抓”的陋习,累死了活该,因为无能,没有金刚钻就别拦瓷器活。念及次,我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疲惫——那时不象现在有微机尽可以玩,到深夜,即使玩也没人愿的。

我的思想在飞快地转着,感觉似乎该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安慰?领导是不需要安慰的,有哪个领导肯掉这个价?不过,当时我还远认识到这个事实,只记得自己莫名其妙把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感受甚至家长里短都不分主题不辨真假且语无伦次地一古脑倒给了他。

他居然能认真地听,一次也没打断过我。不打断别人的谈话,而且认真地听,应该是领导者最优秀的品质。更让我感动的是,他不仅如此,而且认真地思考了好长时间以示重视,才又开始说道,若要有地位,必先有作为,而要有作为必先读书,不学无术永远都不成。……脚已迈出了门,他又回头叮嘱道,太晚了,快睡吧。随即象是突然记起了似地说,有问题,只管找我。知己!那时的唯一感觉。

得领导如此夫复何求?之后不久,为了表现自己,我迫不及待地向他交了两个现在看来绝对幼稚可笑的甚至没来得抄清的调研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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