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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有些难受。”他的声音很低,“我继位是问心无愧……”
灵犀知道他说的是曾静一事,也知道这件事对他的伤害甚大,以至于他在百忙之中,还写出一本《大义觉迷录》为自己鸣冤。千古以来,只此一例。“您的心光明磊落,何必在意这种小人之言。在那些酸儒眼中,满汉之分远远大于君臣之义。就我看来,这本身就是梗旧狭隘之说。您是一国之君,岂可与他们一般见识?”
成群的小鸟飞过来,落在窗外的柏树上。四周那么寂静; 只听见停着鸟儿的树枝上,树叶沙沙地响着。
“你真的这么想?”
“是。我们在杭州的书院里也做过一些努力,希望能消除坏影响。”她的神情温柔美丽,“您的苦衷我都明白。”
外面不断传来微微的鼓声,悠扬绵长,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韵律,在春日的阳光中孤单自在地鸣响。灵犀忽然有些伤感,眼泪毫无理由地扑簌簌落下来,全都滴在他的手背上。
胤禛的心骤然温暖起来。
他从未在她面前掩饰过自己的脆弱。从童年起,脆弱就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扎下了根。长大后,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那种感觉始终存在。别人或许不相信,惟有她明白。作为一个君主,最大的忌讳就是被身边的人了解自己。可是他却从未提防过她。不光是因为爱情,而是他知道,他们之间有一种由语言难以表达的理解而产生的信任。
不管中间隔着怎样的时间和空间,这种信任从未消减过一分。
对于帝王来说,这比爱人更加可贵。
他的脸颊擦着她柔软的发丝,有些微的痒,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宁静舒畅。“你放心,我已有主张。”他有绝对的把握把这件事处理好,处理得超乎任何人的意料。
“心情好些了吗?”
“嗯。前几日西洋教士送了些玩意来,你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灵犀和他一起走到后面的梅坞,壁架上放着各种西洋物品:望远镜、音乐盒、放大镜、还有各式钟表。她大乐,一件件地拿起来把玩,“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把两个放大镜放在胤禛的眼前,眉毛一上一下地耸动,从放大镜里看过去,既滑稽又可爱。胤禛性格虽然严谨,可看见她这幅样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最后她挑了两个音乐盒和一座音乐钟。“其他的我们府上也有,就不抢你的了。”她耸耸眉毛,一副很勉为其难的腔调。
“那我不是还要谢谢你?”
“不用谢。”她老实不客气地说。
两人回到西暖阁时,胤禩已经回来了,见灵犀手上拿着一个音乐盒,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灵犀一见他的笑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澄清道:“都是皇上送我的。”
胤禩叹口气,“难怪你总说自己是个打劫的。”
“讨厌,尽在皇上面前揭我的短。”
“不用八弟揭,朕早就知道了。”
灵犀瞪着他们,想做出生气的样子,最后却轻轻笑出声来。
气氛轻松而欢快。天上的云条缓缓地移动,明媚的春天的阳光一下照到了暖阁之中。
胤禛见灵犀微现倦色,笑道:“朕还有事和八弟商讨,你要是累了,不如先回府。”
灵犀微微一笑,退了出去。但是她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延僖宫。她与熹妃本来关系就不错,更何况这次弘历帮了弘昊的大忙,她也应该亲自去感谢一番。
闻晓莺
小环正在门口把一包东西交给太监小成子,忽然看见几个丫鬟拥着廉王妃过来,她对那太监使了个眼色,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奴婢给廉王妃请安,娘娘这几日正念着呢,说不知您身子好了没有,只恨不能出宫去府上探望您……”
灵犀转过头瞅着小如,似笑非笑地说:“这丫头的一张油嘴真真了不得,由着谁,都要被她哄得忘了自己姓什么。”
小环连忙陪着笑脸,“奴婢笨嘴笨舌的,没的在您面前讨打。大风口上的,您身子单薄,要是吹着了可是大事。”一边肃手请她进院门。
熹妃听说廉王妃来了,已亲自迎了出来,正好听见小环的话,当即笑道:“这丫头说的是,姐姐身子刚好,可经不起风吹。”说罢,亲热地拉住灵犀的手,“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姐姐盼来了。”
灵犀微微一笑,“妹妹这么说,我可不敢当。弘历帮了弘昊这么大的忙,我一直想来谢谢妹妹,只是身子实在受不住,前天也只在皇后娘娘那里坐了会。今儿随廉亲王进宫,就趁这个机会来看看妹妹。”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廊下。熹妃听她唤自己妹妹,顿时容光焕发,笑得无比欢畅。她熟知这位廉王妃的为人,她虽然待人和气,却谨守名分,不管是年妃还是皇后,从不肯以姐妹相称。今日这般称呼自己,自然表示出了一种态度。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弘历虽然很得皇帝的赏识,可毕竟还有其他几位皇子。而且皇帝身体强健,以后也极有可能再添子嗣。倘若能得到廉王府的支持,对于自己母子总是大有裨益。
她心中高兴,脸上更是灿烂无比,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灵犀一番,忍不住赞道:“每次见到姐姐,总是比上次更美丽,真叫人爱到了心坎里去。”
灵犀抿着嘴笑,“谁不知妹妹是花一般的人,偏偏喜欢来打趣我。”两人携手在暖阁坐下。灵犀看见镜中的人影,忽然叹了口气,“病了几天,脸上一点颜色也没有,这么难看,我都看不下去了。”她双肘支在桌子上,下巴颏儿轻悄悄地落在交叉着的手上,神情闷闷不乐。可在旁人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熹妃看着她,只在一边笑弯了腰。
小环捧上一品桂花萝葡,惊讶地说:“奴婢听廉王妃说自己难看,比看见六月飞雪还要稀奇。”
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小猴丫头,竟然拿我取笑。我跟你主子比相貌,不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么?”灵犀接过那珐琅葵花盒,舀了一勺,却是意外的香甜滑软,不觉多吃了几口。
熹妃看她毫不见外,十分高兴,突然想起一件事,笑道:“刚刚浮生来也说这个好吃,”转头对翡翠说:“等会再送两盒到竹音馆去。”
灵犀依稀记起前天在皇后那里见到的女子,问道:“妹妹说的可是皇上去年封的那位常在?”
“姐姐也知道她?”
“前天给皇后娘娘请安时,正好遇上了。”
熹妃想到裕妃的话,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灵犀见她笑得奇怪,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大约这位常在很得胤禛的宠爱,以至于其他妃嫔们心里有些想法,而且看熹妃的神色,说不定还另有隐情。
但是她自己身份尴尬,至怕介入后宫女人的战争之中,因此只故作不知,低头专心吃那盒桂花萝葡。
熹妃摆弄着衣襟上的香袋,不经意地说:“皇上为了她,可是破了不少例……”
灵犀等了一会,见没有了下文,便抬起头笑道:“皇上为了妹妹,也破了不少例,难不成这位常在比妹妹的面子还要大?”
小环最懂主子的心思。她看廉王妃已搁下银勺,知道她用完了,连忙从翡翠手上接过茶盅,双手递上,悄声说道:“这位常在面子大着呢,连我们主子也要让她三分。前阵子奴婢听人说,皇上怕她半夜着凉,竟然让她在东暖阁睡了一整宿。”
灵犀闻言也是微微一愣,随即笑骂道:“就你这妮子嘴长事多,主子还没起身,你已经跑到了八丈以外。赶明儿我做主,找个能管住你的人,让他好好管教管教你。”
小环知道是句玩笑话,端正脸儿说:“那感情好,谁不知廉王妃最疼人的,一定不会亏待奴婢。”她煞有介事地扳扳手指头,“娘娘给过我一些赏赐,奴婢自己也存了些东西……”看样子,竟然是盘算起了自己的嫁妆。
灵犀撑住头,对熹妃说:“真拿这丫头没办法,我还想整治整治她,倒被她给制住了。”
熹妃啼笑皆非,“都怪我平日惯着她了。”
小环苦着脸,一副委屈不过的神情,“奴婢就象这地上的地毯,反正躲不过,索性大大方方地让人踩好了。可您倒好,一边踩,还一边嫌奴婢硌着脚了。”
熹妃将脸一沉,佯怒道:“越来越没规矩了,是不是想挨耳刮子?”
小环吐吐舌头,“知道您嫌我,我马上消失。”说着已经带人出去了,边走还边笑道:“奴婢们就在门口,二位主子要是有什么吩咐,说一声就是。”
灵犀揉着心口,半响才缓过劲来,“我今天总算知道小环的厉害了,以后要是再跟她斗嘴,就算我不长记性……”
“这丫头就是一张嘴,她的话姐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灵犀见她神色骤然低沉下来,知道她有体己话要对自己说。她冰雪聪明,对目前的局势洞若烛火,自然也知晓熹妃的心事。当下握着她的手,诚恳地说:“你在宫里熬到这一步不容易,不要什么事都搁在心上。皇上偶尔破例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
熹妃想起自己不为人知的苦楚,眼圈突然一红。
灵犀低声安慰她:“好在弘历这孩子既孝顺又能干,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千万不要自己为难自己。”
熹妃看着她的眼睛,心突地一跳。
皇帝鉴于圣祖那时废太子带来的一系列恶劣影响,即位之初就宣布了秘密建储的决定。因此谁也不知道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的匣子里写的是哪位皇子的名字。廉王妃最了解皇帝的心思,莫非……
可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皇帝公私分明,立储关系重大,他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更何况,既然是秘密建储,随时都可以做更改。不到最后时分,总不能安心。
她本是个极沉得住气的人,可想起这件事,还是不免神色大变。
灵犀看她一眼,笑道:“你只要一心以皇上为重,总是没有错的。皇上既然宠这位常在,你就好好待她。你性子淳厚,心又软,千万别听人撺掇。”
熹妃听她的话,竟是真心为自己好,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她也知道,廉王妃固然在很多方面洞明人情世故,但却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才能得到皇帝的喜爱。自己跟她没有任何厉害冲突,听她的话,总比听齐妃的话靠谱。若是真为了这个浮生得罪皇帝,吃亏的还是自己。反正现在已经有人准备好了,就让她们先去探探路,自己倒还落得个清白。
她拿定主意后,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只一心一意地陪着灵犀说话,越谈越投机。直到胤禩派人来接灵犀,两人才依依不舍地互相告别。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
小林子托着银盘立在案前,盘子里绿汪汪的一片。胤禛扫了一眼,随手抽出一块牌子。赵士林一看,立即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浮生刚刚送走翡翠,正要关门,忽然看见赵士林,不由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将垂下的一缕头发拢在耳后,蔷薇色的脸颊上突然现出一道光芒。
今天是月初,天边只有几颗淡星。树叶的清香随着雾气飘进暖阁,屋内一片宁静,浮生似乎还能听见雾霭悄悄弥漫的声音。微暖的风从窗口吹进来,灯光下,雾气变成一种轻盈的蓝色。随着它的缓缓移动,连花瓶里的花瓣都潮湿起来了。
“他大约还在批阅奏折。”浮生想。窗外有一只鸟儿,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