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矩。他愿意给,又不是咱要的。况且,人家冯老板有钱,也不在乎那点钱!”李玉芝想了想,没再说什么。李玉兰说:“哎,会不会是冯老板看上你了,想跟你拉拉关系了。”李玉芝说:“姐,你少提这事,好像我没人要一样。”李玉兰说:“我觉着有点像那回事,看来你今年过年烧高香了,开年就有喜!”李玉芝搡了一把李玉兰,说:“姐,你是咋回事呀!”李玉兰还是说:“像,我觉得像!”
忙完了,然后接着打牌,还是按原来的座位坐下来,李玉芝打了几圈儿,总觉着不自在,出牌老是走神,怕影响了大家,就起身让李玉兰接着打,要带小燕子回家。李玉兰没有挽留,让她有空就来,李玉芝一一打了招呼,领着小燕子要走。小燕子不想走,只往冯家安身上偎,李玉芝拉了半天才拉开,小燕子哭哭啼啼的,还对冯家安喊“舅舅再见”。
8。唱大戏(4)
在姐姐李玉兰家跟冯家安接触了以后,李玉芝对跛子冯家安的印象改变了许多,觉得这个人还不赖,马上就成了大老板了,一点架子也不摆。从打牌上就能看出来,这个冯家安很会来事,做事做得巧妙,可以说不声不响,滴水不漏。就拿他给小燕子压岁钱来说吧,做得就很巧妙,说是给小孩的压岁钱,你不好不要,还是“舅舅”给的,你更没话说。这样的人,将来准能干成事,成不了大老板,老天爷都不同意!李玉兰提到冯家安是不是看上她了,想跟她拉关系,李玉芝也想到过这一层,怎么会想不到呢?人家跟咱非亲非故,凭啥给你小孩钱呢?就算人家在你姐姐家吃顿饭,不给钱也不是不可以,你也不能赶人家走,人家吃完抹抹嘴抬腿就走,你也不能说啥。看来小燕子和冯家安还有缘,愿意跟他在一起,这个疯妮子,就是不怵生,对一个闺女家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到冯家安,难免会把他和罗永刚放在一起比较。身材长相就不用比了,一个大高个儿,但是跛;一个是“磨塞子”,但是腿脚好。加加减减,也分不出孬好来。再说生活条件,冯家安穿的不是的确良,就是涤卡华达,还戴着一块十九钻的“上海牌”手表,全钢防震的,身上干干净净的,一股香肥皂味儿。罗永刚穿的不是粗布就是平布,就一件的确良的物件,还是副假领子,李玉芝帮他洗过衣服,这一点非常清楚。手表没有,自行车更没有。冯家安一年上万元的收入,罗永刚一个月三十多元钱,一年才三四百元,这样一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但是,罗永刚也有优势,吃商品粮,国家正式工作人员。罗永刚字写得好、书读得多,还有一点,很上进,很可能成为国家正式干部,这几点都是冯家安没有的。
李玉芝为了更准确地比较罗冯二人的优劣势,采用了一个方法。她抓了一把瓜子,拿来两个碗,把一个优势比做一粒瓜子,一条一条地算,想起一条罗永刚的优点,在碗里放一粒瓜子,想起冯家安的一条优点,在另一只碗里放一粒瓜子,最后把两个碗里的瓜子拿出来数,数来数去竟然一样多。李玉芝很苦恼,一生气把两个碗里的瓜子放在一起一口嚼了。
正月十六,县梆子剧团来镇上唱大戏,在镇中学操场上,连唱三天。年底下没农活,庄上人清闲,家家户户锁了门扛着条凳去听戏。往年,逢上县梆子剧团来唱戏,李玉芝是场场必到的。李玉芝喜欢听梆子腔,唱得痛快淋漓,提神提气。可是今年她不想去,也不是不想去,应该是不敢去,怕会碰上罗永刚。镇中学就在农技畜牧站旁边,罗永刚也是个戏油子,一个人没事干,一定会去的。李玉芝真不知道,见到罗永刚还会发生啥事。李玉芝现在还没想明白,还不敢放心大胆地去接受一些没有把握的事实。
头一天唱大戏,李玉芝没去。听回来的人说今年的戏多么多么好,还唱了《朝阳沟》栓保唱的那段“咱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李玉芝心里直痒。第二天,李玉芝也不打算去,可是小燕子又哭又闹,死活非要去。李玉芝没办法就带小燕子去了。一路上,李玉芝想,唱大戏热闹,那么多人,咋就那么巧就碰到罗永刚呢。这么一想,自己给自己壮了胆子,心里稍稍放下了。
唱戏本来就是热闹的事。这一年刚刚搞过大包干,日子过好了,看戏的人兴致更高,趁着唱大戏做小买卖的人也不少。李玉芝赶到镇中学操场里,戏已经演上了。李玉芝推着自行车挤不进去,就靠在边上。小燕子看不见,急得嗷嗷叫,李玉芝只好把她顶在自己的肩膀上,虽说这样累了点儿,但是可以遮住自己的脸,不容易被认出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8。唱大戏(5)
上午没有唱《朝阳沟》,唱了几段新编的戏,有批判“四人帮”的,有歌颂“三中全会”的,还有一段宣传计划生育的。虽说没有熟悉的词,但是唱腔还是熟悉的,所以跟着哼一哼,也很解闷。上午的戏唱到太阳偏西,罢戏的时候,大喇叭里预告晚上唱《朝阳沟》选段和《穆桂英挂帅》选段,这都是李玉芝爱听的戏,当然不能落下。李玉芝见时候不早了,带着小燕子到姐姐李玉兰家吃饭,等着晚上的戏。
李玉芝吃了饭陪着李玉兰坐在合作社商店门口晒暖儿,一边嗑瓜子,一边叙闲话。范三友陪人打麻将,上回打牌的其他人都在,只有冯家安不在。李玉芝说:“看来这个赵哥牌瘾真够大的!”李玉兰说:“牌瘾是大,钱瘾更大,还不是想捞几个!”李玉芝说:“坐下来打牌的,谁想输?都想捞几个!”李玉兰说:“就是,就是,今儿个你姐夫非输不可!”李玉芝说:“那不一定。”李玉兰说:“狗咬屁股——啃腚(肯定)!”李玉芝说:“打牌看牌运,风水轮流转,你咋就肯定呢?”李玉兰说:“你没看见,今儿个出血的人没来!”李玉芝知道李玉兰指的是冯家安,故意说:“谁愿当冤大头?”李玉兰说:“姓冯的!说是有事,不来了。我猜是不想当冤大头了!”李玉芝说:“那可不是,再有钱也不能天天来送钱吧,送钱还落个人情,牌桌上输了不落人情不说,还叫人当手臭呢!”李玉兰说:“这个姓冯的精得很。”李玉芝说:“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他能赢都不赢,好几牌都是。”李玉兰说:“瞧着吧,你姐夫今儿就是冤大头!”
正说着,只见范三友小跑着过来,嬉皮笑脸地伸手跟李玉兰要钱,李玉兰对李玉芝说:“瞧,我说的吧,锅底儿干了!”李玉芝说:“去看看,差不多就算了,打牌也不是营生。”李玉兰站起来,手扶着腰,叹口气说:“还不是想求人办事嘛……”
李玉兰去给范三友拿钱,李玉芝坐在太阳下想着冯家安的事,竟认为冯家安没有来打麻将是个正确的选择,甚至替他高兴。想想这个冯家安其实也不容易,一个寡汉条子,腿还跛,有钱也是做生意辛辛苦苦挣来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牌输十元,那就相当于十个人洗澡不收钱,一天输十牌,那就是一百个人洗澡白洗了,搁在谁身上也受不了!人家能陪几天也就不容易了,还能天天陪着不成,那样下去,家业还不败了?!
正低头想着,突然一个人走到了面前,问:“商店开门吗?”李玉芝抬头一看,罗永刚竟然站在面前,一身蓝涤卡的新衣裳,那副假领子也穿在里头,脚上一双新翻毛皮鞋,倒也显得干干净净。李玉芝没有想到罗永刚会出现在这里,一时手足无措,背着脸懵然地问:“你来干啥?”
罗永刚笑笑,上下打量一下李玉芝,说:“买东西。”
李玉芝说:“人不在。”
罗永刚说:“你不是人?”
李玉芝说:“商店的人不在。”
罗永刚说:“我等。”
李玉芝想让罗永刚早点离开,说:“等啥等,今儿个不开门。”
罗永刚说:“合作社商店不开门?!不开门还叫合作社吗?”
这时候,李玉兰回来了,一见罗永刚正在跟李玉芝说话,上来打招呼,说:“哟,这是谁呀? ”
罗永刚转过身来说:“不认得了?!”
李玉兰说:“哟,罗站长,穿得一身新!看来过年过得不赖。” txt小说上传分享
8。唱大戏(6)
罗永刚说:“大姐,你可别叫我罗站长,我不是站长,是技术员。”
李玉兰说:“我看你们那个站,成天就你一个人,不是站长也相当站长。”
罗永刚笑笑,说:“那也不能说是站长,回头站长知道了,还以为我有啥想法呢!”
李玉兰故意指着李玉芝说:“这是俺小妹,李玉芝,认识吧?”
罗永刚说:“咋不认识,俺们同学。”
李玉兰装着吃惊:“是呀,我咋把这事忘了呢?今儿个来,啥事?”
罗永刚说:“买烟。”
罗永刚进了商店,买了两包烟,走出门了又踅回来,买了一瓶雪花膏和一瓶搽头油。李玉兰问:“你这是自己用呢,还是给别人用?”罗永刚没说话,不好意思地笑一笑,笑得很有内容,让李玉兰觉得里面问题很多。李玉兰说:“好好,不好意思说,就不问了。”
罗永刚走了以后,李玉芝松了一口气,不知道姐姐李玉兰是不是看出来她的不自在。李玉兰说:“玉芝,你可知道姓罗的买的啥?”李玉芝说:“管他呢!”李玉兰说:“雪花膏,搽头油。你说他光棍一根,买那东西干啥?会不会有人了?”李玉芝也觉得奇怪,脑子里想出好几种可能,但是嘴上却说:“管他呢。”李玉兰说:“我觉着八成是!现在人眼皮子浅,别看过去人家‘磨塞子’没人要,现在不一样了,国家工作人员,吃商品粮,屁股后面撵的人多着呢!”李玉芝说:“管他呢。”
吃罢晚饭,李玉芝带着小燕子跟李玉兰一起去听戏。因为去得早,在靠戏台的地方找到好位置,比上午听得清也看得清。县梆子剧团不大,只有十来个演员,节目也不多,唱来唱去还是那几段,李玉芝差不多都能背下来,听着听着就有点不耐烦,就走神,眼睛在人堆里乱瞄,总觉得罗永刚在哪个旮旯里躲着,瞪着两只眼睛在瞅着她,不禁后背发凉。小燕子只是图热闹,听不懂戏,看了一会儿就躺在李玉芝怀里睡着了。李玉芝怕冻着小燕子,跟李玉兰说想先回去,李玉兰戏瘾上来了,不让她走,把小燕子焐在自己怀里。李玉芝只好坐下来继续听戏。《穆桂英挂帅》选段在中间唱了,李玉芝想听《朝阳沟》,就是不唱,只到最后压轴才唱。这一回唱的不是“咱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唱的是“亲家母你坐下”,人多声杂,效果不是太好。
九点多,罢戏了,李玉兰让李玉芝到家里住,太晚了路上不好走。李玉芝坚决要回去,家里小白猪一天都没喂,不放心。李玉兰没再挽留,李玉芝驮着小燕子回家。晚上路黑,天阴也没有月亮,李玉芝骑得很慢。一出镇子,路显得更黑,李玉芝怕摔跤,干脆推着走。正走之间,一条野狗蹿过去,把她吓得一惊。没走几步,突然又一个黑影晃过来,直直走到她跟前。李玉芝心里一紧,问:“谁?”那人没吭声,李玉芝停下来,就近一看是个矮个子男人,虽说看不清眉眼,却知道就是罗永刚,心里扑腾起来。
罗永刚说:“罢戏了?都等你半天了,脚都站麻了。”
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