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公主不可!”影休有些激动,想要起身,最终叹口气,无力躺下。
我苦笑道:“你既尊称我为公主,便听我的话,这几日我来照顾你便好。”
“可是公主的伤……”
“我的伤早好了,”打断影休的话,在桌边坐下,一页页的翻开来,“影休若当我是公主,就该听令于我,我说要照顾你,也是命令,若当我是朋友,照顾你更是应该,若只当我是名陌生人,你为我做过那么多,如今就当我回报于你,影休,你选哪种呢?”
影休静默不语,帐内再次陷入沉默,只余他沉重的呼吸声,我坐在桌边,一本本翻看只属于修国的书本。
每日秦婉会送饭菜过来,带上我和影休二人的药,脸上没有多余表情,放下东西便默默离去,我除了喂影休喝药吃饭,便趴在桌边看书。影休起初的异议,也在我无声的抵抗中沉默。
我不管前方战事如何,反正无人会来征求我的意见,也无人打扰影休,只听见帐外日日鼓声喧天,士气盎然。
如此日复一日,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帐内呆了多长时间,直到一日夜半,星月无光,军营内一如往日,静寂无声,只听见影休呼吸愈沉,我连忙过去,略略抬起他的头,让他呼吸顺畅些,影休睁眼对我一笑,“带我出去走走可好?”
我点头,慢慢扶他站起身。
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气,月亮不知何时露出半张笑脸,盈盈月光下树影婆娑,我扶着影休走出营帐,值夜的士兵默默低头行礼,不知是对他还是对我。
“就在这里吧……”走到一棵大树下,影休出声停下,自己撑着树干慢慢坐下来。
我也在一边坐下,侧首看他,正闭眼靠在树干上,嘴角仍是带着一分笑意,脸色苍白得在夜色中蕴起一层薄薄白雾,我也靠在树上,抬头看一枚弯月,轻问道:“值得么?”
“值。”影休简单回答。
“搭上你的命,还有不足三日的孩子,只为我一个人,呵……”不由苦笑,我这一生,究竟还要背负多少人命?
“能救公主……是我儿之幸。”影休仍是闭眼淡笑,让我想起初见他时,他也是靠坐在门槛上,微阖双目,唇角带笑,那时我以为他正在享受正午的阳光。
“你果然用了禁术……”
影休不语。
禁术,修国幻术中的禁术。
从柳墨依说影休不足三日的孩子死去我便回来,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小时候好像在哪里看过,以毕生灵力为引的一种幻术,那时已是记不真切,可是影休帐内的书,关于幻术的记载很是详尽,我一本本翻找,总算找到想要的东西。
引灵术,以寿命为代价,引出修氏血液中毕生灵力,灵力聚集在一起,力量巨大,可是施此幻术,相当于以命换灵,施术者命不久矣。
我第一次穿越过来靠的是修灵,第二次,天星的力量使玄夜过来,使我过来的,只能是影休用引灵术得来的力量了,这次从两百年前回来,恐怕是影休再次用引灵术,只是这次,用的是刚出生的孩子体内灵力。
“其实凭你一人之力,复国不是难事,为何一定是我?”
“宿命。”
“不,”我转首看住他,他却正看斜上方的月亮,目光迷朦,我肯定道:“不是宿命,是推脱。”
“或许吧……”
“你也不想复国对不对?所以想让我来。”
“嗯。”
影休闭上眼,好似很累地叹口气,我不忍再问下去,拉住他的手:“回去吧,夜深露重。”
影休缓缓摇头,再睁眼,黑眸骤亮,放开我的手,捡起地上一颗石子,缓慢而有力地写着什么,只需数笔,我便知道,那是一个人的名字,芷晴……
两字写完,影休并未停下,转眸对我一笑,继续写着,一笔一划,渐渐成形,玄……落……
微风吹起树下落叶,吹入眼里,迷蒙双眼,是有沙子入眼,还是哀伤入心,眼前人渐渐模糊,眼眶湿润,生生咽下苦水,笑道:“回去可好?”
影休没有回答我的话,再靠回树干,阖上双目,月光透过叶间缝隙,在脸上投下斑驳阴影,微微晃动,密长睫毛下一片暗影也稍稍颤动,沙哑的声音仿佛轻轻吟唱,盘旋在耳畔,“玄姑娘……”
玄姑娘……
玄姑娘……
石子落地,击入心湖,那一声玄姑娘,从此绝迹于耳……
番外 影殇(一)
从记事开始,我便知道,我,没有名字。
我的世界是一片黑暗,耳边轻灵鸟叫,鼻尖清幽花香,是生命最美的存在。
五岁之前,在我有记忆的日子,娘日夜不离在我身边,喂我吃饭,替我念书,那时的我不知道自己与常人的区别,我以为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如我,只凭着耳朵和鼻子,还有一双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七岁,我知道原来我有爹,我爹,姓修。
每年生辰,娘都会煮上一碗长寿面,里面半个荷包蛋,泛着沁鼻的葱香,我总是问娘为什么鸡蛋只有半个,娘不会回答我,天生比常人敏感的神经察觉到无可名状的哀伤,幽幽从娘的身体蔓延到整个房间。
这年生辰,没有往日一早就在桌上的长寿面,娘突然取下我双眼上常年未曾取下的棉布,娘曾经说过绝对不可以私自取下的棉布,好似有什么东西强烈刺激着我的双眼,紧紧闭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娘紧紧拉着我,匆忙向前院走去,一路上不停跟我说,不管遇到什么事,千万不要睁眼。我不知道娘为什么这么说,我双目已盲,睁不睁眼对我而言,又有何区别?
前院我从未去过,仍然知道那里充满危险,冰冷的空气,孤绝的风声,不时泄出溢到后院某个角落。随着娘愈快的步伐,我的心愈发忐忑,瑟瑟不敢前行。娘干脆双手抱起我,让我靠在她肩头,馨香入鼻,使得心跳渐渐平稳。
那一日我第一次见爹,并没想象中可怕,他温柔的摸着我的头顶,问我这些年学到什么,不时会轻笑两声,夸我很努力。听到他的赞扬,心像飞在高空中,悠闲适然,不由自主想要对着他笑,想要睁开眼睛,或许那样可以更加深切的感受到有爹关心的幸福。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娘握着我的左手,沁满冷汗。
从那以后我日日跟着爹学习,武艺,谋略,行军,摆阵,最重要的是医术。爹总说修家最重要的便是医术,书房内成千上万本医书,夜夜随着娘的声音伴我入眠。
也是从那以后,我发现一个隐瞒我七年之久的秘密,我的双眼,并非因病而盲。那日摘下棉布,我能感觉到有东西在眼前晃动,虽然在见完爹之后娘迫不及待又盖上黑布,我还是对眼睛会有反应而感到好奇,没有得到娘的允许,我偷偷在娘睡着的时候摘下黑布,睁开双眼,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夜晚。
忐忑起身,看着脚下的路却不知该如何起步,早已习惯眼盲的生活,突然看到只在脑海里勾勒过的世界崩现在眼前,有些不知所措。原来红木桌子的红,便是这个样子,原来茶水倒入茶杯,便是这个样子,原来天上的星月,真的很美。
娘被我惊醒了,原来紫色,就是娘亲眼睛这样的颜色,可是她的双眸看着我,惊惧不已,我看到她眸中的我,瘦瘦小小,有些凌乱的头发,白皙的面孔,映出的一双眼睛,黑亮如汇聚万千星光。眼睛未盲的喜悦立刻被自己的眼睛吓退,很小的时候,娘就给我念过,凤国历代遗训,黑眸者,诛之。
这便是娘从小隐瞒我双眼未盲的原因么?当时我是那样认为的。
娘说我双眼未盲的事情不可让任何人知晓,特别是爹,在他面前,一定不能睁眼。我有些疑惑,爹对我从来温文软语,慈祥和蔼,为何不可让他知晓?或许他知道我并未眼盲,会高兴呢。可是我知道我应该听娘的话,不能让娘难过,每日在爹面前,我还是乖巧的闭眼学习爹教授我的一切。
爹说男儿一生该成就一番大事业,爹说男儿一生只奉一主,爹说男儿不可忘记自己的根本,爹说男儿不可牵挂于儿女私情,爹说男儿不可妇人之仁……
凡是爹所说的,我牢记心头,我不能让娘难过,亦不可让爹失望。
常年不曾踏出家门一步,十岁以前与我相处的人,只有爹和娘而已。那时我以为世人皆是如此,都有一个爹,一个娘,都是学习他们教授的东西,这,便是一辈子了。
爹一直对我很是满意,因为所有东西,只需他教一遍,我便学会。他不知道我背后的努力,只为他偶尔欣慰的赞许声。
十岁,爹开始教我一些奇怪的东西,他称之为幻术。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的血液里,有着异于常人的力量,爹说,那是只有修家人才有的灵力。
幻术,从爹给我的书本里读到,分两大类,战斗和防御。
战斗术,在我看来简直如仙术一般,可点木为剑,化石成盾,要风要雨,催动灵力便可,甚至可不废一兵一卒便杀敌人于无形,其中种类繁多,甚至看花眼。爹说只需了解便可,因为血统不正,我不可修习战斗术。
防御术,没有多少攻击力,却有很多方法迷惑敌人,如使人产生幻觉,迷乱心智。爹说即便只是掌握防御术,在这个世界,也是绝无对手,只是我灵力太少,可以修行的防御术,寥寥可数。
那年夏天,天气异常炎热,坐在屋内用内力驱逐暑气仍旧汗如雨下。爹一早便带走娘,正午仍旧没回。
很少碰到无人管束的日子,若是在后院的深井里打来一桶水净身,定会十分凉爽。娘从来不让我用冷水沐浴,说伤身,现在正是难得的机会。
拿下眼罩,睁开双眼,险些被阳光刺痛,心中却是愉悦。能这样坦然睁开双眼的日子,三年来少之又少。家里除了爹和娘,从来不会有其他人,他们外出,我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到了。
拧着小桶正打算扔进井里,远处突然传来女子的哭喊声,应该是女孩才对,不停呼喊着“娘,救命……”
我一把丢下手里的小桶,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果然是在侧院的小池塘,小女孩在水里挣扎,嘴里呼喊不停,我顾不上思考,使上轻功飞过去将她从水里捞起。
那女孩一上岸便安静下来,散乱长发紧贴在脸庞,棉白长袍也湿漉漉滴着水珠,我看着她很是好奇,从我出生以来便以为,这个家,只有三个人而已,她是从何处来?
女孩站立片刻便瑟瑟发抖,这样的天气,不该是冷的,那就是害怕。
我对着她笑道:“别怕。我不会对爹娘说的,你从哪里跑进来的?快点回家吧!”若是被爹娘发现可就不好了。
女孩摇摇头,双手握成拳,慢慢挪向我,突地伸手拉住我,“你跟我一样大对不对?”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能听出其中的欣喜。
对于她的这个问题很是好奇,却仍答道:“应该差不多,我今年十岁。”
“真的?”女孩兴奋的反问一句,随即放开我,两只小手急忙拂去贴在脸上的长发,对着我粲然一笑:“我今年也十岁。”
阳光下,女孩的容颜苍白秀美,拉出的笑容灿过夏花,水滴顺着盈长睫毛滑下,仿若开心得留下眼泪。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这般容颜,穿上女装,便会如此可人。这女孩,有着与我别无二致的容貌,甚至紧阖的双目,都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