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聚奇塔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白虎关-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兰兰挑了水桶,踏上那条充满沙土的村间小道。她发现村子变了,显了旧,显了丑,显了以前不曾留意的怪模怪样。路上虽有许多沙土,但不沾身。这是兰兰最满意的。不像婆家那儿,人不亲,土亲,动不动就粘满身子,打也打不下去。
  空气水一样清洌,清清的,凉凉的,吸一口,就把脏腑洗透亮了。许多天来,兰兰第一次感到了清爽。除了空气的缘故,还因为这是她的家乡。村落、房屋、小道、树木、甚至鸟鸣都浸入过她的生命,在心灵上留下了抹不掉的印记。
  涝池在村北的干渠旁,放一次水,足够全村人畜吃一个月的。出嫁后,兰兰已经不习惯吃涝池水了。这水,入口绵绵的,有种土腥气。而且,显得很脏。冬天还好些。夏天,这里是青蛙的世界。一入夜,涝坝里的青蛙大合唱,能吵得人睡不着觉。
  兰兰没想到,花球会在涝池边等她。她觉得舌头一下脱水了。花球一手扶桶,一手拿瓢,用她熟悉的目光望她。“哟,一嫁人,心也嫁了。是不是?女人的心,天上的云呀。”他说。
  兰兰放下桶子望花球。她的眼里有种吸力,仿佛要把对方吸入灵魂深处。分离的几年,如过了几辈子,她要在相视中讨那宿债呢。时间停止了。太阳、黄沙、村落……都悄悄退出世界,只有心在撞击。从前,他们青梅竹马,耳鬓厮磨。没有分离,自然没有铭心刻骨的相思。现在,经过苦难的煎熬,像沙漠旅人见了清泉,她被幸福的眩晕激荡着。
  太阳渐渐高了。涝坝水退去了青碧,还原为一潭浑浑的死水。一切丑陋都裸露了:上浮的麦草,下陷的蹄印,游来游去的蝌蚪。这一切,兰兰都视而不见了。她被幸福地激荡着,仿佛一下子跃过了所有的不幸,又回到从前了。少女时代的感觉觉醒了,心在狂跳,脸在发烧,还有那神秘的眩晕。
  不远处,北柱媳妇凤香正向涝池走来。
  “黑里,老地方。”花球悄声说。兰兰胡乱嗯一声,取了瓢舀水。
  花球舀满水,取过扁担,将挂勾挂在桶梁上,挑起桶子走了。
  凤香的打趣声传来了,“哟,喧了个亲热。人一来,想听,又走了。兰兰,喧了些啥?是不是爱呀情呀的?” 兰兰说:“眼热不?眼热了,也喧去。”凤香笑了:“老了,早过了那节儿了。想当初,傻乎乎的,糊里糊涂就成了别人的婆娘。谁道爱呀情呀是啥滋味。现在,老了,成脚后跟上的老皮了。人家可喜欢少的,俏的。花球——,对不对?”
  花球远远回答:“还喜欢你那样浪的呢。”
  “挨刀货。”凤香笑骂。她四下里望望,悄声问:“兰兰,你真闹离婚?”“谁说的?”“谁都说呢。”凤香说,“说的人多。其实,也没啥,天下的男人又没叫霜杀掉。”
  兰兰叹口气。这儿,放屁响满村。怪不得,有人怪怪地望她,跟望怪物一样。……这闲言,怕是婆家传来的。婆婆见人就说:“那婊子,没安好心,想跳槽哩。”她想,也好,用不着再躲闪了,就说:“离又咋样?”

《白虎关》第三章(2)
凤香说:“离的话,千万别再生孩子,一有那孽种,任你多调皮的马也上了绊子。……依我看,与其那样过,不如离。长疼不如短疼。现在啥都好说。等再有个娃儿,就晚了。……脓熟了,该挤的时候,还是挤掉。”
  “你真这样想?”兰兰情不自禁,抓住凤香的手,“你不觉得我丢人?人会不会骂我?”
  “嘴在人身上长着,咋说,由他说去。你又不是给人活的,管他呢。丢啥人?又没偷,又没抢,丢啥人?再说,又不是人家涮你,是你涮他,丢人是他白家丢人。你丢啥人?”凤香声音脆,话一快,就像瓦罐里倒核桃。
  兰兰心热了。她望望凤香,想说句感激的话,可又觉得啥话也说不出心中的感激。她看到凤香鼻洼里有一点黑灰,就掏出手绢轻轻地擦。擦不了几下,胸中有股很热的东西翻上来,进入眼眶,变成了泪流。她索性哭出了声。积淀了许久的难受,随哭声出了胸腔……
  2
  月亮升起来了。
  兰兰抚抚心跳,走向大沙河。一切都模糊了,低矮的房屋,剥脱的墙皮,满地的溏土,都融入月夜了。兰兰喜欢月亮,当姑娘时,老在门口沙枣树下望月。那时的月亮比现在亮,比现在圆,老在那广柔的天上,跟云赛跑。月亮跑得很快,钻入一团云,再钻入一朵云,跟织布的梭子似的。兰兰想,还是当月儿好,多自由,由了性子在天上窜呢。长大后,才知道,那月儿也被拴着,一个无形的绳子拴了它,像妈围了锅台,也像驴绕着磨道,一圈,又一圈,不知转多少年了;但仍是羡慕月亮。到后来,嫁人,生活,一心忙碌,就忘月亮了。
  兰兰的印象中,月亮总和花球连在一起。他们带个大衣,铺在沙丘上,并排躺了,望月。那月光会伴了情话,渗进心里。若是在春天,就有了沙枣花香。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和月光,和情话,给了兰兰许多回忆。后来她想,自己的幸福,想来就是在那时挥霍了的。幸福也和钱一样,惜着用,就能用久些。
  记得那时,兰兰爱唱一首歌。许久不唱,词已忘了大半,但主要的几句还是记住了:“你带我躲过村口的黄狗,你带我走脱十八年忧愁,你带我去赶长长的夜路,你带我去看东边的日头……”就这。这歌,仿佛是照兰兰经过的事写的。那时,等爹妈一熟睡,她就悄悄拨开庄门,去大沙河,老听到孟八爷家的老山狗闷雷似叫。那狗精灵,大小有个动静,就扬了脖子,朝天吠。兰兰就不怕鬼了。别人眼里阴森森的林间小道,也溢了温清。这温清,一直溢到了妈叫她换亲的前夜。
  想到换亲,兰兰叹口气。那事儿,一想就闷,还是想大沙河吧
  那时的大沙河还有水,有草,有清亮的石子。那石子,一个个捞出,放太阳下,有许多图案。兰兰收集了好些石子,闲下来,就看那石子,成享受了。除了石子,那水也好,清洌,没一点尘滓。听说,这是祁连山的雪水,穿过漫长的时空,流了来,扭出个足够一村人生息的湾儿,就蜿蜒北去,不知所终了。沿了那河岸,就见沙浪蠕蠕,渐荡渐高,终于成沙海了。
  后来,兰兰变了,由清凌凌的女孩变成了浑浊的婆娘。大沙河也变了,水没了,草死了,树少了,唯一没大变的,是那沙枣林。这沙枣,不像别的树那样娇气,根扎深些,叶缩小些,节俭着水分,就活下来了。早年,兰兰就是靠沙枣解了童年里的饿。那时,她和花球们老来这里,打猪草,打沙枣,拣牛粪。妈给他们分了任务,完不成,鞋底就朝屁股上扇。打沙枣凭眼尖手快,一人上树,拿个条子,狠抽。别的娃儿一窝蜂扑去抢。对沙枣,多也成,少也成,妈很少过问。牛粪可含糊不得,牛粪是啥?是烧的,没它,水不滚,饭不热。为抢它,娃儿们老打架。后来,定了规矩,谁发现,归谁。于是,眼尖的花球喊:“黑犏牛扎尾巴了——,是我给兰兰瞅的。”兰兰就扑了去,捧牛粪入筐。
  记得,很小时,花球就爱粘兰兰,莫非,这就是缘?可既然有“缘”,咋终于没“缘”?
  大沙河和别的河不同,这儿河床低,沙山高,加上摇曳的树影,清香的枣花,一想,心就温清了。按妈的说法,这河干净,昼里也罢,夜里也罢,想来,总火爆爆的,不像边湾河,就是在焦光晌午,也觉阴气森森。妈说:“大沙河好,没鬼,干净。”兰兰想,河里没鬼,可心里有鬼,就抿嘴笑了。

《白虎关》第三章(3)
到地方了。她拍拍巴掌,这是暗号。
  却没回答。那花球,又迟到了。兰兰倚了沙枣树,望天。月亮很大,星星稀了,但隐约可见天河。一攒一攒的星星,汇成大河,横贯天际,那走向,跟大沙河一样。河这头,是牛郎;河那头,是织女;也跟她和花球一样。可人家,一到七月七,就踩了鹊毛搭的桥,相会一次。千年了,真叫人羡慕。兰兰想,那王母,并不坏呀,没逼织女嫁人。那织女,也好,用不着换亲。
  还是人家好,毕竟是神仙。兰兰叹口气。
  记得,换亲前夜,她硬了心,没赴花球的约。还是不见面好,一见面,真怕叫泪泡软了心。爹妈苦,憨头也苦,为他们,就只有委屈花球了。那泪,却溢满胸腔,瞅个空儿,就往外溜。当然,见了爹妈,那笑就似模似样了。
  真像做梦。
  几年了,梦没有做醒,梦里出嫁,当媳妇,生孩子,和婆婆平打平骂,叫男人驴一样捶。那兰兰,早不是兰兰了,由清凌凌的少女,变成浑浊不堪的农妇。恍然似在梦中;却又没有了梦。没梦的生活实在出十足的丑陋来。现实撕破了一切。……记得,电影《魂断蓝桥》里说,战争撕碎了一切。这里,用不着战争,或者说,一生下,就堕入了战争:生活露出了尖牙利齿,三咬两咬,就咬去了与生俱来的女儿性,咬得她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了。
  只在偶现的恍惚里,还记起,她曾是少女,曾有过梦,梦里还有些玖瑰色的故事。但一切,都成泛黄的洇水的画了。花球也罢,沙枣林也罢,都月晕似的退出老远,显出陈年旧事的气息来。兰兰总会搜寻些理由,来说服自己认命。
  直到她不想认命的今夜,许多感觉,才像冬眠的蛇一样活了。
  她又拍几下巴掌:“啪啪-啪-啪啪”。
  花球应该回答:“啪-啪啪-啪”。
  没回应,却听到狗叫。兰兰才要躲,花球已从树后闪出了。“鬼东西。”兰兰欢欢地叫。她扑过来,叫花球搂了。兰兰喜欢他的搂,也喜欢他的吻,都有激情,都像男人,都带了花球特有的疯。心遂成小鹿,乱跳不止。这感觉,少有。婚后,一切都迟钝了。心上也庥了层垢甲。一切,都浓浓的浑,就把生来本有的梦浆了。没梦时,那日子就不是过,而是熬了,像熬中药一样,在苦水里滚,在药水里泡,被生活的炉火煎着,早不见本来面目了。她像被拴在磨道里,除了沿那既定的轨道转圈,除了听那单调碜牙的石头摩擦,没有别的色彩。待尺把厚的磨盘变薄时,青春就没了,青丝被鹤发取代,水红叫皱纹覆盖,细腻被风沙吹去,浪漫叫穷困吞噬。一个声音,就老在心里叫:“认命吧,你!”
  兰兰心头一热,泪流满面。几年了,老想哭,老想倚在花球肩头,哭个死去活来。心头老汪着一晕噎噎的东西,吐给爹,爹会叹息;诉给妈,妈会流泪;说给不相干的,没那份心情,也会惹来许多是非。老见村里婆婆,到另一家门口,骂那妖精,教坏了自己媳妇。这节目,老演,心上就包了层皮,宁叫捂臭,也不见天日;但那汪着的情感,却是渐蓄渐浓,就有人老在父母的坟前哭。兰兰没那福气,就想花球的肩头。花球说:“哭吧。哭哭,心里舒畅。”
  兰兰抹了泪。她想,难得一见,还是笑吧。可心里的噎仍汪着,就长长叹口气,说:“那日子,过不下去了。”花球说:“过不下去就离。”“离了咋办?”“嫁呗。”
  兰兰叹口气。这话儿,实在,兰兰却觉得虚,老觉眼前挡一团烟雾,胶一样粘,咋冲,也冲不出它的笼罩,就迷了眼,看看天,看看月,想想当姑娘时做过的梦。偎在花球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