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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1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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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升,在而立之年,就位列台!更不要说大行皇帝,天下谁不知道我是他的‘骖乘’之臣?天下谁不知道,是他容得下我,我能出将入相,加封太保!”顿一下,深深一叹道:“我沈默得到了异姓臣能够得到的所有的荣宠,又是先帝的托孤之臣。天高地厚之恩,何尝不是我一生的枷锁呢?如果我敢造反,必然会被天下人视为忘恩负义的禽兽,正人君与我势不两立!你熟读《二十一史》,何时听说过,道义上失败者,能赢得天下的呢?”

    “李世民、赵匡胤。”余寅已经动摇了,却有些不服气道。

    “天下,是李世民打下来的,他为何坐不得?”沈默轻叹一声道:“至于赵匡胤,那是乱世草头王的五代,实力是硬道理。从朱温灭唐到赵匡胤登极,不过区区五十年时间,中原经历了五个朝代,平均十年就改朝换代一次,人们早就习惯了皇帝像走马灯一样换,所以他能欺负得了柴家的孤儿寡母。但大明朝已经立国二百余载……还是那句话,你看看这天寿山,埋了多少代朱家的皇帝,这就是人心向背,这就是天经地义……”

    “……”余寅终于认输了,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看来大人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我的见识确实不行,还是听您的吧。”顿一下,有些解释的意味道:“我是听说十岳公亲自到文渊去说服,您似乎也没反对,所以担心您会按兵不动的。”

    “我说过,十岳公也是为我好,他想让我走最稳妥的一条路,”沈默轻轻摇头,声音低沉道:“他今年七十了,就像我们的父辈,老人总是希望他的后辈能安全一些,不愿意我们去冒险。”

    “大人……”余寅有些感动,沈默这份体谅和宽容,是他黑暗中永恒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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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也一直在犹豫。”四周陷入黑暗,黑暗可以让人更为坦白,沈默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到底是搏一把,还是按照十岳公的意思,保守一点。”决策的难度,是跟你的责任成正比的。当你孑然一身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是何等的豪气干云?但若你有了妻儿老小,要干些要命的事儿时,就得想想自己死了她们怎么活,甚至会不会被株连。所以不知有多少‘怒从心头起’和‘恶向胆边生’,在看到自己妻调羹,儿女绕膝之后,冷了热血,放下快刀,吞下一口恶气,也要好死不如赖活着。

    就更不要说沈默了,他的生命不属于自己,甚至不属于他的家人,因为他承载了太多太多……就是方余寅所列举的那些,东南六省,军政两方,士农工商……乃至千千万万人的福祉和希望,全都系于他一人之身。有道是千古艰难唯一死,但这个抉择,真的还要更难做出……

    “但是,已经到了不得不下决定的时候了。”余寅准确的把握住了沈默的心理,道:“而且我相信,大人您已经有了决定,否则您不会让我来这一趟。”说着难得的一笑道:“我可是一直暗中负责布置的啊。”

    默点点头,不再回避道:“这个问题,从在安南时,就困扰着我,我用了半年时间,终于想明白了。”

    “那您是怎么想明白的呢?”余寅对这个很感兴趣。

    “就是在此时此地,”沈默的声音中,透着如释重负的解脱,却又有些禅意道:“既然一切都是天意,那我来到这个世上,也同样是天意,上天既然让我来这世上走一遭,又让我做了那么那么多,必然是有他的深意的。那么我也没有理由半途而废,岂不辜负了上天的一番美意?如果最后我失败了,那也是天意,天不给大明这次机会,怨不得我!”

    余寅不可能真正理解这番话,但他却听出了霸气,也如释重负道:“大人有多少年,没有流lù过这种霸气了。”

    “不为王霸,霸气何用?”沈默淡然一笑道:“别想三想四,做好分内的事情吧。”

    “这个您放心,”终于揭开了亘在心中多日的谜团,余寅振奋道:“虽然这些日心里不敞亮,活儿可一点没耽误,万事俱备不敢说,但已经搭好台,就等您唱戏了。”

    “不,还得让他们唱。”沈默摇头道:“我们在台下看,等他们把丑态都lù出来,咱们再主持公道。”顿一下,他压低声道:“怕也唱不了几天了,高肃卿的字典里没有‘等’字,我估计,最多十天半个月,就得分胜负了。”说着,他看向余寅,一片黑暗中,只能看到那对闪闪发亮的眸,道:“时间不多了,你连夜回京,做好一切准备,我回京之日,就是咱们发动之时。”

    寅重重点头道。

    “记住,”沈默抓着他的臂膀,叮咛道:“我们要的不仅是现在,还有未来,所以必须最大限度的隐藏好自己!我不想自己的名字被人刻骨铭心……”

    “这很难……”余寅想一想,轻声道:“毕竟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就算一时回不过味来,回头也会想明白的。”

    “嗯……”沈默的声音明显沉重很多,这是他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的原因所在,即使是现在,也只是把这个隐忧抛之脑后,而没有解决之道。沉默了良久,他低声道:“尽量做好吧,就算管不了别人怎么想,我至少还有十年时间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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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六章 大政变之步步惊心(中)

    第八七六章 大政变之步步惊心(中)

    辰进申出,这是内阁铁打不动的办公时间。算是老朱皇帝为他的江山筑下的一道防bō堤。然而这对后世的皇帝来说,却不啻于紧箍咒。在经历了几任皇帝,政事日渐糜烂,对于皇权的监察,并不能认真履行。有时候碰到棘手的事,皇上不想让内阁掣肘,便直接下达手谕到内阁。

    大臣也不是拿这种手谕没有办法。本朝在内阁以外,还有通政司和六科,对于皇帝的诏令,都有随时复奏封驳之权,因此皇帝随时颁布手谕的自由,更受到重重的约束。不过法制是法制,事实是事实,在藐视法制、人治为大的政治状况中,手谕仍旧不免出来,成为史册所记的‘斜封墨敕’和‘中旨’。这正是负责任的大臣所最痛恨的事。

    十分看重权力与责任,希望君臣合道的高拱,对绕过内阁的中旨一向不满。何况皇帝才十岁,这道中旨显然是冯保自封自赏的无法无天之举,这又是一条不可饶恕的罪状。

    此例万万不能开,不然日后还不得让冯保骑在脖子上屙屎撒niào?但这种关系到大内总管更替的事情,背后肯定要李娘娘点头。这新君登基头一道旨意,自己要是公然驳回的话,肯定惹得凤颜大怒,岂不就违背了‘宫府和睦’的既定方针?

    跪在地上的高拱,又是恼火又是纠结,竟忘了去接那道圣旨。

    “高老先生,接旨啊……”那太监只好催促道。

    ‘也罢,先给李娘娘这个面子……’那太监又催促一声,高拱这才不情愿地伸手接过那道手谕,然后便站起来。众人登时傻了眼,因为就算平头百姓也知道,你得答复一声‘臣遵旨’啊但他没有说这三个字,便随手拿着那黄绫揭帖,转身就往屋里走。

    ‘这,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到底是接不接旨呀?’那传旨太监傻了眼,只好追上问一句道:“老先生,您看小人如何回去复命?”

    “爱怎么复命怎么复命。”高拱满肚子邪火没处发泄,正好拿他出气,便对他咆哮道:“你回去问问冯保这中旨到底是谁的旨意?老夫倒要nòng个明白皇上才十岁,他知道什么叫中旨,嗯?还不是你们这些阉货在里面捣鬼,早晚要你们拉清单还不给我滚蛋”

    一阵劈头盖脸的詈骂,把那自以为新君登基、翻身做主的冯保心腹,骂得脸sè苍白,也不敢再多嘴了,连滚带爬地逃出文渊阁,一刻也不敢停留。本书最新最快更新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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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议事堂,坐在太师椅,高拱还气得直喘粗气,面红耳赤的对张四维道:“方才的事情,你都听到了?”

    张四维点点头,他都听得清楚明白,对高拱的反应颇不以为然……心说既然你接了旨意,又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白给小人嚼舌的口实呢?但这种话,最多只能在心里想想,他可不敢说出口。便去厅角的水盆架上,取一条洁白的máo巾,浸湿后拧干,递给高拱。

    高拱接过来,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又鲸吸了一盏凉茶,才慢慢调匀情绪,叹息一声道:“皇上绕过内阁,颁下中旨,说是按照先帝遗训,让冯保接掌司礼监。昨天才登极,今日一早就下旨,不给人任何转圜的机会,你说说,新皇上一个十岁孩子,有这样的头脑吗?”

    张四维摇摇头,轻声道:“皇上还没到自个拿主意的年纪。”顿一下道:“但若果是先帝未行之命,自然另当别论。”

    “先帝去世前一天,我等被叫去乾清宫听读遗诏,且不论那两道遗诏是怎么回事儿,上面可只字未提冯保的名字。”高拱一脸不屑道:“就当是先帝之命,为何不早下旨意,非要等到弥留之际,才又出了这么道任命?

    “如今先帝宾天,已经无法求证,”张四维轻声道:“这些话咱们sī下说说可以,难道能公开质疑今上?”说着意味深长道:“元翁,皇上虽然只有十岁,但毕竟是我们的国君啊。”名分在那里,大义在那里,您老怎么唱对台戏?

    “嘿……”高拱郁闷就郁闷在这里,明明知道他们是扯虎皮做大旗,却偏偏不能揭穿。心中一阵阵的窝囊,一张老脸黑得吓人,却又无从发泄,只能化为一句牢sāo道:“十岁的皇帝,怎么治天下?”

    “……”张四维不敢接这茬,只好转个话头,试探着道:“依学生看,既然木已成舟,元翁是不是考虑一下,和司礼监修复一下关系了,毕竟日后政事还得他们配合,若他们掣肘……”

    “球”高拱粗鲁的打断他的话,一脸厌恶道:“你当我是张居正那个不要脸的东西?”

    “元翁,冯保是今上多年的大伴,深得李娘娘信任,现在当上了大内总管,还提督了东厂,”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不说明白,反而让高拱误会,所以张四维硬着头皮道:“他已经今非昔比了,不能再用过去的眼光看他。”

    “就算尾巴翘到天上,他还是条狗,充其量也就是一条披了人皮的狗”高拱深深不屑道。

    “但这条狗的主人,是李贵妃,打狗还得看主人啊。”张四维苦劝道。

    “不要再说了”高拱一抬手,阻止了他的劝说道:“我是先帝的托孤大臣,难道李娘娘会为了一条狗,就跟我翻脸?”说着他表情变得严峻道:“子维,咱们实话实说,现在不只是太监出了问题。你想想,从先帝驾崩前的那两道遗诏,到新君登基,迅雷不及掩耳的中旨,环环相扣,快得让我们来不及反应。这是冯保那个蠢材能想出来的?这些诡计,都出自那个小人的脑袋。”说着他指了指张居正的值房道:“那厮与冯保沆瀣一气,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我在内阁说一句话,冯保那边立刻就知道了;冯保那边要干什么,也先跟他通风。为什么今天他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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