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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4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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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终于获准,这才离开宁波回常州老家说到这,这个与他父亲容貌极为相肖的青年,已经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舱里的老家人出来道:“中承,我们老爷醒了。”沈默拍拍唐鹤征的肩膀,走进了船舱里。

    沈默怀着悲伦的心情进去,却没有闻到浓重的药味,也没看到床上有人,甚至连被褥都整整齐齐,不像躺过人的样子。但唐顺之确实是在屋里,他穿着布袍端坐在软椅上 那布袍虽然半旧,却象崭新的一样折痕分明,熨帖的穿在唐顺之身上,即使最华贵合身的锦袍也比不了。

    唐顺之的面容清篓,双目深邃。正带着淡淡的微笑望着他的师侄,那翩然的风度令人如沐春风,就像别人跟沈默接触时的感受一样。

    在这一刹那,沈默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一直以来,不知不觉的,都在模仿着这个潇洒倜傥、温润如玉的师叔但始终还是不如人家原版来的挥洒自如,总能找到些许斧凿的痕迹。

    眼前的一切,让沈默不由脱口道:“师叔,莫非您消遣我?”他的意思是,你真是长病吗?怎么不吃药,也不卧床呢?

    唐顺之淡淡一笑,缓缓伸出拢在袖子中的双手,沈默才网放松的心情。一下子沉下了去 只见那双手,已经完全浮肿得发亮发黑,连指甲都脱落不见了。

    唐顺之将双手拢到袖中,淡淡笑道:“你师叔就是这么个死要面子的人,就是死,也得体体面面的,那种僵卧病床,便溺不禁的等死,我可不能接受。”

    “那也总得吃药吧”沈默轻声道。 “人生而有命,这是个定数”唐顺之淡淡道:“不到大限,阎王勾不走我;到了大限,华儒留不住我,又何苦耍喝那些败胃口的黑汤子?还不如这样好,至少屋里清洁,我也有胃口吃喝点好的。”看到沈默双目通红,他又轻声安慰道:“拙言不必如此,有道是有生皆苦,人从降世便嚎哭而来,一生经历过多少苦难折磨,而今我终于要卸下一切重担,魂游天地四方,怎能不欢笑而去?你也要笑着送我才是。小,

    唐顺之,字应德,号出生在常州武进,其祖其父都走进士出身,全都官至知府以上,乃是地地道道的书香门第,名门公子。他更是天资超人,玄苦好学,十六岁中秀才,二十二岁中解元,次年中贡元,虽然在殿试时,与状元擦肩而过。却也取得第四名“传驴。的佳绩。年方弱冠便取得如此成绩,他足以让天下读书人顶礼膜拜。

    他的主考官是那个靠“大礼议,鹊起的张媳,张首辅对他又分外器重,他仿佛踏入了仕途的快车道,时人都说,他能够十年后便登阁百相。但少年得志的唐顺之,有着不可避免的冲动与自视甚高,他深恨张媳发起大礼议,导致满朝网直之臣或死或贬,从那时起朝中正气荡然无存、阿谀攻许者纷纷上个,所以不齿与张媳等人为伍,一年后就告病回乡。躲进山里苦读圣贤之书。

    而后又给母亲守制,直到五年后。他才奉父亲之命,重回朝廷,在翰林院任职不到两年,眼看着国事糜烂,朝中暗无天日,他终于忍不住在集会中批评张现弄权、以致宵小当朝。这彻底激怒了气量狭隘的张媳。决定给这个心高气傲、不识抬举的后生,一个最严厉的处分 革职为民,永不起用!

    这一年,他才二十八岁。

    五年后张媳下台,依照惯例。凡是被张阁老打到的,都可以翻身了。徐阶如此,唐顺之也是如此。他起复为翰林院编修兼左春坊司谏。这一年,他三十二岁。

    仅仅半年后,嘉靖十九年元旦,按惯例,皇帝要接受文武大臣的迎春朝贺,唐顺之与罗洪先、赵时春三人向嘉靖皇帝进谏,提出嘉靖皇帝接受百官朝贺后,再请太子朱载壑出文华殿,接受百官朝贺。这是因为嘉靖帝曾命朱载些监国两年,但满朝文武都没有见过这个未来的皇帝。接受百官朝贺合乎礼法。

    司谏的本职,便走进谏。谁知这一本分进谏引动了嘉靖帝那颗敏感猜忌的心,他看后勃然大怒道:“料联将不起也!”因为当时他正好生病在床,便认为是大臣起了异心,预料他快要驾崩,要请太子出阁来当皇帝了。

    他在唐顺之等人的疏状上,用朱笔批了一百多字的严厉谴责,将他三人革职为民,永不起用,同样的厄运再次降临,这一年,唐顺之年仅三十二岁。

    而后便是十六年的山中苦修,待到再次被推荐出山时,已经是近五十岁的老人了 离二丰三岁中进士。已经过去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间,他只有四只多在朝为官,其余时间大都被“革职为民”在家“永不叙用,了。

    家人劝他,你向来没有错,却遭到这么多年的苦难,就算不出山,也没人说你什么。

    他却道:“向已隶名仕籍,此身非我有,安得计较荣辱?”便毅然决然的出山了,,

    数年舟船,征战至今,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他这才了无遗憾的解除了自己的责任,乘舟回乡埋骨,,悟。恭敬得双膝跪倒,轻声问道:“敢问师叔,如何视荣华为无物,置生死于度外?”

    唐顺之微微一笑,轻声道:“先生曾言:“你看如此花树,在深让。中自开自落。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顿一顿,接着道:“这是我心学的至理,须的用一生解读,此花在你心中,必与我心中之花不同,所以我没法教你。”

    “您的意思是,让我自己用心去体悟吗?”沈默轻声问道。

    “是这样的”唐顺之缓缓道:“但师叔弥留之际,可将自己的心的与你参考。”

    “师叔请讲。”沈默肃容屏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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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三章 潮起潮落

    江涛轻轻拍着船艘,官船以一种莫可名状的节奏缓缓飘动着,与舱内唐顺之不疾不徐的语调恰好契合,这一刹天人合一。

    “三十四年前,先生弥留之际,老师们问他有什么依言“唐顺之缓缓道,“他用手指向胸前,留下一生最后八个字道“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沈就精研王学典籍,自然知道这段故事,轻轻点头,听唐顺之接着道,“我对这八字箭言的理解,是,问心无愧,死得其所”从此无比向往这种境界,时时处处单求俯仰无愧,竭尽所能。说着微微一笑,对施就道“我也曾苦恼过,也曾失落过,也曾无法坚持下去过,但每当我想起这八个字,便感觉心灵有了依靠,终于有一天,我发现所有难关都不过是一段经历,走过坎柯便会迎来平坦大道…即使在险峰之上,也还有无限风光,就看你如何去面对。“自从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我便微笑对待每一天,无论正在经历着什么,我都力求竭尽所能,做到问心无愧,至于得到什么结果,却不是我关心的问题。”唐顺之顿一顿,仿佛想起自己坎坷起伏的一生,轻轻微笑道,“所以我这一生,学问没做透汇官也没当好就连抗偻,如今也要半途而废了,真叫个一事无成”说着,脸上挂着潇洒的笑意,不带一丝遗憾道,“但我毫不后悔,因为学问做不好,是我没有先生的大智慧,并非没有用功“官当不好,是我起初的性格不适合当官,后来我迫使自己学会了,可惜天不假年,让我没法建立先生那样的功业。

    只听唐顺之长舒一口气道,与天斗,与地斗,就是不能跟命斗,这辈子无法做个先生那样,做个建功,建德,建言三不朽圣人,但我已经尽我所能,竭尽全力,问心无愧,也算得上是至人了”说着微笑的望着淀就道“如此了无遗憾,死又何苦?”

    波就沉思良久,轻声道“师叔的意思之,您坚持着自己的心,把一切做到最用心,自然就能看淡成败荣辱,对吗?”

    唐顺之笑着问他道,“自己的心是什么?”

    沈就想一想,,小声道,“是良心”

    唐顺之又问道,“先生的心学四绝是什友?”

    这个不用想,施就清荡嗓子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唐顺之洒然一笑,问他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波就缓缓摇头,唐顺之能教的都已经教给他了,但要想真正顿悟,还得靠他自己的修行与悟性,说不定下一刻,便能开悟,真正掌控自己的心灵;说不定永远做不到,只能任由心飘着,意乱着,昏昏噩噩过一辈子。

    解决完形而上的问题,还得回到形而下的现实中施就轻声问道,“哦叔,您唤师侄来,可有什么要嘱咐?”

    “确实有些牵挂”唐顺之笑笑道,“我虽然可以清洁溜溜,完事大吉而去,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已经完结。可是你们还要继续活下去,完成各自的使命,所以临别之前,我有几句忠告,几句嘱托二“说着呵呵一笑道,“如果你不打算听我的忠告,我也不会嘱托你什么。”

    师叔请讲。

    ”施就轻声道,忠言良药,我不会讳疾忌医的。”

    “很好”唐顺之笑道,“你附耳过来。”

    波就不知他为何要神秘兮兮,不过还是依言凑过去,只听唐顺之在耳动道,飒飒西风满院栽,葱寒香冷蝶难来二他年你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这首并不优美却霸气冲天的诗,震得沈就险些跌坐地上~这首诗并不是唐顺之原创,而是来自著名的黄巢同志。自从黄先生出道以后,便取代陈胜吴广,成为揭杆造反的代表人物,现在唐顺之把黄巢的诗,只改一字送给沈就,傻子都知道什么意思!

    ,你老兄要学习黄前辈啊!”这就是沈就听出来的潜台词,他虽然城府比北京城还深,可还是没法完全掩饰内心的惊恐,一边心中暗叫道“难道我在别人眼中,已经生了反骨了么?”一边便面色数变,豆大的汗珠子也出现在了额头。

    这下轮到唐顺之吃惊了,轻声问道,“拙言,你怎么怕成这样?”

    沈就勉强保持镇定,苦笑一声道,“您都把我说成是反贼了,我还能不害怕?”

    “不至于吧?”唐顺之就念一遍那首诗道,“没那么严重啊。”

    “都,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了,还不严重吗?”沈就没好气道,“师叔,这话传出去,是要掉脑袋的。您虽然快要去另个世界了,但说话还是得负责任的,我敢向满天神佛发誓,没想过当什么劳什子‘帝,。”

    “怎么会呢?”唐顺之道,青帝只不过是司春之神,充其量算是辅佐玉帝的王侯罢丁”说着笑道,“你不要瞎联想,我的意思是,你想学王安石,变一变大明的陈腐之气,对吧。”

    沈就这才松口气,哭笑不得道,“这诗是黄巢做的,能随便引用么?”

    “所以我让你附耳过来啊。”唐顺之促狭笑道,“你说咱俩谁想错了?”

    沈就早就知道,耍心眼是玩不过这位师叔的,只好投降道“是我是我。”

    “这还差不多。”唐顺之笑一声,听沈就问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来你真有这个打算!”唐顺之轻声道,“你在苏州所作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并细细研究过了,发现你虽然扯着市舶司这面大旗,可旗下面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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