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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5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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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知道皇帝入彀,心中一喜,但面上还是唯唯诺诺,抽泣不止。

    “你查的怎么样?”嘉靖又问徐阶道。

    “很不乐观……”徐阶轻叹一声道:“这些年,朝廷的战略向东南倾斜,难免放松了对九边的要求和支持。起先有杨博镇着,尚且可以维持局面。但两年前杨博丁忧,杨顺上任,局面开始恶化,边将愈发堕落,鞑虏愈发嚣张,边疆惨遭践踏,百姓复陷苦海……仅去年一年,倭寇入寇的次数,便是前面五年的总和,到了今年,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九边从东到西,处处都见蒙古人劫掠的铁蹄,其侵略之势竟呈燎原之势!微臣浏览一遍东南的奏章,只见到一道道告急文书如雪片一般,但奇怪的是,具体战报竟如凤毛麟角,难以寻觅,仅有偶尔几张报捷的文书,却远不及告急的十中之一。”

    “这是为何?”嘉靖不解道。

    “兵部的解释是,没有发生交战。”徐阶道:“前线过度紧张所致。”

    “胡说八道。”嘉靖不信道:“难道鞑虏在跟我们藏猫玩吗?”

    “皇上圣明!”徐阶奉承一句道:“微臣也不信,便用了别的法子,间接调查此事!”

    “什么法子?”嘉靖好奇问道。

    “微臣秘密查阅了近两年,九边文官的任职更迭情况。”徐阶道:“又查阅了兵部的官兵世袭备案,通过这两方面的数字,便能得出边军乃至文官武将的阵亡情况,再对应那些个告急文书,又能得出每次鞑虏来袭,我方的真实损失了。”

    “阁老有心了。”嘉靖赞许的点点头,轻声问道:“结果如何。”

    “触目惊心!”徐阶吐出四个字道。

第五九四章 断头饭

    一

    听到皇帝问询,徐阶心中一喜,他要显示自己强过严嵩,就得靠着这种机会露脸。

    徐阶当年可是神童,本就记忆力超凡,清清嗓子。便给皇帝一口气背诵道:

    “仅去年一年为月戊申,虏自偏头关入。掠寺坞等堡。杀指挥以下军官十余人,兵丁近千人。”

    “四月己丑,俺答亲率数万骑入应州,攻毁四十余堡,我方折损一知府、两知县、两指挥,三千户,十四百户,卫所兵丁四千人。”

    “七月戊子。虏数千骑由朔州移营而南。攻山西大掠,我阵亡两知县,三百户,卫所兵丁一千人。”

    “十一月辛己,虏数百骑犯山西神池等处,大掠数日,我阵亡一百户,兵丁七百人,”

    烛光幽幽跳动。嘉靖的脸色愈发难看,终于忍无可忍,暴躁的打断徐阶道:“够了!够了!上百轻虏竟能长驱直入三百里!那些吃联俸禄的文臣武将,就是这样替联抵御勒虏的吗?开国百七十年,闻所未闻!”

    精舍中所有人赶紧俯身请罪。

    “是谁在替他们打掩护?”嘉靖阴着脸问道:“为何没有战报。还得靠这种方法去查,许纶那老朽想干什么?”因为东南战事归胡宗宪全权负责,所以兵部尚书的主要职责。就是对宣大蓟辽一线的经营。现在出了这种事。当然要向兵部尚书问责。

    徐阶轻声道:“皇上息怒,许老大人年事已高,精力有限,难免被下面人糊弄了。”也不知他这是给许纶说好话,还是在挑唆。

    “尸位素餐要他何益?”嘉靖皱眉道:“你要他写个奏本,给联个解释。”

    “是。”徐阶轻声道。

    “还有宣大那边也要查。”嘉靖继续道:“到底是虚报损失。还是真的损兵折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必须要查清楚!”

    “是。”徐阶应声道:“请问皇上,派哪方面的人去查?”

    “事涉宣大总督。不能偏听偏信。”嘉靖轻轻按压着眉心道:“让刑部、都察院、兵部都派员,还有锦衣卫的人,各路神仙都去瞧瞧。回来各上各的本,倒要看看联养的这些白眼狼。是怎么个睁着眼说瞎话的。”

    “是 ”徐阶又应一声。

    “下去办吧。”嘉靖一挥袖道。

    旁听了许久的沈默终于忍不住道:“皇上,那我师傅呢,他是被恶势力打击报复的

    “嗯”嘉靖顿一顿,向黄锦问道:“勾决的名单还在吗?”

    “马公公上午就带回司礼监了。”黄锦答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嘉靖没搭理他,而是望向沈默道:“你不是金都御史吗?联看都察院的人选就是你了。联给你手诏一道,先暂缓行刑吧”

    沈默忙谢恩不迭。

    “但丑话说在前头。”嘉靖声音变得严厉道:“如果查来查去,是你师父诬告或者他真的加入了邪教,你就跟他一同领罪吧!”

    “是!”沈默郑重一礼。俯身道:“臣愿意!”

    得了皇帝的手诏,沈默便匆匆离了玉熙宫。径直往司礼监跑去,正好碰见马全往外出,笑着向他问安道:“哎呦沈大人,啥事儿急成这样?”

    沈默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老马,马公公,勾决的名单在哪里?”

    “早就让刑部拿去了。”马全还搞不清状况道:“这次也不知怎么了,何部堂亲自来要 唉。对了出啥事儿了?”

    沈默哪有工夫搭理他,呲牙笑笑道:“等着问黄公公吧”说着一拱手道:“告辞了。”便一溜烟跑掉了。

    “这么急干什么?”望着他飞快消失的背影,马全不解的摇摇头。

    沈默知道沈炼现在是小山羊进了老虎洞,唐三藏误入小雷音。随时都有被害的可能,哪敢有片刻怠慢,不停歇的出了宫,上气不接下气的坐上轿子道:“去刑部!”

    刑部衙门在西单牌楼白庙胡同南,从西苑出来拐个弯便到,沈默还没歇过来。轿子就停了。

    咬咬牙,沈默从轿子上跳下来,大声对守门兵丁道:“有皇上手谕,快带我去见你们部堂!”

    守门士卒并不认得他,但见沈默一身绯红,知道是不可能诳人的大官,便急忙忙带着他直入衙门。到了尚书签押房外,才进去通禀。何宾也被唬了一跳。赶紧扶着歪斜的官帽跑出来,一看是沈默,不由变了脸色,狠狠瞪那兵丁一眼,道:“妈了逼的,也不问清楚是谁。”

    他粗鄙的言辞让沈默不禁皱眉,沉声道:“何大人,上谕面前口出不逊,似乎不妥吧。”

    “你是御史吗?”有道是近墨者黑,在严世蕃的熏陶下,何宾已经出口成脏而不觉羞耻了,反而振振有词道:“你管得着吗?”

    “我当然是御史,不过没工夫耸你的臭嘴!”沈默从袖中掏出嘉靖的手书,挺胸正色道:“左合都御史沈

    何宾这才磨磨蹭蹭的跪下道:”臣何宾恭请圣安!”

    沈默也不打开,沉声问道:“皇上问,今日勾决人犯的名单何在?”

    “尚在微臣桌上摆着呢。”何宾答道。

    “其中宣府上报之人犯沈炼,因尚有疑点,暂缓处决!”沈默将手诏在何宾眼前一晃。便收起来道:“何大人,请照办吧。”

    “回皇上话”何宾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道:“覆本已经送出去了”川

    沈默闻言黑着脸。低喝一声道:“还不快追回来!”

    “追不回来了。”何宾慢慢爬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灰,悠悠道:“用兵部加急送出去的。现在已经到昌平了吧。”

    “你混账!”沈默一听。血往头上涌,一把揪住何宾的领口道:“什么居心!”

    “你干什么?”何宾色厉内苕道:“还想打人吗?”

    沈默的拳叉都攥紧了,但头脑还有三分清明,知道此时不能节外生枝,指一指何宾的脸道:“早晚打你个满脸开花!”说着一松手,转身急急走了。

    何宾整一整凌乱的衣襟看左右怪异的眼神,知道自己今天丢脸了。不由老脸通红道:“看什么看,一群饭桶!”

    沈默出了刑部衙门,紧跟在身后的三尺问道:“大人,咱们怎么办?”

    “看这架势,他们要快刀斩乱麻。”沈默停住脚步,吐出一口闷气道:“咱们去宣府,明日午时前必须赶到!”

    “啊”北京到宣府相距三百里,如果一路快马加鞭,再换几次马,一天时间就能赶到,可现在是申时初刻,冬日夜长,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天黑。然后卯时过了才能天亮。换言之,能在白天赶路的时间,只有头尾不到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要在黑夜里行进,能走多快先不说。还很容易马失前蹄,摔下来就得折了骨头,弄不好小命都有危险。

    三尺觉着得劝劝大人:“太危险了吧”

    “我自毛去。”沈默发起火来,翻身上了他的马道。

    三尺苦笑着拉住马缰道:“服了服了,咱们去咱们去。”说着回头对那些个轿夫道:“回去通知弟兄们,咱们卓成门前集合,还有一个。时辰就关门了。麻利点。”

    微心吧 ”轿夫们笑着应一声,便抬着空轿子飞快的走了。

    “嘿嘿,可撒撒欢了。”三尺笑骂一声,抬头望向沈默道:“大人,不急在这一时。咱们得先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沈默的情绪渐渐平复,闷声问道。

    “朱十三家”三尺小声道:“还是他那个腰牌好使。”

    沈默一下想起几年前,他们直奔华阴寻找李时珍那次,正是用的朱十三的锦衣卫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全都是最好的马匹轮换,轻声道:“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您得想大事儿。”三尺牵着马往朱十三家走去:“这些小事儿。就让小得操心吧。”

    沈默闻言沉默片刻,轻声道:“刚才是我不对”

    三尺闻言呵呵笑道:“大人是急得,我们知道。”

    “真是抱歉。”沈默叹口气道:“又让你们跟我去冒险

    “俺们正求之不得呢!”三尺笑道:“没看他们撒欢似的?这半年憋得都生锈了。正好借着机会放放风。”说着挠头道:“大人,您今儿是怎么了?咋这么见外呢?”

    呵呵,没什么”沈默摇摇头,轻声道:“有你们这帮兄弟,真好”””

    说回宣府,总督府大牢内。最深处的囚室中。

    大牢内暗无天日,囚室中没有灯。在室外回廊中。悬挂着一盏牛油灯。微弱的光线穿过囚室的栅栏,被割得支离破碎,映照着地上同样破碎的褥子和稻草。

    这里的空气污浊不堪,连老鼠都不愿光顾,但在里面的沈炼父子俩毫无所觉,正在面对面的说着话。

    “你不该来的”沈炼望着自己的儿子,有些伤感道:“为父自个与杨、路二贼作对,却不想让你也跟着进来。

    “爹爹能进来,孩儿为什么不能进?”沈衰倔强道。

    “为父一日为官,便终身是臣。”沈炼摇头道:“但你不是朝廷的官员,没必要跟着遭这份儿罪!”

    “但我是爹的儿子!”沈寥情绪激动道:“我若是畏罪而逃,父亲倘然身死,骸骨无收,万世骂我做不孝子,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沈炼面上的欣慰一闪即逝,冷着脸道:“糊涂!这大牢进来容易出去难!不死也得扒层皮!”

    沈衰撇撇嘴道:“您都说了,反正出不去了,就别再埋怨孩儿了。”

    “唉”沈炼无奈叹息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他觉着身为父亲,自己太不合格了。沈衰也不说话了,他虽然义无反顾的进来了。心里还是很害怕的。:,二两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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