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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8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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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其实我们这样做,穷根究底,还是因为顾着百官。”张居正正色道:“眼下两件要务,一是要让皇上消了气,消了气才能去疑心;二是要让皇上高兴,高了兴才能宽宏大度,两件事又是一件「就是要局面不至于不可收拾。”

    “如何做到这两件事?”徐阶轻声问道。

    “皇上把拙言兄关起来,就是要给百官颜色看,如果这时候,咱们言辞激烈的上书救人,皇上便会感到被孤立,甚至遭到背叛,自然疑心更重。”张居正沉声道:“那样不仅救不了拙言兄,还会害他了。

    徐阶神色复杂的看看张居正,半天才缓渡道:“这是格的肺腑之言?”

    “老师……”张居正面色一滞,知道老师在怀疑自己落井下石,但仍沉着道:“拙言兄下狱,学生十分的难过,真想自己进去换他出来。只要能把他搭救出来,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可这个时候,皇上正等着看呢,若是着急救他,难免会落下朋党的印象,有党和无党,差别可大着呢!”

    听了张居正的说法,徐阶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跳到下一段问道:“那如何让皇上高兴呢?”

    “当然是让皇上得偿所愿了。”张居正道:“两宫两观已经拖了三

    年,是到了完工的时候。”

    “这可不是想快就快的。”徐阶道:“工期摆在那,材料也都有

    数,要想缩短的话,不知又要花多少银子,朝廷可出不起。

    “并不需要额外支出的。”张居正自信道:“听说皇上已经停止服丹,显然对修道已经出觋了动摇,我们可以把修玄都观、朝天观,还有玉芝坛的工匠和材料,全都转移到万寿宫和万圣宫上,学生已经测算过了,这样的话最晚三月就可完工。”顿一顿,又道:“到时候趁着皇上高兴,再请他赦免海瑞等人……释放拙言。”

    这法子确实稳妥,徐给望向张居正的日光,重新变得柔和起来,道:“群臣那边怎么样交代?尤其是高拱,他肯定不会消停。”

    “高部堂那里,学生会尽量说和,但其余人还得老师出面,”张居

    正道:“以老师的威望,把话跟他们说透了,必然能安抚住。”

    “那老夫就勉为其难……”徐阶点点头,轻声道:“搞不清皇上会

    加给他什么罪名……”

    “这个不知道,皇上讳莫如深…,可能不足为外人道哉。”张居正

    道。

    “真是莫名其妙……”徐阶叹口气,对沈默遭此无妄深表费解。

    “堂堂二品大员,难道没有个罪名就抓起来?”郭朴府上,高拱

    拍案道:“大明朝还有没有朝纲?!”

    “确实蹊跷,”郭朴打横坐在那面前,皱眉道:“想不通。”

    “想不通就问个明白!”高拱大声道:“我这就回去上疏!”

    “哎,肃卿,”郭朴赶紧拦住道:“咱们刚放出来,你再去招惹

    皇上,难道也想去诏狱吗?”

    “去就去,这个大明朝,已经是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咱们终归都要进去的,早晚又有什么区别吗?”高拱说一阵气话,见郭朴满脸无奈的望着自己,才闷哼一声道:“你放心,我只是请皇上明示沈默的罪过,以求安人心、定谣言,难道这也会激怒皇上?”

    “那倒不会……”郭朴苦笑道:“不过现在通政司关门歇业,你怎么上书?”

    “怎么把这茬忘了……”高拱重重一拍脑袋道:“难…道非等过了十

    五再说?”

    “嗯呢。”郭朴点点头道:“肃卿,咱们还是先想想自己的事儿吧。”便小声道:“过了十五,杨博也该进京了,紧接着便是廷推大学士,原本你我很有把握的事情,这下又有变数了。”

    “呵呵……”高拱务然外表豪拓。但十分有心机。闻言笑笑道:“我的看法却恰恰相反一一原先徐阶说不得要摆我俩一道,但现在,他八成不会再设限了。”

    “为何?”郭朴问道。

    “哪个首辅也不能让山西人入阁。”高拱斩钉截铁道:“除非他

    想把自己架空。”

    “是啊。”郭朴恍然道:“山西帮的实力太强了,面对他们,谁也没有把握。”一转念,又沉声道:“既然知道是咱们的关键时刻,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正因为是关键时刻。”高拱刻板的脸上,浮现出狡黠笑容道:“咱们才应该旗帜鲜明的支持沈拙言。”

    “原来你打得这种主意,”郭朴明白了,有投票资格的部堂高官,都欠着沈默的情,但不一定敢大张旗鼓的搭救他,这时候若是他们来为沈默说话,必然会获得许多中立派的好感。这样的人情分,在迳种无记名投票中,作用尤为明显。

    “好,我跟你一起上书!”郭朴也想通了,道:“让咱们的人都上书,把声势造起来!”却也不想想,这样对沈默的安全,有没有不良影响。

    那厢间,沈明臣和余寅四下奔走,联络沈默的同年、学生,与他们商量搭救大人的方法,但十五不过,官员们有力也使不住,只能在家里一遍遍的修改奏疏,等待那天的到来。

    可这并

    不是说,沈默这边就束手无策了……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实际上在黑暗中,已经有不知多少人在行动了。就像沈默常对他们说的,真要是陷入危机的话,这世上什么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救自己……作为已经与沈默休戚与共的一群人,他们只有诞法救出他,才能让日前优渥的生活继续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水牛胡同,一户不起眼的小院内,此间的主人正在收拾行囊,似乎要出远门去。只见他神情轻松的把换洗衣服整齐叠在包袱皮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大额的日男隆银票,看了又看,亲了又亲,嘴巴都快裂到后脑勺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的收在包袱中,再仔细的叠好,把包袱系在身上,潇洒的出了门。

    来到胡同口,见有辆马车候在那里,车老板一瞧见他,就殷勤的上前道:“您是宋爷?”

    “正是。”那人矜持的颔首道:“你是通达的?”

    “小人正是通达车马行的甲级车夫,小人叫李老六,这是俺的文牒。”那车夫从怀里掏出个硬壳小本,双手奉到他面前,毕恭毕敬道:“您老请过目。

    “看什么看。”姓宋鹄掀帘子进了车厢,带着不屑道:“谁会冒

    充个车夫?”

    “那倒是。”李老六讪讪道:“那您老坐好了,咱们上路了,抓

    点紧,还能在通州歇脚呢。”

    ·嗯……”姓宋的已经躺在车厢中的床上,竟是意想不到的舒

    适,含糊应一声,便闭上眼睛假寐。

    姓宋的似乎是围极了,连马车行进的声音,都能变成他的催眠曲,不一会儿就沉沉进入梦乡。他梦见自己回到山东老家,在那里被提升为大掌柜,然后高朋满座、锦衣玉食、当然还不能免俗的娶了姨太太。

    正梦见如花似玉的姨太太,给自己端上洗脚水,然后娇娇怯怯的道一声:‘爷,奴婢伺候您洗脚。';喜得他嘴巴又咧得老长,色咪咪道:“先让老爷抱抱嘛……”

    哪知道此言一出,那姨太太突然变脸,厉声道:“我是不会让你轻薄的!”说着便把一盆洗澡水兜头浇了他一声,姓宋的‘哝呦’一声,坐了起来,大骂道:“贱人,不想活了吗!”谁知却引来哄堂大笑。

    听到那些笑声不似女子,他擦擦脸上的水,茫然睁开眼,便见一群脸上涂着锅底黑的男子,在那里狞笑。

    姓宋的一下吓醒了,看到自己已经不在马车上,而是身处一处残垣断壁之内,更新!周围全围着那种满脸漆黑的男子,知道自己遇到强人了,浑身筛糠似的哆嗦道:“好汉爷要哉请都拿去,但求留俺一条性命。”说着便把身上的碎银子掏出来,大概有七八两的样子。

    “嘿嘿小子。”一个貌似为首的大汉,哑着嗓子道:“咱们不缺

    哉,也不要你的命,只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好汉请讲。”姓宋的眷到生还的希望,点头如小鸡啄

    米。

    “初一那天,你给了那道士什么东西?”大汉直戬了当的问道,说

    着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道:“你只有一次机会……”

    “什么…东西?”姓宋的心中惊骇莫名,想不到自己还是晚是一步,

    但他知道事关重大,不能不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就这么一顿,那大汉手中的尖刀已经落下,在他面颊飞快的划过,轻轻带走了一只耳朵。

    “啊……”姓宋的的捂着血流如注的耳根,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惨白,他终于知道,如果不说实话,今天一定会死的很惨。

    见那大汉的刀又举起来,姓宋的尖叫一声道:“别割了,我给了那道士一本书!”

    “什么书?”大汉紧张的追问道。

    “不知道……”姓宋的半边脸都被血水柒红了。惊恐叫道:“是

    用油布包着、用蜡密封的,我也没法打开。”

    “不老实……”大汉哼一声,两个黑脸人便伸出脚,把姓宋的双

    臂死死踩在地上。

    又是一道寒光划过,姓宋的第二只耳朵也被割掉了。

    “我真不知道啊……”姓宋的杀猪似的惨嚎道:“你们就是把我削

    成人棍,我也不知那里面是什么呀!”

    强人们面面相觑,心说看来真不知道,那带头大汉道:“那,这

    本书是谁给你的?”

    “是我们大掌柜的。”姓宋的已经吓破胆,买一送一道:“他说只要把这个给那些道士,就能助他们过关,我就派人去说给相识的道士,然后他们便派人来拿,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去,再把他家大掌柜抓来!”带头大汉毫不犹豫道。

    “他们可是日男隆啊……”边上有人小心翼翼道。

    “别说是日男隆了。”带头大汉咬牙切齿道:“就算是司礼监的人,也照抓不误!”

第七六一章 求人不如求己 (中)

    东厂诏狱内,依旧暗无天日。最深处的那间牢房里,依然空如悬磬、没有任何摆设,只是多了一个人。

    “这都第几天了?”沈默躺在自己的官服上,有气无力的问着这里的原住户。

    “你进来的第三天。”海瑞坐在乱草堆上,轻声答道:“这里能听见鼓楼的钟声,自从进来后,我已经听见五次了。”

    “要把人活活饿死哩。”沈默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摸着扁扁的肚子道:“这挨饿的滋味,可真难熬啊。”

    “……”海瑞点点头,他比沈默关进来的更早,早就没了力气。

    起先两天,两人还聊天解闷,到后来,饿得头晕眼花了,哪有说话的力气,就这样一味的苦熬,也不知哪天就撑不过去了。

    沈默开始还坐着,后来干脆就躺下,在这幽黑绝望的地牢中,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但他没有心生怯意、更没有想过要放弃,反而愈发相信自己没有错——如果不把为所欲为的皇权装进笼子里,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沙上城堡、空中楼阁,注定会失败的。

    而且他找到了个最实际的目标——如果能出去,我第一要做的,就是把东厂废掉、诏狱关掉、锦衣卫革掉,先给皇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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