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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静合上手机,说:宿舍没人。你打给你们宿舍的人吧。
我从梁静手里接过手机,然后拨了宿舍的电话号码,嘟嘟几声后,里面传出孙亮梦话般的声音:谁呀,天还没亮呢。
我说:是我。太阳都照到屁股上了,还不起床。
孙亮说:宿舍就我一个人,你们都回家了,我起床个屁啊,又没人陪我,还不如睡会儿觉做个春梦呢。
我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跟一个人在那里见面?
孙亮说:你有女朋友了,谁啊,长得漂不漂亮?
我说:一个老乡而已。
孙亮说:那是你的机密大事,怎么会告诉我。
我说:那你继续睡吧。
孙亮说:你现在在哪?
我说:在回家的汽车上。
孙亮说:一路平安。
我说: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梁静。
梁静问:你知道结果了?
我说:不知道。我在挂电话的瞬间才记起,我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我们宿舍的任何一个人。
汽车慢速开出车站,然后快速在大马路上飞驰。甘宁很快就抛到了脑后。那些退后的建筑如同过往的记忆,定格在永远的过去,犹如划过天边的流星,一闪既逝。我对这个城市没有什么感情而言,来去都很自如。对于一个有感情的地方,来时兴奋去时不舍。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定居在这么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球体上,所以身在何方都一样,冷眼旁观别人的幸福,节外生枝自己的言行。
司机还是原来的那个,售票员是那个打人的中年男子。一个月都过去了,那个身受重伤的留胡须男人应该早已康复。记得之前我曾经跟梁静说过那个留胡须男人肯定是死了并且还列举了一大堆理由。
我对有要睡着的梁静说:我想那个留胡须男人现在能够继续坐车不买票了。
梁静猛地睁开眼睛,说:哪个留胡须男人?
我说:坐在梨树下与苍蝇为伍的那个。
梁静恍然大悟:哦。你不是说人家死了吗?
我说:要是他是死了,售票员不判死刑也得判个十年八年的。你看,现在售票员大叔能在车上活动,说明没判刑,也说明留胡须男人没有死。
梁静说:那你怎么说人家死了?
我说:我们看电影经常出现这样的一幕,一个人明明该死了可就是不是,刚躺下就又爬起来,然后说,我怎么会轻易死去。《十面埋伏》里面的那个小妹不就是这样吗。以前以为这都是骗人的,现在看来却有此事。
距离甘宁市区很远时,窗外出现了成片的成熟玉米。玉米宽而长的叶子中间都成了白色,一幅行将死亡的面貌。太阳的光芒毒辣,穿透玉米田的心脏,一切都无精打采起来。有成群结阵的农民在收玉米,玉米叶子两边锋利的刺还为失去尖利,给农民的脸上增光添彩,汗水流出是疼痛不堪。
我看着外面的场面出神,因为自己回家后得依葫芦化瓢。
梁静问我:看什么呢?
我说:看玉米呢。
梁静说:玉米有什么好看的,一回到家到处都是。
我说:我是在想鲁班小的时候肯定没收过玉米。
梁静说:何以见得?
我说:玉米叶子上的刺有大有锋利,要是鲁班小时候收过玉米不就早早地发明了锯吗,可到他中年后有一天被小草的叶子刺了几下才有了造锯的灵感。
梁静说:那为什么这么多收过玉米没大刺刺过的人没造出锯,而一个被小草小小的刺刺过的鲁班却发明了锯呢?
我说:农民每年都要收玉米,年年都被叶子割到,就不足为奇了。正因为鲁班没收过玉米,没注意到玉米叶子上的刺,也不会猜想到别的植物叶子上会有刺,那次他被草割了一下,感觉很疼,因为他从来没有被植物的叶子割到就感到奇怪,然后就拿起那叶子细细观察,回家后把一块铁皮凿成了草叶模样。没想到真能锯东西。
走过了成片的玉米田地,来到一片村庄。街道上脏乱,玉米衣铺了一地。车子经过,卷起的风带起了尘土和玉米衣,站在路旁的孩子和老人都闭上了眼睛。客车放慢了速度,与那些满载玉米归来的农用车让路。农用车上的司机叼着香烟,戴着巨大的墨镜,满身灰尘。
村庄过后又是玉米田。田里的人已经很少,天色已晚,应该回家休息了。阳光惨淡,照过回光返照的玉米叶子,一片浅红。天边的太阳映透旁边的云霞,一起害起羞来,似乎为人类将要迎来的黑暗感到难过。
太阳不见夜色将至时,客车到了县城外的梨园附近。用残留着的光亮可以看到枝头上还挂着沉甸甸的梨子。
梁静说:上次我们还感叹今年又吃不到了家乡的梨了,看来是白感叹了。
我说:人都如此,没事就伤春悲秋。离开家乡时想起家乡的千般好,在家住久了又开始念叨家乡的万般坏。
天黑的时候我们终于到家。我和梁静是两个村子的人,两个村子相距很远。梁静由哥哥接回家起了。我一个人走路回家。从我在外地上学时起,每次从车上下来,几乎都是从马路躲到土路上,然后不行回家。从初中一直到高中。有过几次父亲来接,都很繁琐,索性一个人走到家里,额外得到身体的锻炼。
农村就是好,还能看到月亮,星星布满天空。月光下的乡村小路曲折无尽头,两旁是高过人的玉米,晚风吹来,玉米叶子相互摩擦,沙沙作响。蟋蟀的叫声永无止息。我在小的时候最讨厌晚上的蟋蟀了,整夜整夜地叫个没完,睡一次安稳觉都很难。后来就不怎么厌烦了,睡不着的晚上不再孤单,有了彻夜的乐章。
我的村子出现在眼前,点点灯光里能看清楚一两户人家。这个我长大的村子始终没怎么改变过。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我喜欢家里的夜晚,院子的地面上是树枝班驳的影子,张牙舞爪群魔乱舞,却不恐怖。
家乡的秋天是真正收获的季节,一天到晚都在农田里劳动,而且全家总动员。各式各样的农用车在土路上来回奔跑,柴油机一直咆哮,似乎不能承受如此的长时间工作。以往安静的地方不复存在。
一日三餐不能少,却很简单。饭后稍做休息又开始干活。一天下来都累得散了架,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也顾不上去洗脚。睡醒后又是一天的劳作。从小到大我一直梦想着农业的机械化早日到来,盼了这么多年依旧是空。中央台的新闻联播里经常出现(收玉米的)大型收割机在田地里作业的画面,我想,给我来个小型的足矣。
即使劳累也不怎么想学校。在学校总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常常无聊到睡觉。一天一天睡了过去,时间也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我想人在劳累的时候最容易满足,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有杯水能喝,比什么都强。不似在学校空想着发财。
晚上就很安静。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围坐在堆积如山的玉米旁,然后除掉玉米衣。头顶上是刚架上去的电灯泡,格外明亮。在我弯下腰去捡另一颗玉米棒子时,不知道大家都想了些什么。接下来就能睡一场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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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高中同学S
十一假期过去了,我又坐上了那辆开往甘宁的客车。我和梁静坐在一起。秋收尚未结束,窗外还是繁忙景象。等秋收结束时,窗外会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而那时离寒冷的冬天也就不远了。
梁静没有丝毫劳累的迹象,我说:女孩就是好,什么农活都不用做。
梁静说:不是我不做,是我妈不让。
我说:你妈是不是觉得你本来就挺难看的,怕你干活不小心弄破了脸,将来会嫁不去?
梁静说:瞎说。
我说:那肯定是你一回家就装病。
梁静说:还是瞎说。
我说:那就是在你回家前你跟你妈打电话说你不回去了,而你妈只有你一个闺女就很想你就说只要你回来什么都不用干。
梁静说:我妈从来不想我的。
我说:到底为什么啊?
梁静说:因为我家根本没种地。
我说:你刚才不是说想作农活你吗不让吗?
梁静说:我家没地就想帮人家干活,我妈就说,你要是去了,明年咱家就开始种地,至少一百亩,你就回来种地吧。
这样的原因我确实不能够想到。
客车上大部分都是返校的学生,农民工过了秋收才回出去,也有一小部分提前出去的。由于农民工数量的减少,车内安静了很多。车子里扩音器传出的歌声也能听清了:
我的小时候
吵闹任性时候
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后老老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离开小时候有了自己的生活
新鲜的歌新鲜的念头
任性和冲动无法控制的时候
我忘记还有这样的歌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
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
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
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
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
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天黑的时候
我又想起那首歌
突然期待下起安静的雨
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
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我相信一切都会平息
我现在好想回家去
这首《天黑黑》是我高三最喜欢的歌曲。当时我和S是同桌,两个人在最后排的角落里没日没夜地做题。我们的旁边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窗户。我时常爬在窗台上看一眼外面明亮的世界,不时唏嘘几下。那时天黑得总是早,只有靠窗的位置有亮光,于是引来许多前来用功的同学,日光灯亮起时他们才回去。
那个时候好像所有的人都很沉默,不记得同谁说过太多的话。我与S虽是同桌,在教室说的话都是关于某道或数学或化学题目。有一天去很例外。也是在一个傍晚,教室的日光灯还没亮,一帮人围在窗户旁看书,也不知怎么了窗户上的玻璃突然爆裂,玻璃碎屑四处飞溅。情急之下S看到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孩,于是扑到了那个女孩的身上。结果大家都在玻璃碎屑伤人之前逃到了很远的地方,只有S和那个女孩还在现场。女孩被压在下面什么都看不到,于是什么都不知道。而S看到了大家正围着他们品头论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收场。我迅速走上前去,说,好险啊,幸亏大家都没伤到。S说,是啊,说着从女孩身上下来。这是我们在教室第一次说起不关于我们所学知识的话题。
女孩站起来时,大家吓了一跳,原本漂亮的脸蛋一片血肉模糊。女孩的眼睛被雪糊住什么都看不见,没有哭,只是高声喊了一句,哪个王八蛋把我压到下面了。我想事情是这样的,大家都向外闪时女孩突然被一个人压住,于是苦苦挣扎,这时玻璃碎屑都落在了地上,S因为害怕就左右摇摆,于是被压在底下的女孩贴着地面的脸就随着他左右摇摆,玻璃就被动地划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