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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子兮
【由文,】
☆、第一章 楔子
公元九百二十三年,后唐都城洛阳。
九月初九,正逢重阳佳节,重阳之日,满城金黄,菊花飘香。
初秋的天气,早晨薄薄淡淡的雾气弥漫在整个洛阳都城上空。
金碧辉煌的巍峨皇宫,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如进入仙境一般。
司仪在暮晨时撞击着那古老的铜钟,一下又一下,沉闷的声音回旋在整个洛阳城中,久久不散!
下了早朝的年轻皇帝没有回到自己的寝殿休息,而是遣退身后跟随的侍女和公公,一人顺着如天梯一般的台阶,爬上了那皇宫中最高的地方,九重琉璃塔。
他步子如灌铅一般的沉重,顺着险陡的阶梯,爬上了那九重宝塔,孤身一人站在楼台上。
放眼望去,整个洛阳城的场景尽收眼底,男子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倦意,他剑眉紧蹙,几乎拧成一道深深的沟壑,似乎被什么烦忧之事困扰一般。
高耸露台上,云雾缭绕,薄雾淡淡飘荡在勾冽着金丝线盘龙的金黄色龙袍上,袍子衣襟处则是用银线绣成的一朵朵五彩祥云。
男子张开双臂,修长有力的大掌轻轻扶在雕着大红牡丹的木栏杆上面,指尖饱满略带微黄的大掌心,则有着厚厚的一层老茧,手背上面,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疤。
他轻轻叹口气,抬手附上自己的眉心,轻轻揉捏着,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再去看过她了。
那个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女子。
朝中大臣纷纷启奏,要他下令处死她,可是,他怎能处死他最心爱的女人?
杀了她,以绝后患,还是放她离开?
他率军打败契丹,攻破燕地,灭了后梁,才刚刚建立后唐,国中很多大事需要他裁定,他还要时刻防卫着那个一心想逐鹿中原的契丹王朝。
想他李存勗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这几年来北上征战,几乎战战报捷,他可以很冷静睿智的分析战事,尽快的做出对自己有力的判断,可是,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他竟一味的采取退步的方法,只是为了保她一命。
身后,听闻有脚步声传来,男子没有回头,却见那人在身后恭敬的行礼,“回禀皇上,这是大臣们签的联名书,请皇上处置那个关押在囚凤宫的女子!”
“放肆!”
李存勖一声怒吼,恼怒拂袖,冷然转过身来。
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阴狠之意,横眉怒意,俊秀的脸上,青筋乍现,“这几日,这些个老东西已经把朕给逼烦了,朕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指手画脚?”
“皇上请息怒……”
手上握着白色拂尘的公公双膝跪地,犹豫片刻后,抬起那张惊恐万分的脸,“皇上,还请三思!”
公公心里很清楚,皇上才刚刚登位,后唐新建,这些大臣很多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如若皇上要冒天下之大不为不杀了那名从契丹过来的女子,那么,恐将失去人心,那皇上辛苦打下的基业就……
公公的话语刚落,他恼怒不已,一拳打在一旁的红漆柱子上面,柱子被他有力的掌力打出了手掌大小的洞,骨节分明的手上,顿时溢出鲜红的血液。
公公那张惊恐的脸顿时煞白,慌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白色的手绢,想要替他擦拭那手上的伤口。
却被他一把推开,他怒意拂袖,咬牙切齿,“朕已经九思过,传令下去,谁敢再提要她的脑袋,朕先诛他九族!”
李存勖青筋乍现,浓浓的眉宇间,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浮现出浓浓的怒火。
要逼他亲手杀了最心爱的女人,他办不到!纵使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不保,他也要保住她!
“皇上,请息怒……”
公公双膝跪地,一个劲的朝他磕头。
在公公眼中,这皇上是当今乱世中难得的英雄好汉,眼看这纷扰的乱世会在他手中渐渐平息,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囚凤宫中囚禁的女子,却成了他最致命的弱点,跟随这样的帝王,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思索片刻,公公不敢拂他的意,快速起身,带着那没有递上去的联名奏书,匆匆离去。
右手的手背还在滴出鲜红的血迹,一滴滴,滴落在汉白玉铺成的地板上面,一滴滴,绽放在洁白光亮的地板上,犹如这洛阳牡丹般娇艳妖娆。
李存勖抬起了左手臂上面的那道深邃的刀疤,那双深邃的凤眸却一直紧盯着刀疤看,他似乎沉寂在回忆中。
那年,他还是晋王殿下,阴差阳错之下,随父亲一起,去到那北方上京。
那夜,篝火熊熊,整个草原的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那浓浓的奶酒香味。
他有幸见到在给族人祈福的奥姑,那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女,容颜却异常绝色,甚至比中原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尽管身量娇小,还未长成,可是,举手投足间,隐约已经有了魅惑的影子。
那个被契丹人尊称为神女的小姑娘,就站在熊熊篝火前面,身上带满了祈福用的法器,手中握着一根黑色的鞭子,腰间的铜铃挡随着她柔软腰肢的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如潺潺流水一般动听。
那少女如众星捧月一般的站在那里,契丹百姓和王宫贵族围绕着她,她仿若神明下凡一般的圣洁,神圣而不可侵犯!
后来他从契丹贵族口中得知,原来她就是传闻中的草原第一美女,契丹皇帝和述律皇后的唯一女儿,质古公主。
质古,质古,不知为何,他便记住了这个有些绕口的名字。
还记得篝火散尽,十六岁的他因为好奇,便独自一人躲过了那守卫森严的契丹士兵,去到她住的帐篷中,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公主,竟然还未在他反映之时,便用手中的血莲匕首,刺伤了他。
岁月能抚平所有的伤痛,却抹灭不了深邃刀疤的痕迹,他为了报复与她,记这一刀之仇,用墨黑浓稠的墨汁在伤口上面涂了厚厚的一层墨,伤口好了后,那道黑黑的刀疤便一直跟随着他,直至生命的终结都无法抹灭。
天边的一轮太阳渐渐穿破云层,一点一点钻出了半个头,太阳一出,穿透了薄薄的雾,淡淡的阳光打散在白玉地板上面,暖黄一片。
清早的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菊花香味,满城洛阳菊花香,无人知是小邹菊。
“来人,传风測!”
他威严的一声令下,身后便快速闪现出来一位带刀士兵,在他身后抱拳施礼,“属下遵命。”
要说到这风测公子,后唐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公子和当今皇上交情匪浅,皇上性情喜怒无常,也只有这位公子能和他相谈盛欢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臣参见皇上!”
那叫风测的男子,一身得体的白色衣袍,随着他的走动,上好绸缎随风缓缓摆动,在空中舞出漂亮的弧度,一张冠若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手中执一把上好蒲扇,蒲扇上面,则勾画着一副小桥流水人家图,看起来,似乎智谋无双。
李存勖缓缓转身,刻意的把受伤的手背在身后,可是,这样细微的举动,却被眼明脑聪的风测看在眼中,他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那双带着探究之色的眼眸不动神色的瞧了瞧地板上那一滴滴鲜红的血迹,心里一紧,“皇上,你……”
李存勖微微摇头,淡淡挥手,“还是叫我李兄吧!”
眼前的男子,是他的好兄弟,他唯一信任的人。
他帮了他很多,却是个闲云野鹤之人,不爱功名,不爱利禄。
风测点了点头,语气试探,“是大臣们逼你做选择了?”
李存勖缓缓转过身去,声音带着些许无奈,“风兄,如若你是朕,你该如何选择?”
“这个……”
风测哑言,这眼前的男子一向足智多谋,心狠手辣,靠着自己的谋略和胆识,打出了一片天下,这样的男子,应该是世上难得的英雄,可是,他似乎陷进去了,从他迟迟不肯下旨处死那囚凤宫的女子开始!
“皇上想听真话?”
他轻摇扶扇,神色淡然,挑眉道。
李存勖转身,轻点头,俊雅不凡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无奈的神色。
“如若我是皇上,那便以大局为重!”
李存勖的神色有些许变化,他就知道,一向以旁观者自居的风测便看的明白,其实,所有人都看的明白,只有他自己深陷其中罢了!
李存勖深深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英气的那张脸,却浮现出不应该是一个帝王应该有的无奈之色,“可是,朕不想,风兄,你应当知道朕的心意!”
风测却摇头,手下的扇子顿时快速的漂亮收住,握在手中,他走到扶栏杆处,张开双臂,“李兄看看这眼下的场景,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战争,没有厮杀,老有所乐,幼有所养,这一切,都是李兄你靠着双手幸苦打拼下来的,后唐刚刚才站稳脚跟,难道李兄要为了个女人,而亲手断送这一切?”
风测扭头看他,美目中,却浮现出一丝怒意,他很不解,纵使他爱那个女子,可是,他是皇上,皇上,怎么能为了女人而误了江山社稷?
还记得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有勇有谋的青春少年,他智谋无双,亲手替她安排一段新的人生,可是,他自己摆设的棋局,却下到最后,竟是自己困死棋局,功亏一篑。
他竟然输了心,动了真情!
李存勖微微闭眼,细心聆听着这位好友的劝解,可是,他依旧是坚定他的决定,他知道他有多么的疯狂和不可理喻,只是,这一次,他真的不想再放手!
“既然李兄如此难做决定,那兄弟我愿意代劳,我这就去杀了那个让李兄举棋不定的女人。”
风测把蒲扇放置在宽大的袖口中,便急切转身欲下楼。
他抬步子还未跨下阶梯,身后,却传来一声冷寒警告的声音,“你敢动她,朕从今后,便和你风测形同陌路!”
他说完这句话,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却是写满了无比的认真和执着!
风测下楼的步子顿时停住,身子微微一僵,沉沉吸气,脑海中,还清晰的响起男子绝情的话语,他似乎在努力的消化这些话,沉闷数秒,这才沉重转身,神情痛苦,那张脸上,却是浮现出对他的浓浓失望之色,从牙缝里面挤出几字,“为了个女人,你要与我绝交?”
风测只觉得他当真是可笑至极,他和眼前的人相知整整十年,从他还是晋王殿下的时候,他便在他身后支持他,他们是最亲密的伙伴,他们一起闯过无数的困难和生死一间,如今,这个眼前的挚友竟然为了个女人,要和他绝交?
“好,好,好。”
风测接连说了三声好,声音中却是带着不解和怒意,继而道,“皇上果然是皇上,草民身份低贱,怎配与皇上做朋友,今日,便在这琉璃塔上,我们兄弟,割袍断义!”
风测语罢,便大掌用力一挥,只听闻哗啦一声,丝质品撕裂的声音划过心间,他的手中,握有一半截袖口,他紧紧的拽在手中,抬起手臂,“李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叫你,我们割袍断义,从今日起,相见既是路人,你,好自为之!”
他异常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后,便凛冽的往空中一抛,随后,带着满腔的怒意决然离去。
李存勖只是身子挺直的站在那里,平静异常的看着挚友决然离去的背影,他缓缓转身,默然无奈的看着那片随风飘散的短跑急速的朝着楼下坠落,他似乎能感觉到,这坠落的断袖,是他们兄弟的情谊。
飘散远了,便再也找不回来!
宽大的绣花袖口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