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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民警在收走空碗筷后,露出善良的笑,让我心里又多了些活下去的渺茫的希望。
那天夜里,张代表来探视我了,先是笑着,笑吟吟地走来,给我手套,我冷得直抖,他要帮我带上手套,我抖着始终带不上。他严肃起来,严肃坚定沉稳的样子,我偎在他的身上,似乎找到了安全。他要亲我,我羞涩着,却被他突然扼住了喉咙。他撕扯我的衣服,我哭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满身血污和我滚在一起,我挣不脱。突然,他摔向无尽的黑暗,却一把伸手抓住我的胳膊,他充满仇恨的叫问:“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我想娶你!”
他不愿意放手,请求我跟他一起走:“我们都是最孤单的,都没亲人,跟我走吧,做个伴。”我拽不住他,就要和他一起摔落在宇宙中最厚、最大、最广的黑暗中。
我想拽住什么,坚持一下。却一把抓住那把最锋利的刺刀,有人在拉我,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是旭吗?又不象他。我突然用刺刀扎在那个人的身上,他也一声惨叫。
我从梦中惊醒,在囚室的狭仄的黑暗中缩成一团,四周墙壁冰冷,没有任何声音。
醒来,在孤独中面对恐惧,让我比梦中更加痛苦,没有任何人可以分担,我对着墙上的张代表说:“放了我,我没想杀你,没想,饶了我吧,如果你还想要,我可以给你,我的身子。”
四、宣判
张代表在梦里向我索命的那个深夜,我再也无法入睡。在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寒冷与无尽的恐惧中浑身颤抖着等待清晨,我直觉地预感我的宣判来了。
早晨,我支撑不住困倦与疲惫,昏昏欲睡。
突然,铁门一阵嘎嘎作响,我在迷迷糊糊中试图睁大眼,看见一名有点陌生的公安进来,把我从地上拉出去。我努力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但浑身乏力,头又沉又胀,疼得让我恍惚。
我看见一个穿便装的中年人和另一个民警站在面前,很模糊,仿佛在梦里,但我的心狂跳不已。那个中年人把一张纸放到我面前,表情严峻得近乎残酷,“楚荷菡。”他似乎在喊我的名字,但声音很遥远,飘渺在空中,他的人也在我面前摇曳着,时近时远。我的眼睛很沉,耳朵里也嗡嗡地响,这些天,我实在是太疲劳了。
但,我突然很真切地听到“依法判处死刑!”
我一下从半梦半醒中醒来,挣扎着要起来,“不!不对!”我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声音在房间中撕裂,回音砸着我的耳鼓,“我没有,我没想杀他!是他,是他要弓虽。女干我!”
我呼号起来,撕心裂肺,我要伸手抓住那个中年人,被旁边的民警拉住,“你们冤枉我,冤枉我。”我觉得嗓子火辣辣地疼,有条热流在胸口向嗓子奔涌,是胸口的血。
死亡,我以为我已经对之麻木的死亡,真的就来了,在它真来的时候,我是这样恐惧而激动,我是这样不想死,这样不愿意死。
我要活着,我绝不能死,我身体里仅存的力气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我甩开拉扯住的民警,他几乎一个趔趄,我扑到那个穿便装的中年人身前,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他大概是法院的人,他被我抓住的一瞬间,他的脸和我的脸离得很近,他被我的疯狂震动了,我看到他眼神中的一丝慌张,他没有预想我的发作是如此强烈,楞住了。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你了,再审审,我真的不该死!”
我的声音在悲愤的哭泣中颤抖,我抓住他衣服的手一点点松下来,力气从我身上迅速地抽走,我绝望地跪在地上,披头散发。
以前在校园、在报社,所有的曾经让我举止从容的散淡心情,所有的曾经让我举止矜持的羞涩感,我所有的羞辱感,所有的尊严,所有的生命中曾以为重要的东西,现在都没有了!
我现在只想活!
我像一只下贱的母狗跪在地上企求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被两个民警拖着在地上滑动,像一块地上的拖布。我已经无力挣扎,看着地面,仰望着那个中年人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头疼得几乎要裂开,但我还在喊:“放了我!放了我!你们冤枉我,冤枉!”
…。。。
我影影绰绰地看见给我送饭的老民警,看见我的囚室,我现在才明白我能够在这个狭仄的囚室中捱过这些天,是因为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朦胧的希望…我能活下来,噩梦会过去,或者我从没有真正的相信我将面对死亡。现在,这个微薄的希望也彻底没有的时候,我该怎样捱过以后等待死亡的日子,死亡怎样一天天等待?
我被丢在囚室中,我不再呼号,泪水也在脸上凝住。我萎靡成一团,只是大口倒着气,没有任何生机,没有一点精神,于是我变得像一堆屎,我切切实实明白了什么是“只有死路一条”。
两个民警把我留给那个老民警。隔着栅栏,我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地看着老民警,我的意识又开始恍惚,栅栏、那个老民警都似乎在我的眼前漂移。
迷糊中,听到老民警问:“姑娘,真的是他弓虽。女干你?”
我隐隐感觉他是想帮助我,战惊惊地点头。
老民警沉吟了一会,似乎在措辞,“我是说他真的弓虽。女干成你了吗?就是,”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你明白吗?”
在巨大的恐惧绝望和疲惫中,我确实不能真正集中意识去理解他的意思:什么叫弓虽。女干成。我感觉自己可能生病了,头很烫,从昨夜到今早,我的生命的蜡烛被摧残着已经虚弱得随时要熄灭。
我机械地点点头,不知是向他回答我明白,还是回答我被弓虽。女干成了。
老民警顿了顿,凑近栅栏,有点不好意思,犹豫着,但很快吸了口气,仿佛下了决心的,压低声音,“我想问,你被抓起来这差不多二十天,你有没有来过例假?”
我的嘴唇颤抖着,牙齿打着寒战,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侮辱我?
他抬起手轻轻地摆一摆,示意我不要误会,更低的声音,“我想问你会不会怀孕?如果他弓虽。女干成你,或者你们以前有过,你到医院检查怀孕了,死刑就不会立刻执行,你明白吗?”
我的头“嗡”的一声被炸开了,听到他下面的话。
“我听说你杀的是个英雄,你要是怀上他的孩子,孩子必须先生下来,你会被改判缓刑,明白吗?至少要等到孩子几个月大,才能执行死刑,还很可能改判无期,缓刑经常改无期。你就不会死了。现在,这世道乱,过两年,可能罪都不一样了,明白吗?”
我不知道是否该回答他,我深深,深深地感谢他的善意。
我悲哀地仰起头,觉得生命与整个事情可笑得简直荒唐。“弓虽。女干成”,我明白了这个荒谬又可悲的词,而它居然可能是我活下去的救命稻草?!
如果,张代表弓虽。女干成我,他真的要了我的身体,我还会杀他吗?!我不会,绝不会!我会难过,但既然我已经遂了他,他也就随他去吧。他对我还好,也真喜欢我,我就此成为张太太。那么,弓虽。女干也就不存在,至少不应该算做弓虽。女干,最多算作婚前的偷情。我的一生可能平安,甚至在张代表这个成熟、有地位的男人的照料下过得很幸福。
如果,张代表弓虽。女干成我,我会怀上他的孩子吗?可怕,那样,我就等于亲手杀了我孩子的爸爸。更可怕的是,我怀上一个弓虽。女干者的孩子,杀死弓虽。女干者,留下一个屈辱的谬种,还要靠着这个孩子的存在争取我自己活下来的可能,靠一个屈辱去争取延续生命,延续一个永远有屈辱的生命。荒谬!
但,更可悲的是,张代表并没有弓虽。女干成我。他甚至原本都没有想过要弓虽。女干我,弓虽。女干只是他被激怒了,或者是他在那天晚上心情太波澜了。
他辛苦构建的我们的关系,在取得实质进展的,那个他四十岁生日的美好夜晚,被他自己私藏的旭的信笺破坏以后,他用一种愤怒地报复,甚至都不是在报复我,而是在报复被我偷看到那些破坏我们关系的信笺的那种命运的偶然,或者他是在报复我们之间机缘的错失,报复一种生命的无奈。在报复中他想亲吻我,弓虽。暴我,并想通过这种性关系的突破,挽回我,他说了,他想娶我,他怎么会弓虽。女干我?看来,我对自己自卫的辩驳也是那么无力而不真实。
我后悔,真的后悔杀了他!
最耻辱的是:我怀疑自己当时不如就被他弓虽。女干算了!
我没有被弓虽。女干成,倒成了我此时不能活的遗憾!
弓虽。女干成,我可能活成,没有弓虽。女干成,没有这种屈辱,活,也不可能!我悲哀地又倒在地上,感到的是从来没有过荒诞不堪,但,我爬不起来了。
朦胧中,老民警把手伸过栅栏,他冰凉的手按着我滚烫的额头,老民警喊:“姑娘,姑娘!”我没有力气也不想回答,我知道自己病了,也许正在发烧,我最后的意识是不如索性就在昏昏沉沉中死去,免去牢狱,免去最终接受枪决的子弹。
……
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四周是医院特有的白色。我想起老民警的话,他们是不会让我死在囚室里的,我只能死在刑场上。他们救我,是为了执行枪决,为了按照他们的习惯杀我。这还不如让我昏死在囚室里。
我不想在未来两三个月的某一天,站在一堵墙前,被蒙了眼睛,或是更悲惨地睁着眼睛,看见一支枪或者一排黑洞洞的枪对着我,那时,我会更加痛苦,听一声枪响,眼睁睁地被人当场击毙。
我更不愿意在执行死刑的路上,在法场上,被人围观,被人指指戳戳,被人议论纷纷,被人当戏法,当猴子一样看。把我的死作为他们的快乐,作为他们的见识,作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狭窄的牢房里,在孤独中一天一天地捱着日子,一夜一夜熬着生命,不断地做噩梦,不断地恐惧、忧虑,一直熬上两三个月,等着一个最没有等待价值的死刑,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才让我死亡。
我悲痛自己短暂的孤零零的生命。爸爸从不曾谋面就成了烈士,妈妈在我的少年就积劳成疾,就追随爸爸走了。我自己在孤独与自卑中长大,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真正完整的爱情,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哪怕一点点事业,甚至几乎没有什么真正的快乐的回忆,我的一生就这样到头了。我的命太苦,我太不甘心了。
我翻转身,看见病房墙上的窗,窗外是落日的余辉,晚霞的光绚烂而柔和,那样亲切。
窗,我和旭爱情的见证,现在,窗里是囚牢,窗外是自由。
我的眼泪静静流下来,我想活着,虽然这个世道混乱而艰辛,虽然我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亲人,虽然我不知道该怎样一个人挺过下面的日子,捱过屈辱的记忆。
但,我想活着!
我的决心在胸口砰砰的跳,我咬紧牙,深深吸着气,让力量一点点回到身体里来,闭上眼,想让自己不受外界干扰,我告诉自己必须清醒,让所有的神经紧张起来,让所有的精神都调动起来,一定要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逃!
我要逃。在医院,这是最好的时机,最好的地方。
六、出逃
我激动着,浑身颤抖起来,为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