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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孤单地走开。萧南目送那枯干地身影消失于暮色中,令人微醉地春风诱下许多怜悯。
一个怀着雄心壮志开拓事业被蛮横的老婆束缚翼翅磨挫锋芒借酒消愁愁更愁而沦为酒徒的人其间的酸楚怕是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深味。积怨太深,酒后狂言吵扰四邻兼之酒后无德逢人便骂。天长日久,亲戚朋友避之惟恐不及。亲情在超出一定的范围限度后,血浓于水的血若落入大海,淡的是用显微镜也觅寻不到的。
拖累母亲,使萧父对弟弟颇有成见;萧父为此邀他到家中调和,被骂得狗血淋头不说满桌酒菜亦被砸得稀里哗啦。如是几次,萧父便不再自讨没趣。萧叔父的工资已从局里领回两月。每次领到便于街上闲游,见到熟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拉到饭馆请人海吃一顿,再因一句话不投机把人骂得体无完肤乃至结怨。实在没有熟人就买许多糖果吃食并提上一捆啤酒,召来邻里的孩子分给糖果吃食后唤那些孩子们喝酒;小孩子不胜酒力,喝得东倒西歪满嘴酒气,回家被一顿毒打后父母常要堵在萧祖母家门口破口大骂;祖母无奈,只得锁上门来萧父处避难。如此往复,恶性循环。萧叔父钱花光就四处与邻里要酒吃,初时还有人接待,日久人们见他若遇上土匪强盗般封门闭户;因为还没有人贱到用酒食换臭骂的地步,所以萧叔父日渐被孤立。赊账,醉酒。每日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人搭理,坐在石阶上自言自语,想到痛处,躲在角落里独自垂泪。不过别人只看到他的酒后丑态,很少人在意他清醒时的绝望与孤独。真是 “有钱王八坐首席,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卖花生
清明细雨织愁绪
一丝一缕伤情续
蹀躞坟头满眷意
遥望荒郊
四野阒然
冥钱纸贡祭者泣
清明节祭祖扫墓归来,萧南写下几行小字。天气日暖,却全无“手倦抛书午梦长”的心思。往日还有叶采享受“双双瓦雀行书案,点点杨花入砚池。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几多时”的惬意,近来却总被些清愁薄绪萦绕。古风日疏,许多人怕是连祖宗都忘记。抛弃传统而又缺乏创建的革新,还有什么可以束缚不健全的人性。原始社会的自由无度,战国前的野合之风,人类是在放弃某些不合理自由的前提下迈向文明的。如今不能在传承中改进而盲目的追求自由,是否是种自毁?思虑无方,徒添烦恼。入定,他约丁一去酒吧。
丁一青黑色的胡子茬连鬓络腮,眼睛里有人事变迁岁月沧桑;邋遢而颓废。个人能力无法与社会对接,只能在无为中煎熬。他要瓶二锅头给萧南斟上,声音沙哑道:“南哥,难得你还记挂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现在我算看透咯。”
萧南莫名想到岳武穆。过去还有武状元可考,现在呢……
丁一苦笑与萧南碰杯,一饮而尽。“南哥,串窬死啦。十三鹰的老七;就死在我身边。我和他晚上从酒吧出来,鸭嘴帽檐遮脸的小子撞开我们飞奔而去,等我招呼他时才看见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流得哪都是。没等抢救,他就断气了。”丁一表情痛苦道:“我至今忘不了他眼泪汪汪地跟我说他不想死。可他死了,被贯穿了右肺。”他将酒灌进嘴里,自己给自己倒一杯,接着说:“我表哥出事啦。故意杀人罪,不久前被枪毙!我姑妈和姑父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叫人闹心。嘿嘿,这就叫‘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嘿嘿……”丁一含着泪饮进,又自斟一杯。
萧南透过酒杯,看着丁一在杯子里变形的脸不知如何劝慰。
“我姑父是准格尔旗检察院院长。牛逼吧,牛逼管什么用!我表哥娇生惯养专爱结交些地痞流氓。他高二时就与社会上杂七杂八的混混儿*过学校里一个女生。那女生父母上告,被我姑父暗中托关系遮掩过去。官官相护;虽然判刑却是监外执行。姑父神不知鬼不觉花钱把他安排在达拉特旗的交警队里……不料他死猪不怕开水烫贼性不改不久因打架斗殴被开除。回到家里,整日不务正业在夜总会吸毒烫药结识了个东北小姐。那女的嗑药不说,隔两小时就得打一针吗啡。姑父知道后,在钱上限制他;他竟拿刀子威胁姑父。南哥,人真*奇怪,像他这么操蛋的人也会动真情!”丁一将瓶子里的酒喝尽,再要一瓶,用打火机启瓶盖,自己倒上。
“他这叫做梦见阎王——鬼迷心窍。为了个婊子,值吗?没钱他就去偷盗抢劫。有天晚上他抢一个料子鬼,两人竟动起手来。他失手把那小子捅漏啦。伤在肝脏,当场就歇菜了——没成想那小子也是高干子弟,门子硬又有靠山,花钱搬后台打官司摆明要我表哥的命。好说歹说不私了——真他妈狠。以前受过凌辱的女生家里也花钱上诉。官司一直打到伊克昭盟法院。人家胜诉;表哥判处死刑。”丁一边吃酒边说,渐渐有些醉了。
丁一瞪着红红的眼睛,抱着酒杯死死地盯着,仿佛里面载着一个世界。但他看着看着,一滴晶莹的液体从腮边落下,坠入杯里溅起一朵酒花。他颤抖着嘴唇说:“我姑妈就他一个独生子。我他妈的算明白喽,人这一辈子就得糊里糊涂地过。唉……”酒花又开了几朵。
萧南无言以对。当一个人沉溺于悲恸时,任何劝慰都显得虚伪而苍白。几句无力的话根本帮不了谁。只能虚表自己对伤心者的关心,而这关心又是为了博取他对自己的感激。这是萧南做不了的。
丁一望着萧南说:“真他妈的奇怪,仿佛不久前还活崩乱跳的大活人,一眨眼功夫就都没了,没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来南哥,干!”
萧南把一杯酒灌到嘴里,滋味难以消受,忙吞入肚里,热辣辣的。他有些晕眩,问丁一道:“以后有什么打算?”近人习武还有个南怀瑾。以后呢?
“我姑父有个远亲在深圳,常有来往。听说他当初骑着永久牌大二八自行车卖保健品,一年就挣一辆夏利。八块钱从火车站上货卖八百八十八。发达后开了个VIP会馆,没少结交政要。我爸妈被近来的事吓破胆,怕我有个三长两短。有心让我去见见世面,给我在那边谋了个差事。反正在城里也没有出路,倒不如去闯荡闯荡。”他晃着杯中酒说:“南哥,有机会劝劝秦介甫吧。他现在和集宁的阿飞接头,组成飞车党。我怕他就此断送嘞……我劝他不听——撞了南墙再回头就晚啦!”丁一把酒喝干,舌头打结道:“见林陆洋没,被我踢了一顿……他妈的,装什么大瓣蒜……屌大个人才在市里呆了几天就来恶心爷……变化真大,当初多憨厚一个人……宦官不叫宦官——太贱(监)!我他妈的——反胃。”
“都是自家兄弟,看惯看不惯都无法改变。孟可找你麻烦没?”
“找过……无非被踢一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出孟可这档子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萧南自语着去结账。丁一嚷道:“南哥,你太不给我面子……我结……”他摇晃着来到萧南身边,说:“记得和‘四棍’闹翻我被打……你和我用报纸包菜刀……半夜在石材厂的石狮子屁股底下蹲守等着砍骆炳晁……我现在真他妈的憋屈……”他咬着牙伏在萧南肩头哭起来。
“走吧,你醉了。”萧南搀扶他走出酒吧。
“我没醉,我怎么会醉!”丁一拍拍胸脯说:“再来两瓶我也不会醉。南哥,我和闫晓露分手啦……女人都他妈的贱,看你春风得意时和你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失了势,她便一脚把你蹬了……红颜祸水,女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不明白我有多么爱她!”
“丁一,别胡说,你醉了。”
“谁说我醉啦,我跟谁急……人活着真他妈的累!”
萧南没说什么,把他挟回家。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人的自暴自弃何尝不是浸在无望里。移步,丁一扯住萧南嚷道:“南哥,有时间去趟秦庾家……他……老和尚撞钟过一天算一天……给你地址……但愿小子还没死……”
萧南接过地址,愣在那里。
童年时,离家不远处有一座国营造纸厂。记事后不久便破产。工人都失了业,因为那时还不曾流行“下岗”的说法。厂院里的土地卖掉,厂房拆除建起民宅。不过厂里晒纸的火墙和一口硕大的铁皮水箱却保留下来。儿时萧南、丁一、秦介甫和林陆洋常在排排晒麻纸的火墙上蹦来跳去,若古龙武侠小说中蹬萍渡水踏雪无痕的剑士。夏天四人从水箱给水枪注水,在荒废的厂房里打水仗。常常一个个浑身尽湿,如落汤鸡般的对视着傻笑。秋时捉蟋蟀,冬日打雪仗。正月里便带着些熟食和蜡烛,一伙人钻到水箱里换着吃。水箱里结了冰,拿棉垫坐在冰上用蜡烛烧鸡腿,边把从外祖母那里听来的鬼故事讲给众人听。吓得一帮人哇哇乱叫,紧缩在一起快乐的忘乎所以。夜深,听着父母焦急地唤着自己地名字,躲着不出去,心里有些叛逆地快乐。
水箱旁有个碾子房。县里作废的各种机要文件和收回的各种图书用石碾子碾成纸浆运到捞纸的厂房里制麻纸。萧南会带萧北钻进碾坊里拿图书看;常有国民党时的骆驼票子被成垛的运来,他们抽几张玩耍时当“货币”使。对于这个漂亮可爱地妹妹,萧南疼爱有加。照料妹妹,萧南与丁一等人联系日少。虽有来往,却不曾随他们去把工厂办公室里那焦黑的手摇电话摇通大骂接线员,被人家以找警察为由唬得四散奔逃;也不曾在踏实的雪地上吊在汽车后面,被车拖到加油站的水泥地摔得鼻青脸肿;更不曾爬到邻居屋顶上堵人家烟囱,深更半夜不睡觉踢人家大门,从纸厂的院墙跳到隔壁的水泵厂偷铁件卖,拿家里的钱通宵在游戏厅玩……与妹妹呆久,萧南沾上些文弱而失掉些霸气。被祖父管教,读诗背书增添些儒雅少去些愚顽。日久,萧南的血液里遗传的耿直真诚又多了些自立的感悟和不愿受羁縻的叛逆。年长,渐觉女儿堆里受脂粉胭香的熏陶失去男儿本色,便弃了萧北创立“龙文社”;日后又与丁一等手足兄弟组建“四人党”。
四人患难与共誓成大事,却因为那时不同的境遇和各自不同的秉性,各奔东西。人生如梦,世事无常。萧南为丁一送行,一路思绪纷杂。此去一别不知何年再能相见,颇有高渐离击筑送荆轲时“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丁一神情怊怅;一路无语。送一程,再送一程。到车站买票,他说道:“南哥,止步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真他妈的窝囊。原想人活一世定要干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不料,一败涂地。如今我算明白,这世道根本就不是大老粗两把菜刀闹革命的时代。”
“丁一,年轻就是资本。莫以一时成败论英雄。以你的性格,不会久居人下的。”萧南想起离开柴进庄院的武松,安慰道。
“但愿如此。”丁一意味深长的叹口气道:“乱世出英雄,要是乱世我一定拉杆子人马干番惊天动地的大事。生不逢时嗄!”
萧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南哥,你又和我转文。”他从检票口进入。萧南跟进去。丁一冁然而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