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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汉子,”对方开了口,声音嘶嘎,“而且……没武功,居然能杀了竟蚩?了不起。”
虽然是赞语,可是依旧语声平板,毫无起伏。
微微倾身,他盯着楚非欢的眼睛,“你这样的人,光是毁了你的武功是没用的,肉体打击也是没用的……要毁你,必须得用些别的办法……”
微微冷笑,楚非欢面无表情的转眼去看月亮,灰衣人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他,桀桀笑道:“不要以为我是为竟蚩报仇,我没兴趣,谁叫他没用,连个残废都打不过?但是我很讨厌你这种人……一看就恶心——骄傲、自以为高贵、俯视众生……凭什么?你们凭什么俯视我们?就因为你们的出身?”
他冷笑着,带着享受的表情聆听着手指下骨节慢慢裂开的声音,彷佛那是世间最为美妙的音乐。
“送你去城里值个钱一夜的象姑馆,在一个月换一次的连狗也不愿睡的肮脏床上,让一夜一百个最脏最臭的男人轮流伺候你……他们一定很喜欢看见你这样的……好容貌,又跑不掉……高贵?藐视?不屑?过了明日……叫你再高贵?再蔑视?再不屑?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他说到后来,平静枯哑的语声里已微微带了丝疯狂,幽深的灰色瞳仁里燃起青色的火焰,宛如地域深处寂灭之火,妖蛇般游走,落到哪里,哪里偏篷的一声生出诡异的火球。
他怪笑,“等到明日,你就知道,真的,没有什么,所谓高贵和低贱,真的是一样的。”
楚非欢一直闭目,面无表情,彷佛那些恶毒的话不是对他说的,彷佛那被以极缓极折磨的手法和速度渐渐裂开的骨骼不是他的,听到最后一句,却突然睁眼,极其讥诮的一笑。
“凭什么?”他语声淡而轻,苍白的神色不掩虚弱疲倦,字字却重如千钧,“——凭的是心地——凭此刻你做的事,你说的话,便注定了你一辈子都只配在泥地里仰望我!”
“污垢不是他人泼给你的,”他目光清冷冷宛如冷月遥遥辉照,映出人世间一切污秽却毫不沾染,“是你自已心里生出的,你,”他淡漠至不屑去看的随意一瞥灰衣人,“很可怜。”
宛如被重锤狠狠一击,又似正受着酷刑的是自已,灰衣人身子一晃,一张瘦削的长脸突然扭曲得不似人脸,而灰色的眸子,突然蒙上了一阵五彩的颜色,尤其血色惊人,仿若立即便要滴落。
半响。
他奇异的笑起来。
“污垢……污垢……”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很多年前……我也这样嘲笑过别人……”
他突然住口,月光下缓缓伸出双手,那是一双比常人更长的手,骨节分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上的指甲,突然奇异的开始生长。
黑色的柔软的指甲,闪着隐隐的彩光,在青色的月光下,越伸越长。
“好吧,令人仰望的公子爷,可怜我的公子爷,”他平静而森然的道:“就让我这个仰望你的,被你可怜的,送你到最合适你,最高贵的地方去吧!”
……
风声嘶鸣,青黑的屋脊飞逝如电,屋檐逐渐低矮破旧,隐隐传来劣质香粉和酒肉混杂在一起的油腻气味,三教九流呼卢喝雉的粗口在深夜里也不曾停息——到了城北,充斥小偷流氓暗娼,号称:“美人窝”的贫民窟了。
楚非欢安静的闭上双眼,不去看棺材店那个方向。
长歌,如果……噩梦成真,那么,不要去找我。
我选择在你记忆里,永远洁净的死去。
往事的银瓶无声沉入爱恋的金井,我愿我不曾给你前行的路激起一丝悲伤的波澜。
保重。
……
“砰!”
远处传来大力踢门的声音,夹杂着吵闹哀号声大骂声,有人大笑着,窜上屋檐。
叉着腰,望着屋檐下,得意洋洋的笑。
“什么美人窟第一美人?要是那家伙穿上女装,绝对比你美一万倍!”
秦长歌洗完澡,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湿漉漉的头发也没挽,一身轻松的迈出门来。
一眼便看见一只球颠颠的,以平常绝无可能出现的超速滚过来。
皱皱眉,秦长歌一伸手拦住圆球,端详他难得跑得满脸汗水的小脸,诧异的道:“有狗追你?你又拿鞭炮烧狗屁股了?”
抹一把汗水,包子气喘吁吁,懒得喝老娘斗嘴,直接道:“干爹说……白龙那个什么鱼豆腐……为元宵所剩……因你而起……你不能不管……”
他倒是记住后两句,但前面两句因为不懂,直接便用字音相近的食物代替了。
……
这是啥米和啥米?
亏得秦长歌智商指数比较高,从包子对食物的狂热爱好开始想开去,渐渐拼出了这话的原意,笑容一收,四处一望,直接道:“你干爹呢?”
“他去追马车了,”包子这回流利许多,“他看见有个黑衣服叔叔被搬上一辆马车,就叫我来通知你,他自已追着那马车。”
“他怎么能去追!”秦长歌霍然转身,大呼:“祈兄,容兄!”
咻咻两声,祈繁容啸天各自从自已房里窜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这两天从未见过秦长歌有焦灼之态,此时见她神情严峻,也有些慌乱,秦长歌简单吧事情说了一下,两人也慌了,急忙以暗号命令附件凤盟属下齐集。
“不要紧的”包子拉着老娘衣襟,得意洋洋道:“我给了干爹我的弹弓……”
“你以为弹弓是原子弹?”秦长歌微怒的给了箫小白尊臀一巴掌,“你干爹失去武功,又不良于行,万一遇上敌人,你要他如何自保?”
包子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圆如卫生丸,伸手就去拉秦长歌,“那还等什么,走哇!”
此时祈繁正在指挥属下四处搜寻,包子急忙道:“楚叔叔应该就在前面大街附近,我的弹弓装了臭糖,味道很特别的,应该能闻得到。”
祈繁怔了怔,悻悻的道:“我熟悉那个味道。”当先带人奔出去了,秦长歌将包子向随后赶来的祈衡一推,道:“看好他。”一扭身也跟了出去。
到了包子先前说明的地方,便见轮椅孤零零停在黑暗中,楚非欢却不见踪影。
风从空旷的四面街巷中奔来,寂静而阅人无人声,容啸天黑着脸,飞快的在四处巷子中进进出出,半响出来时,沉着脸摇摇头。
秦长歌眼尖,看见月色下,地面有一条暗色的线,闪着微光。
蹲下身,以指尖微沾,凑到鼻端一嗅,秦长歌的眼色,微微冷了下来。
血,新鲜的。
顺着那条血线前行,一路细细的观察痕迹,直到在前方某处停下,秦长歌闭目,半响道:“……他本来坐在椅子上,大约什么东西掉落……他滚下去拣……滚了一截。”她指指地面一条连续的血线和摩擦痕迹,“然后在这里,停了停,所以这里痕迹较重,血迹因为停了一下,多流了一点……然后继续前滚……大约有个动作……唔……应当是溶儿说的使用弹弓……然后……他的路线突然变了,他没有回头找轮椅,却滚到这处墙角——”
她的语气突然顿住,眉头纠结起来,半响不语,祈繁佩服的看着她,看着她神情却有些心惊。“然后怎么了?”
“然后,大约有一场搏斗……”秦长歌慢慢道,蹲下身,细细抚摸那处的街角墙体,又仔细的看地面。
祈繁也蹲了下来,看了看,点头道:“是,有摩擦痕迹,非欢在这里躲过,应该还有动作——他遇敌了!”
“那还等什么!”容啸天跺脚,“赶紧追啊!”
“追,怎么追?”秦长歌抬头,苦笑:“痕迹到了这里中断,好像大活人平地消失,你说,怎么追?”
容啸天呆在当地,秦长歌却抬头问祈繁,“看样子非欢把溶儿给的臭弹打出去了……过了这么会功夫,又在空旷的大街上,那味道还闻得见么?”
“天衢大街何等宽阔,哪里还闻得见……,”祈繁摇头,捡起弹弓,突然咦了一声,嗅了嗅弹弓,突目光一亮道:“溶儿阴差阳错,拿错了东西,我刚才闻见弹弓上的气味,根本不是他说的臭糖,是我前端时间研制的辟犀香,这东西平时是臭的,遇上蓟树叶子,就会生出奇异浓香,这一路都有这个树……真是歪打正着。”
他突然想起什么,诧异的问:“刚才你只说楚兄是去救一辆马车中的人,那人是谁?”
秦长歌淡淡道:“箫玦。”
“嗯?”忍不住开口的是容啸天,他最近因为楚非欢之事,暴性已经收敛了许多,忍了忍没冲口而出不逊之言,但神色间鲜明不满。
秦长歌瞄他一眼,是,她是没将自已渐渐打消对箫玦的怀疑的事告诉这两人,实在是因为事涉隐私以及自已真正身份,当下也只是淡淡道:“箫玦当不是杀妻元凶,如果你们信我,就不必再追查他了,还有,我知道你们好像谋算明年二月春祭之时刺杀他,现在我看也没必要。”
容啸天还想说什么,祈繁一伸手拦下,仔细看了看秦长歌神情,半响点头道:“明姑娘,我信你,我信你不会让先皇后失望。”
“自然不会。”秦长歌一笑,我自已怎会对自已失望?负手立于黑暗街道之中,秦长歌这一霎心中转过许多念头,非欢和箫玦同时遇险,自已该去救谁。
前世之夫,前世之友,皆深情如许,皆为她之死饱受折磨,一个寂寂深宫深雪埋酒,数年来从无展眉之欢;一个漠漠尘世饱经苦难,因她失去了武功和健康的肌体,这些遗落在岁月里的无声怀念与牺牲,被隔世重来的她一捡起,诸般情状,切切在目,她不是铁石心肠木头人儿,面上七情不动,内心里又怎会不暗潮翻涌?
箫玦遇险,孤身出宫,想必和自已要和尚揭露睿懿之死真相有关,非欢遇险,却是为了救一个可以算是情敌的人,以残缺之躯体对虎狼之敌,只因为不愿她因箫玦有所伤损而内疚,只因为那是箫溶的亲生父亲。
尔有情,他有义,如何抉择?
秦长歌第二次开始恨自已当年没选学玄门道法,不然分身术,多好?
怅然半响,终究下定决心……如果情分上一时难以选择,那么就从道义上来决定吧。
“祁兄,请按你的方法,速去寻那辆马车,”秦长歌仰首看天,不看任何人,淡淡道:“见机行事,保证他安全即可。”
怔了怔,祈繁颔首,留下几个武功最高的凰猛属下给秦长歌,和容啸天带着其他人去了。
再次蹲身,细细摸索痕迹,秦长歌绝不相信一个人会突然从平地消失,不放弃的跃上墙,四面张望,秦长歌突然眼睛一亮。
三丈远近之处,有一处足印,形状纤小,一足前一足后,后跟有微微后撤压迫地面的痕迹。
秦长歌目光凝注,一毫痕迹也不敢放过,不久,又在不远处发现这对足迹,这次足印比先前重了许多。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一株树上,那里有一道轻微擦痕。
目中慢慢漾起灼人的光芒,秦长歌喃喃道:“女子……躲在远处的树上……长武器……轻功不弱……用武器在树上飞卷前行?”
她跃下墙,手一挥,“顺这对足迹,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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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是热闹而跌宕的一夜。
不仅是城北美人窟,天衢酒楼,甚至就连正仪大街许多人家的美梦,也被踩在屋瓦上不分轻重的脚步声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