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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总感觉有一种天塌的畏惧,颤微微,叫出一声:
“妈——”
“你别叫我妈,给我跪下!跪下!”
佩兰已是气得七窍升烟,心痛得像是被撕裂开来一样。俩钟头前,她在弄堂里坐会儿,却听到了邻居的谈话,追问之下,竟然得知了自己的女儿卖身做鸡的事实。身为母亲,身为一个良家妇女,她对女儿从小传统而严谨的教育,竟然让这样彻底侮辱门风的事情悄无声息的发生。她怎能不气恼?怎能不心疼?她的女儿,怎么能让人这么糟蹋这么侮辱,恨女儿为什么会这样作贱自己到这般田地。
更恨,为何自己会染上这样的吃人之病!
佩兰的情绪太过激动,冲到乐的身边,一棍子下去,乐闪避不及,棍子无情地落在了她的颈脖上,立刻现出一条血印。
“跪下,你给我跪下——”
佩兰发了疯地叫起来。乐不敢怠慢,慌忙在搓衣板凹凸的齿痕上跪下去,焦急地想去安抚母亲。
“妈,你听我说,妈——”
“你别叫我妈,我没教过你去卖。与其让人糟蹋,还不如让我打死你,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解决——”
佩兰忍不住老泪纵横,狠狠地打着乐,一棍一棍,打在乐的皮肉之上,却如同刀割在自己的心头。她的女儿,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自己生下拉扯大的女儿。她宁可自己打死她,也不能让人去糟蹋去蹂躏啊!她怎么忍心?怎么能够横得下心,想起那一个个爬在她女儿身上的男人的肮脏——就算女儿自己不在乎,无所谓,她是她妈!她在乎!她心疼!
“妈,妈你听我说——”
乐没有对母亲的棍棒躲闪,可佩兰的下手却越来越轻,渐渐得,佩兰已是跪倒在乐的跟前,泣不成声。乐也忍不住泪水肆意横流,跪着向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
“妈,我不能看着你死啊!你不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啊——妈——”
妈!妈!一声声、一遍遍、一次次!
因为她是她妈,因为是妈,所以义无反顾。
“啊——”
一声长鸣,撕心裂肺。乐死死地抱住母亲,佩兰哭着喊着捶胸顿足——因为她,因为要救她,她让自己的女儿都干了些什么?她可是黄花大闺女啊——
“乐啊,女儿啊,妈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啊——女儿啊——”
“妈——妈,我求你了,你别再这样了——”
乐早也失去了自控能力,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是母女,血脉相通,同心同肺同根!
“妈?!妈——妈,你别吓我,妈——”
乐在极度悲痛之中,突然感觉怀里一沉,一看,母亲竟已不省人事。
……
那是一条冗长而毫无生息的走廊。
尽头是通向生死的大门。
灯光惨白而冷漠。
乐就站在这条死一样沉默的走廊上,直直地凝视着那扇大门的开开和合合。它的每一次张开,就如同恶魔的血口,似要把一切生命统统吞噬。它的每一次合拢,就像一头尽兴而满足的幽灵那样酣畅淋漓——
医生终于走出了决定生死的门槛,只是这一次,乐忘记了自己是怎样离开医院,怎样跪倒在母亲的灵位之前的。
恶魔将她母亲的生命吞噬。也连同她的希望跟人生一起毁灭。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
乐直直地跪在满是齿轮的搓衣板上,跪在母亲的遗像之前,手高举过头,大声而熟练地背叨着诗经之词——她犯了错,所以要罚。妈妈从来都是这样的罚她——跪在洗衣板上,将手举过头顶,背诵这首诗——即使行头再华丽,行为不端,又有何用——是她犯下不可原谅之错,不可原谅到妈妈而今避门不见。就如当天,将她置于房门之外。她就要一直这么跪着背着罚着,直到有一天,妈妈会原谅她。
直到有一天,终会有这一天。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
医生终于从恶魔的口中走出来,无奈而怜悯地看着孤独无助也太过年轻的严语乐。
“你妈妈这俩个月来,病情恶化地很厉害,一直都不让我们对你说——”
“什么?不是一直在洗肾一直在治疗的么?”
“手术那天我就告诉过你,你妈妈的情况不容乐观。手术之后的治疗只能算作是保守治疗,勉强在维持——”
“那我妈现在怎么样了?”
……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
手术床推开手术室的门,响声震天。震得人心惊肉跳。
乐抬起头,白色迷茫了她的双眼,空白了她的思维。那一刻,她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统统膨胀开来,整个人颤抖地不停。
……
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
医生推出来,是为了让乐再看一眼。病人经抢救无效,于俩分钟之前,死在了手术台上。这一切,麻木的医生早已司空见惯。只是他们还残存的感情,是给予这一刻彷徨而不知所措的严语乐的。
医生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乐。乐凝望着熟睡的母亲的瞳孔里,只有惊恐和空洞。她望着妈很久,久到连自己被生生拖离开床边都不知道,久到仿佛医生从没有盖上那凄惨的可怕的白色被单。
她就这样看着陌生的人将她的母亲推远,直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死神正微笑地站在那里,欣喜若狂!
……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
“乐,乐——”
小妮惊慌失措地扑到了乐的身边,一个钟头之前,她跟戒安抚了乐让她不要再这样念叨下去,才出门去打点些事儿的。却没有想到,一个钟头之后回来,乐仍然没有改变姿势,仍然不曾有停下来的意愿。
小妮跪倒在乐的身边,去摸乐的脸,冰凉冰凉。在这炎夏酷暑的天,乐的全身一片冰凉。她的双眉紧皱,双目死死地瞪着前方,就如同失去神质的人一样。那眼神,空洞地可怕,没有一丝情感。这一切让小妮惊恐不安。她哭起来,去抱去摇去吻乐,乐不能这样下去,不能这样下去——
“乐,你看看我,看看我,乐!”
戒回来的时候,看到哭成了泪人儿却又束手无策的小妮,还有一直僵持在那里的乐。他就这么站着,竟然无言以对。
“乐啊,你想哭就哭吧,你不要再念了,不要再念了,当作我求你了——”
小妮哭着哀求,不断摇晃着乐。
一滴滚烫的泪珠,从乐的眼角滚落下来。接着,是两滴、三滴、四滴——乐死死咬着下唇,妈妈会原谅她的,妈妈会原谅她的!
“严语乐,妈已经死了!”
戒突然冲到了乐的身边,大声宣布。
死!
乐打了个冷颤。死死盯着相框里,黑白的妈。那时年轻,笑容可掬的妈。紧锁的眉、和扭曲的脸,泪水已然不自禁地开始滚落横流。小妮拉下乐高举的手,紧紧握在手中:
“乐,你不要这样了,阿姨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啊。你看看我,你还有我,还有戒。乐,我求求你,不要再念了,别吓我了好不好,乐——”
“妈——”
乐突然叫出了声,一腔的悲愤终于如火山,喷发出了体内。小妮紧紧抱住了乐,乐哭着喊几近晕蹶,小妮更是摔倒在地很多次。戒见状,上前来,一把夹住乐瘦弱的身体,将她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哭吧,哭出来就好。”
……
母亲的去世,让乐倍受打击,一夜之间,竟是风长了十数岁。
可是,空洞洞的房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总是独自坐在妈妈的灵位前,在幽暗的烛火里静静地坐着,黑暗里只有她一人寂寞空虚的身影。她总是这么坐着,一个整夜一个整夜。她总是能够想起妈妈的笑容妈妈的颜貌。还有妈妈对她点点滴滴的关怀和照顾。
那是她妈!
戒来了,他每天都会来。今天是尾七了。
“乐,你这样不行啊,你会垮的。”
他知道乐又是一晚没睡。他送来的饭菜也一口没动。虽然他可以理解乐的心情,但毕竟死者已矣。活着的更该好好的活。
戒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现在,他们俩都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妈是我害死的。”
乐冷冷地道。戒一愣,望着精神状态极端恶劣的乐好一会儿,才道:
“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没有人愿意这样。相信妈她能够理解。”
“她理解,所以宁可死,也不让我再去卖。”
戒一时语塞。他从没有见过像现在这样冷漠麻木的严语乐。乐的电话响了,铃声仿佛要在这沉寂的闭塞空间里撕开一道口子。乐拿出电话,是东。近来,他已找过她很多次。
乐像是受了刺激,激动得将电话往墙上狠狠摔过去。电话撞上了墙,然后从墙上直直地摔落到了地上,又由着惯性在地上弹了俩下。粉身碎骨。戒看了眼乐,叹口气,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无可奈何,谁也控制不了挽回不了。
“马上要开学了,你接下来的生活怎么办?”
“开学?”
乐觉得很陌生,她想起自己被留校查看,等待最后处理的事情。戒憋了一肚子的窝囊,真想狠狠揍一顿严语乐,好让她清醒一点,振作一些。但他下不了手,甚至连重一点的话,都对她说不出口。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你要不要回肯德基?还是酒吧?我以前做的地方。”
“随便,有口水喝就行。”
乐直觉地身心疲惫不堪。她告诉自己,即使会被饿死,即使不能再读书,她也决不会回去卖身——妈宁可死,也不让她再去卖……
正文 第十八章 生活
如果上天注定了严语乐要做一场噩梦,那么母亲的去世只能算作噩梦的开始。
新学年开始,正在乐为了筹集学费而焦头烂额的时候,学校一纸开除声明,彻底打碎了乐的大学梦。校方的理由很简单,纵使严语乐有千万条理由卖身,但结果她还是卖了,这种行为不仅侮辱了校风,而且事情已经在校内引起了轰动。如果校方不对此作出严正处理,那就等于默认了允许同类事件的存在。如果再多出现几个严语乐,那么校纪校规何在?大学生的清白何在?
杀一儆百!
乐独自坐在母亲的灵位之前,沉默。
从她被迫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