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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和白洁相识的十年间,她对白洁的感情虽然时常会有些让她自己也懊恼的杂念,可是很多时候她又沉醉于由她们相处的美好瞬间所栽种和浇注出的花朵的沁人心脾的芬芳里。它们会浸润着她去反省自己,并让她提醒自己要懂得珍惜。可是如今,她所见的只是不可挽回的满目创痍:不仅是花没有了,整株植物都连根拔起了,更甚的是,土壤都被大作之风卷走了,只有一处光秃秃的冰凉岩石还在。
她走近阳台边的白洁,去扶她起来,不让她一直瑟瑟地倒在会掉灰的墙壁上。可是白洁却抗拒她的接近。也许就为了不让岑佳再来碰自己,她才勉强挣扎着从墙壁边起来,带着满面泪痕从自己往日亲密朋友身边走开,走向寝室门边,然后从她的视野里彻底消失。
那时,岑佳就感到天快塌下来了,宿舍楼也已经在摇摇欲坠了。也许要地震了,她祈望着想:快来一场地震吧,地震会把一切都掩埋掉,会掩埋掉白洁对那张纸片和那些字迹的记忆。
欲哭无泪的岑佳终于被震荡得再也站不住了。她重重地跌倒在地,双膝磕地的脆响让她以为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在碎裂了。她就那样狼狈地跪倒在阳台上,双手拊在冰凉的地面上发抖,直到寝室里又响起脚步声,她才重新感到自己还有呼吸,也正是那时,她才掉下第一滴泪来。
“白洁,你要听我说……那些古怪而可怕的东西的确是我写的,可那是我着了魔了,不是我的本心……”她以为是白洁又回来了,哭着慌忙要向她解释。“白洁,你恨我,讨厌我吧,但是你不要太伤心难过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
“这是你写的?”寝室里回荡着江萍的声音。地上的岑佳当即就惊得浑身战栗。她拼集力气抬起头来,再挺直腰慢慢站起身,想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光去回敬江萍。她看见江萍手上正拿着那张被白洁的泪水浸湿的纸片,而且江萍正用一种疑惑的眼光审视着她。她对江萍施给她的压迫性眼光感到愤慨,所以立刻咬牙冲去她面前要夺它回来,更以一种恨恨的目光警告江萍,告诉她,她没有资格这样看她。可是意外地江萍没有躲开她,反而像是在静静地观赏她扑过来抢夺一张纸片的丑态。
“是你的,当然会还给你!”江萍冷笑着看到那张没有被岑佳抓牢的纸片在她们面前飘飞。
“我告诉你……你不要用那种腔调跟我说话……”岑佳奋力要自己显得有底气些,可是颤颤的语声却让她显得难堪和可怜。江萍却不再说话了,只低哼一声便出去了。
寝室里又只剩下岑佳一个人了。她却恍然感到这里就会成为一间囚禁自己的黑牢。惊慌之下,她也重重地打开门,冲了出去。可是宿舍外的广阔天地更让她感到狭促逼人。她感到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都带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她,每一群人都在嘀咕她旷世的虚伪无情。她用双手捂住双耳,低下头,咬紧牙走向C大的侧门,再潜出了C大。侧门外是交通要道,她木然地从那里横冲直撞,使得好些大车小车司机都因她而大展骂喉。几场有惊无险后,她有气无力地靠在路边的电话亭上,可是没有站稳的她几个趔趄之后便匍匐在肮脏的地上。泪痕和汗迹让她满脸都吸附着灰土,其中散发出的浓重污水味也没有给她站起来的动力。她就那样趴靠在人来人往的地上,任由自己成为路人驻足观赏的焦点。她满足地笑了,笑自己的可恶、可悲和可怜……
终于有人肯走近她,还弯下腰伸出手来扶她。她没有抗拒便随好心人站了起来。她不看一眼对方便要离开,可是好心人叫住了她。她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衣着朴实的中年妇人,她听她说起自己是外地人,到C市来找亲戚可是亲戚搬家走了,自己身上的钱也被小偷扒走了,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所以请她这个“好心人”能救济她一点能暂时填饱肚子的钱。她怔了怔便一声不响地掏出十块钱来给了妇人。
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到处游荡时,岑佳不停地咀嚼妇人送给她的那个“好心人”的称呼。她苦笑着想,自己真的就是“好心人”吗,就因为自己拿了十块钱给“走投无路”的人?以前她不止一次路遇这种情形,要是自己没有给出任何表示,她只会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对方不过是个假充可怜的骗子,她还可以从对方话里挑出千百个漏洞来。她“无所为”地走开还是为这个抢骗横行的社会压制歪风邪气尽了一份微薄之力呢。可要是那天碰巧自己心情好而且手头宽裕,她便会施些零钱出去,也由此,她便会飘飘然地真觉得自己是善良的“好心人”了。可是此刻的她终于悲哀地意识到,无论自己拿出多少钱去周济别人,也改变不了她无情虚伪的事实!一个连对自己最亲密朋友都没有真感情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好心”去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呢?没有蕴涵真感情的施舍和帮助行为只能被事实上无情的施舍者和帮助者用来自我想象和自欺欺人。这样想来,也许施舍者的处境比接受施舍的人更悲哀,更无助,更可怜……
那天她游荡到晚上十二点才回了寝室。她希望自己回去时能看到白洁已经安静地躺在床上睡下了。但事实上,她却只看到一张空床。那一整夜,白洁都没有回来。岑佳虽然不安,却也只想白洁是去了同学寝室找了暂时的避所。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解构者(1)
1
一天晚上,余乔在寝室接到乔教授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乔教授很客气地说:“年轻人,两个月前,我在医院,多谢你来看我,多谢你的关心……没几天我就出院了……后来又一直忙,没想起给你一个电话……”
“乔教授,您已经好了些吧?……”他也礼貌地表示问候。无论之前,他跟乔教授有怎样的争议,但是接到乔教授主动打给他的电话,他还是有些感动。他想自己的电话号码肯定是乔莹给乔教授的。
“治这高血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主要是平时的疗养……年轻人,你发给我的邮件,我其实早就看到了……最开始,我还怀疑是不是我眼花……我这段时间就在想,你真发了这么一封信给我吗?”乔教授探问他。
“邮件?什么邮件啊?”余乔完全摸不着头脑。
“电子邮件,邮箱地址是你名字拼音的缩写,加上你的出生年月,sohu邮箱……怎么?真不是你发给我的电子邮件?……”电话那头的乔教授沉默了。余乔也沉默了。没多会儿,乔教授就闷闷地挂断了电话。
这边,余乔有些不安地想,难道是有人冒用他的名义给乔教授发了一封信吗?到底是谁呢?对方这么做用意何在呢?很快,他就想到了乔莹。
第二天中午,他去C市一中找到乔莹。C大与C市一中不远,沿街步行十分钟之内就能到。乔莹对余乔的到来很吃惊,似乎也有些心虚的神情。
“余乔大哥,你找我……”她小声地招呼他,似乎不敢直看他。
“我就是想问你,你是不是以我的名义给你父亲发过一封电子邮件?……”他有些阴沉地问她,心里的火气在升腾。
“我……”乔莹有些窘迫地咬着嘴唇,眼圈泛红。
“说啊……”余乔提高了声调。
“是的……”乔莹的泪水溢出来。“对不起……”她掏出纸巾来为自己拭泪。
“对不起?”他一时抑不住气愤与激动。“你……你这样就是在侵犯我,你知不知道?……你以我的名义都给你父亲写了些什么?是向他道歉?是告诉他,我已经收回我之前的立场?是告诉他,我已经和他站在一条线上,要和他一起声讨徐怀乐抄袭他的无耻行为?”
“我……”乔莹怯怯地望着他发火,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告诉你,我对你父亲的看法根本就没有任何改变!”他有意强调自己的立场。“你父亲是什么作协中坚人物,中文系教授,他的这些头衔光环吓不了谁,尤其镇不住我……我看一个人就是要看他的言行是不是符合我心目中的是非,不会看他有什么头衔……你父亲在公共讲座上公然宣讲徐怀乐抄袭,我就认为那是无耻的污蔑……”
他还没有说完,乔莹就含着泪从他眼前往教室的方向跑去。看着她的背影,回想起她刚才那受伤的眼神,余乔心里还是忍不住阵阵的抽动。
从一中回去之后,余乔就赶往教室上课。上课之前,郑清来到他的座位前,颇为暧昧地对他说:
“……给我一个你的电子邮箱……听说,最近你很有桃花运啊……唉——怎么没有女生要我的邮箱呢……”
“什么邮箱,什么女生?……拜托,你不要对我开玩笑?!”余乔黑着脸回应郑清——他的情绪还没有从中午的那个情境中回缓过来。
“你还记得乔震南的女儿吧?”郑清问。“就是她……今天中午,我还在午休,就接到她的电话……她问我要你的邮箱……我又不知道你的邮箱——你连投稿都是用纸稿——没想到,我一说‘我不知道’,她就很失落的样子……我只好又跟她说,‘我帮你问问吧’……我这么一说,她高兴得了不得,对我接连着说了三四声‘谢谢’……喂,听她的声音,好像还挺年轻的,大概也是个美女啊……她真来找过你吗?她是不是看上你了?……”郑清羡慕般地对余乔笑笑。
“你真是乱扯啊……”余乔没好气地瞄一眼郑清。
“好了就一句话,你给不给邮箱……”郑清认真问他。
“她不直接问我……”余乔有些茫然地嘀咕。
“反正她找我问了……你好歹让我对人家有个交代……”
余乔不再说话了,拿出一张小纸片来,写下自己的邮箱地址,交给郑清。第二天中午,余乔下意识去到校园附近的某个网吧。他打开自己给出的那个邮箱,果然看见一封来自乔莹的邮件。他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地打开邮件。
“余乔大哥:
对不起……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之前真的冒用你的名义给我爸爸发过一封邮件。我那样做,真的就是对你的侵犯。我发给我爸爸的信,我想,你有权利知道它的内容。所以,我转发给你一封。希望你不要过于生气了。我没有什么理由为自己辩护,就只心酸地说一句:我是乔震南的女儿,我只希望他心里快乐,身体健康……
乔莹 ”
乔莹这些话的下面就是那封她以余乔的名义发给她父亲的邮件:
“乔教授,我是您见过几次面的C大人余乔。我觉得自己之前发在《C大青年》上的文章写得有些轻率,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说话有点儿不负责任。徐怀乐不规范引用您的文章,连您的名字都没有写对,换作是我,我可能会比您更难以接受。请教授原谅我一时的年轻气盛,不要把我之前的那些话放到心里去。
后辈青年余乔敬上 ”
看完这些文字,余乔放松了些,他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对乔莹的态度过分了些。实际上,她发给她父亲的那些文字没有过于僭越他的心思和立场。文字显得轻率,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这是他回头看自己曾经写过的每一篇文章都会有的感受。至于“说话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