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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教授拍拍他的肩，转身回走了。看着乔教授的背影消失之后，他才转身又往前走。没走出几步，他身后又响起一个呼唤他的声音。
“余乔大哥，等等……”
一声声似乎浸渍着泪水的呼唤让他心里遍布了暖流。这些暖流冲上他的眼睛，形成了一层新的泪雾。可是他却没有回头。当呼唤声再次响起时，他反倒有意加快了步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重逢（二）（5）
5
清水湖边，余乔从两年前的一些情景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仿佛又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恍惚间，他以为那是小女生柳月的声音。他往草坪的方向望去，以为自己能看到一个矮小身影在那边对着他微笑。可是，他看到的却是一个他并不算熟悉的女生——岑佳。
自从与她邂逅之后，他就一直相信自己与她的相遇并非偶然。那个晚上，他差点就因为把持不住自己的意志而要跳下湖。第二天，他就离开了C市，回到自己家乡某个地方的工作岗位上。他的家在西南地区某个小城市，离C市也不远。没过几天，他就在网上收到昔日朋友李雪菲的QQ消息，她说之前她在清水湖边看到过他，知道他那天晚上跟随了一个死去朋友的女生。她问他是否在C市，如果在，就请他回C大一趟，因为那个女生后来自己也跳湖，不过有幸被救上来了。那个女生似乎很想见他。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就又跟公司老板请假。这次，老板没准许他的假期，结果他以丢掉工作的代价重回C市。
自从他信基督以后，他就相信自己生活中一切遭遇都在上帝的掌控之中。他第一次回C大之前，因为饱受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压力而感觉自己不堪重负，他曾多次求上帝减去他的重担。可是，上帝仿佛久久都没有什么作为。在他灰心丧气之中，他从小到大所经历的各种各样的挫折与失败就一股脑儿地在他记忆中浮现，负疚感与罪恶感把他折磨得喘不过气来。有时，他以自杀的念头来跟上帝负气，气上帝迟迟不插手他的生活。他回C大逛一圈的时候就想跳清水湖，潜意识里他就想上帝显出阻拦他跳下去的神迹。
在他还没有被“跳下去”的念头带向最后关头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一个女生在清水湖边的伤心哭诉。那时候，他似乎看到上帝对他的引领了。所以，他跟上了这个女生。后来，他离开C市的时候，还一直牵挂着她的情况，也多次为她的精神状况向上帝祷告。结果，上帝又引领他回到C大来了……在他即将离开C市，要与她分别之际，他接到了她的电话。她约他在清水湖的草坪边见面。此刻，她先在长椅边出现了。他向她走去。走到她身旁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自在。之前，她曾主动亲近过他，但是他当时的表现似乎让她难堪了。他看到她手上拿着一封很厚的信。在他未开口以先，她就把信递给他。
“这本来是何宛亦写给我的信，我想你会有兴趣读……你不用再还给我了，我已经复印了一份在手里……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她真的就转身离开了。看着她很平静地离去，他竟是一言未发。他本来要说一声“谢谢”，但还是莫名地及时止住了。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把何宛亦的信拿给他。不过，他想起自己之前没有把何宛亦那张小纸片再交给她的事，脸也红了。他意识到或许就是那个细节让她曾觉察到什么……
他在长椅上坐下来，打开信封，看到了何宛亦的字迹。在信里，她详细地提起她的过去。在读到她对自己从前的精神状况的描写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她几乎就是写给他看的。对于她男朋友在C大出意外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真相，她在这信里也详细提及了。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她和他一样也信了耶稣基督……
他的泪水染湿了那一叠信纸一大片。当他从长椅上站起身，并放眼四望时，意外地，他发现那个他牵系多日的身影正从草坪边上的那条大路走向思群广场的方向。
“宛亦……”他嗫嚅着轻声唤出她的名字，却仿佛只有自己能听见。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想起两年多前的某个夜晚，身着白衣的她也是这样背离他远去。看到她似乎离他越来越远时，他心底陡地又升起一丝心慌的感觉。
回忆与现实在他眼前交织着闪现，他又有满头发烫的感觉了。终于，他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一路上，他还想，也许她在有意避开他。好几次，她都有慢下脚步的迹象，但始终没有回头来看他一眼。
他欣慰地发现，她这次行进的路线和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几乎一样。他幻想着，她会在当日她和他一起坐下的地方停下来，可是她却漠然地走过那个地方，没有半点停留下来的迹象。
“何宛亦……”
在离她只有几步远的时候，他鼓起勇气大声叫她的名字。她还是缓了缓步子，可依旧没有回头。她的冷漠让他丧气，终于他拗口地叫出“李小落”这三个字。这次，她终于停下来了。
“请问……你……”她有些生涩地开口，没有直视他的眼睛。“……我们认识吗……”她徒劳地还想掩饰什么。
“我……是的，我认识你！”他不禁要笑出来。他不再直视她，而是转身走下几阶石梯，面向茵绿的操场。
“请问，你是……”她固执而问出这个被他视为“好笑”的问题。
“余乔！……也许你真的不记得我……””他提高声调，口气中有些恶劣的意味。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转过头去看她，终于与她的眼睛相遇了。她窘迫地转移了目光，她的面颊和眼睛在顷刻间都红了起来。
“你记得我，对不对？”他踏上石阶，重新走到她身边。他的手上还拿着她写给岑佳的那一叠信纸。“你的这些字，我大致都看了……我觉得，我们的思想感情真是相通的……两年多前，我们还不算真正思想感情相通……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理解你……也从来没有像现在感到，我们的距离如此相近……虽然在这信里你几乎没有提到我，但是我相信我不可能在你心里连一个影子都没有留下……”
“你……你现在是自信了……”她抬起眼来望着他，有些茫然的意味。
“自从我被上帝拯救之后，我的自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严重了……成为上帝的选民，我就慢慢变得自信起来……”他对她笑了。“……这两年来，我很少有完全忘记你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再在这个地方见到你……在清水湖边，我偶遇的竟然是你同学……这大概是上帝的安排……”
“其实，我一直希望自己不要再见到你……”她说。
“为什么？”他有些受伤。
“因为……因为我不希望看到自己被人厌烦……”她有些苍凉地说。“不过，其他一切都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是……感谢上帝，你也知道了来自天上的救恩……”她眼里有感动的泪花。
“宛亦，你还好吗？”他到她身边，抓起她的手来。从前，一直都是她主动来抓他的手，但是这次，他主动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瑟瑟地想要把手缩回去。他任由她的反应，没有勉强她的意思。可是，最终，她还是没有收回去。他和她面对面站立着，彼此都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热度了。
“有上帝……我就很好……”她的眼泪落下来，打在他手上。“要是没有上帝，我可能真的也会死去……”她悲伤地说出这句话。他掏出兜里的纸巾来递给她，她却摇头。
“一切都好象是巧合……”他把她拉到可以远望清水湖的高台护栏边之后，开口说。“……但又像是某种必然……我外婆常年去教会，两年前，我离开学校之后，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就跟着她去聚会……其实早些年的时候，我也去过他们那地方……但是，我一直以为他们就是盲信……他们幻想出一个神来敬拜……我以为，就算真的有上帝，他们也不可能真正理解上帝……直到两年前，我发现，我那样的想法真是太骄傲了……他们才是一群真正蒙福的人……他们知罪，认罪，为罪恶请求上帝的赦免……他们也知道耶稣在十字架上流血的功效……他们知道这一切，他们相信这一切，这就足够了……”
“是的，认罪是第一步……”何宛亦欣慰地对他笑了。“……大学前几年，我也探求到底有没有上帝的问题……这种探求不是出于灵里的饥渴，不是出于一种谦卑寻道的心……我痴迷知性，又把知性幻化成一种德性……我内心很骄傲，很自我，我找神不是为了让神拯救我，而是让神给我长脸……一个潜意识里把自己当做义人的人哪里需要基督呢？只有认识到自己是罪人的人，他的灵魂才是真正需要基督的……”
“真是感谢上帝，我们都得到了上帝的救恩！……只是有时候我还是觉得自己很软弱……”他更紧地抓住她的手。“……我觉得上帝抛弃了我……有时候，我感到自己头顶的天空又是灰暗的……上帝隐匿了……我没有耐性，觉得不堪重负的时候……我就想好好休息一下……”
“我知道你的意思……”何宛亦有些担忧地望着他。“我也能理解……有时候黑暗感受是那恶者的攻击……你要一心依靠上帝……”
“但是，我最终还是发现，上帝一直在暗中看顾我，保守我，导引我……”他泪中带笑地说。
“是的……我们信了，但是我们的属灵天路不会很顺畅……灰心失望的时候，也要想想，上帝爱我们，才给我们试炼……”
她一边安慰他，一边慢慢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
“宛亦……”他小声呼唤她的名字，眼神也随之黯淡下来。
“对不起……”她用手拭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有些尴尬地低头。“我想为我两年前对你的一些方式说一声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太自负……你说我自信，其实不是自信，是自负……我很骄傲，潜意识里不够尊重人……所以，我对男生的态度也很随便……那次在风雨广场，你对我生气完全是应该的……”
“那次，你们讨论是否应该宽恕的问题……”他不想接她的话，试图转移话题。“说实话，当时我心中没有很确切的答案……我觉得宽恕和不宽恕都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宽恕，我还是有一点不踏实的感觉……”
“如果预先假设这是无神的世界，预先假设人的生命结束于肉身死亡，那么，宽恕就会觉得不踏实……”她接上这个话头。“……因为人们认为那些受害者的苦难和血泪是无法弥补的，宽恕一个犯下滔天罪孽的人，这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