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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变形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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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巧说:“就这里。”爸爸站住了;稍稍向后退了半步;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对身边的罗胜说:“我们给你弟弟鞠躬。”罗胜将包袱交给为巧;和爸爸并排而立。
    他也整了整衣服。然后;父子俩就弯下腰去;对着新坟开始鞠躬。一次;两次;三次;一共是三鞠躬。
    四十米以外;中间隔着一条小河、几丛条柳;我也开始鞠躬。一次;两次;三次;一共是三鞠躬。这躬当然不是给罗晓飞鞠的;也不是给为国鞠的;而是给爸爸鞠躬。就像死的不是我;而是他老人家。
    鞠完三个躬;我站直了身子;看见继芳正在抹眼泪。这眼泪又是为谁而流的呢?真的就说不清楚了。
    “下田啦;男子汉带扁担;妇道带镰刀。。”村西又响起了礼贵的喊工声。
    我也起床下了地;准备去上工。昨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没睡;都是因为这上工的事给闹的。
    以前我又不是没有上过工;但那是从知青屋走的;我的身份也是知青。今天却成了为国;出发也是从兄弟两家的园子里;心乱如麻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拿了一把三股叉;继芳扛了一把锄头;两个人结伴而行。来到村道上面;天还没有完全亮。上工的人正从各家的桥口出来;然后三三两两地向瓦屋走去。自然有人看见了我们;但并没有什么反应。这会儿;大家都刚刚睡醒;一个个懵懵懂懂的;像些影子似的在村道上默然前行。
    瓦屋前面的晒场上;礼贵展开了一个大本子;开始点卯。他大声地喊着村上人的名字或者外号;黑黢黢的人群中有人喊着“到”。礼贵用手上的笔划拉着本子;发出咔咔的声响;那是在本子上打上钩。这种时候往往四下里很寂静;大家还没有完全睡醒;礼贵又有下床气;队长的威严不可冒犯呵。
    今天有所不同;点卯的时候人声嗡嗡的。
    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所有的人都在朝我和继芳这边看。原先挡着我们的人也都纷纷地闪开来;好让前面的人看见我们。
    点完卯;礼贵啪的一声合上本子。他吆喝一声说;“有什么好看的?为国不认识啊!”人群中有人回答:“咋不认识;为好他弟;正月子他爹;继芳的男人!”晒场上响起一片哄笑声。这话说得真是句句在理呀。
    “晓得就好。”礼贵说;“男子汉挖麦茬田;妇道点豆子;走;下田!”这时候;天空已经开始放亮;依稀能看见晒场上的人的鼻子眼睛了。我似乎看见了邵娜;但也可能不是她吧。
    队上的劳力按男女分成两队。礼贵领着男子汉;为巧率领妇女;相继出了晒场的桥口。
    我的眼睛看着继芳;她也正在看我。我们之间竟有了某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男子汉们开到了小尖沟旁边的麦茬地里;站成一排;开始挖田。我故意离开大家很远;独自一人干开了。后来太阳出来了;是个大晴天;阳光照得麦茬地里明晃晃的。因为干活不方便;我掀掉了头上的为好的草帽(现在已经成了我的草帽)。一根细绳勒着脖子;草帽挂在背后。这时我听见有人议论说:“没有太阳他戴草帽;这会儿太阳出来了;他反倒不戴了。”原来他们一直在注意我。
    于是我又戴上草帽;低着头;闷声不响地挖田。
    我干得非常卖力;没过多久就挖到他们的后面去了;并且越挖离大家越远。由于有这个意想不到的效果;我干得更来劲了。左脚将叉齿踩进地里;右手抓着叉柄向下一压;再在弓起的右腿上一垫;左手向上一抬;一大块连着麦茬麦根的土就挖了起来。往旁边一翻;再挖另一块。渐渐的;我感觉出了干活的乐趣;就什么都不想了。
    大许和吴刚也挖得飞快。我停下来稍事休息的时候;他们已经挖到了我的边上。吴刚转过头;冲我喊:“晓飞;晓飞。”我装着没有听见。
只听大许对吴刚说:“喊他为国;没准儿能答应你。”
“为国;为国。”吴刚又喊。
    喊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既然喊晓飞我没有答应;喊为国就更不可能答应了。我埋着头一阵猛挖;一心一意想把这两个家伙甩掉。
    后者紧追不放;于是双方便较上了劲。就这样挖了整整一天的麦茬地;我累得都快要散架了。
    晚上回到为国家;马马虎虎地吃了继芳做的饭。继芳趁汤罐里的水还热;用脚桶盛了;端到凉车子前面;给我洗脚。我坐在凉车子上;又累有困;很想往后面一倒就这么睡了。
继芳将我的脚按在热水里;一双矬子般的手使劲地搓揉着。我迷迷糊糊的;脑袋里却在想:继芳为我洗脚;而邵娜总是为我洗头;到底哪样更舒服呢?我更喜欢哪样呢?
继芳边搓揉着我的脚边说:“真是难为你了;要不我让他大伯跟队长说一声;你跟我们一起干吧。”
我吃了一惊;问继芳:“跟你们妇女一起干?”
“我们家也不在乎那几个工分;平时省点个就行了。”继芳说。
    “那不成!”我断然说道。
    我不禁想;总不能把我变成了为国还不行;还要把我变成一个女人。变成为国已经够现世的了;如果变成女人;还不知道老庄子上的人会怎么说呢。那为国是队上一等一的强劳力;每天能挣十分工。如果跟着妇道干;最多也就挣个七分工;以后我就没法再做人了。
    这时继芳叹了一口气;说:“要不然;你就别去上工了;在家忙忙自留地。”我说:“这哪成啊。”心想她这是在心疼我。
    “有什么不成的?我在队上忙;你在家里忙。”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使劲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继芳蹲在地上;正用一块看不出颜色来的破毛巾;撩起热水往我的脚背上淋。“继芳;你干吗要对我那么好呢?”
“我不对你好;对哪个好!”继芳的回答异常干脆。
    我无言以对。
    柴油灯摇曳;继芳蹲在地上;好大的一摊。
    从敞开的领口;我看见了她鼓胀的乳房。继芳的骨盆更是了得;庞大而厚实。我伸过一只手;摸了摸继芳油黑发亮的头发;头发中间的头缝青白分明。
    “行不行啊?”继芳问。
“什么行不行?
”“我在队上忙;你在家里忙。”我沉吟了半晌;然后说道:“等忙完这一阵再说吧。队上救我也不是白救的;是要把我当个人用的。”
“我听你的。”说完继芳捞起脚布;拧干;帮我擦干了脚;就端着脚桶出去了。
25
    大忙季节一过;我就真的不去上工了。整天待在园子里;很少有机会走出桥口。自然没有再在大白天里睡觉;我有我的工作;甚至比以前上工还要忙了。
    按计划;我让继芳去成集街上的供销社里买来四十斤石灰;然后找了一只酱缸;用水和了。我准备用石灰水将屋里的土墙刷一遍。二闺女、三闺女给我当帮手。我们把家里所有的家具都搬了出来;放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
    所谓的家具;无非是两张草绳编穿的凉车子、一张破桌子、几张长板凳;再就是几个泥柜以及担在泥柜上面的木板。还有一些家用杂物;脚桶、水缸、木盆、笆斗、簸箕。一些坛坛罐罐;几只粗瓷大碗;一堆破布烂棉花。最多的是农具;锹、锨、锄头、镰刀、扁担绳什么的。此时;这些东西散布在草房前面的空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射出一些可怜的影子。
    这些家当老底放在屋子里还不觉得什么;搁在这儿显得尤其寒酸。我不禁想;老庄子上人的日子可真是穷呀;穷得让人害怕。彻底搬空以后;屋子里反倒不那么寒碜了。
    我拿着一把烂笤帚;从酱缸里蘸了石灰水;往灰暗的土墙上刷去。我刷墙的时候;二闺女、三闺女带着正月子在一边看着。酱缸里的石灰水不断地冒出一些小气泡;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我对二闺女、三闺女说:“把正月子带远点;石灰烧人;鸡蛋放进去能烧熟;落在衣服上就是一个洞。”闺女们面露惧色;拉着正月子向后退了几步。
“叔;石灰能不能烧饭啊?”二闺女问。
    我不禁笑了。孩子就是孩子;天真无邪;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笨。“那倒不能。”我说。
    中午不到;为国家的三间房子就刷好了。
继芳、为好他们收工回家;为好没有进自己家的门;先来了为国家的堂屋。他一惊一乍地叫了起来:“哎哟喂;真亮堂啊;伢他妈;快来看看!”
为好媳妇闻声跑过来;还没有进屋就说:“真正亮堂!”到了堂屋里她又说;“晃人眼睛;好呢!”
为好媳妇又跑回去喊大闺女;后者很不情愿地跟了过来。大闺女倒是没有说什么;但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羡慕。我对为好说:“老大;要不我帮你们家也刷了?”
“那敢情好啊!”为好高兴地说。
    然后;一家人就开开心心地出去了。走过房子前面的空地时;对放在地上的为国家的家当也没多看一眼。现在;为国家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四面白墙了。
    下午;为好他们上工以后;我领着二闺女、三闺女把为好家的土墙也刷了一遍。他们家的家具自然也抬了出来;家当老底暴露无遗。比起为国家来似乎还要寒酸。也难怪;为好家的人口多;为好又没有为国能苦工分。幸好为好住的是老人留下来的房子;爹妈总算是留了一点东西。兄弟不和;大概也是因此而起的吧?这以后;我改造园子的计划就包括为好他们家了。
    老庄子上人家的房子都没有窗户;只是在前面的土墙上开了窗洞。那窗洞大概两块土墼大小;既没有窗扇;也不安玻璃。天热的时候完全敞开;天冷的时候就堵两块土墼。屋子里终日黑咕隆咚的;就像山洞一样。老庄子上的人还不喜欢点灯(为节省灯油);晚上不喜欢点灯;白天就更不用说了。因此改造计划的第二步就是开窗子———将以前的窗洞扩大;然后安上窗框、窗扇以及玻璃。
    我让继芳从福爷爷家借来了锯子、刨子、斧头等一套家伙;然后就干开了。所用的木料是担在泥柜上的几块木板;还放倒了园子里的一棵柳树;大概有碗口粗细。我自然知道没沤过的木头做出来的东西是要翘的;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好在做这样的窗户要求不高;甚至很低;像我这样完全不会木工活的人也一样可以胜任。
    我领着二闺女、三闺女用铁锹将墙上的窗洞捣大。领着他们剥树皮;然后将剥了皮的树锯成几段;继续分解成木板、木条。锯木条的时候我的一只脚踩在长板凳上;她们用小手按住木条的另一端。大约忙活了两三天;几只歪歪扭扭的窗扇终于做好了;在窗扇和窗框之间钉上铰链就可以开合了。我一面满头大汗地钉着钉子;一面和闺女们说着话儿。
    “明天叔去公社的供销社上划玻璃;你去不去?”我问二闺女。
“去;我帮你挑来家。”
三闺女在旁边着急地说:“我也去!”
我逗她:“你去能干什么?”
三闺女:“我和二姐把玻璃抬来家。”
身后房子的墙上;被扩大的窗洞已不成方圆;像张大嘴似的张开着。闺女们一点也不在乎我把她们的家弄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忙活的时候;正月子在地上玩着刨花。
    天黑以前;窗框终于安上了墙;窗扇也装在了窗框上。窗框与土墙之间的缝隙被塞进一些碎土墼;再用和了麦秸、稻壳的稀泥填充抹平;整面墙都不一样了;整所房子都不一样了。
    我做的窗子还真的像回事。孩子们高兴得又蹦又跳。
第二天;为好带着大闺女去了一趟成集;去供销社里划玻璃。本来我是准备自己去的;为好死活不同意;说是让我在家里歇歇。我知道他是怕我惹出什么麻烦;所以也就算了。大闺女兴冲冲地把玻璃挑了回来;不禁气坏了二闺女、三闺女。安上玻璃以后;那窗户就更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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