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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带珠丹戛然止住笑容,看向千寻漠然的表情。
是的,频伽说得没错,千寻不怕死。如果她想离去,死亡绝不是畏惧的理由。这女子从来就没有过一丝他所熟悉的女人特质。虚荣,浅薄,嫉妒,怯弱,这些从没有在千寻的身上寻到过。可是,频伽就这么笃定千寻可以为了他放弃生命吗?
这,就是他的砝码?
“放开我。”千寻对他说道,“我累了,你们要是商量完了,直接通知我就好。”她伸手推开尺带珠丹,仿佛刚才在说;我累了,你究竟是要我死还是活,直接说好了。她像个没有生气的幽灵飘荡回重兵把守的王帐。
生,如何?死,如何?
如果结局一样,还有何可惧呢?
尺带珠丹脸色冰凝,他为了千寻不惜发动浩荡的战争,如此地耗费心力绝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一具冰凉的尸体。
可是他怎堪接受频伽的威胁?在他的军营,他的将士,他的领地上!
千寻没有生的欲望,那他就为她创造生的欲望,在他尺带珠丹的掌控中,即便是死也不是自由的!
他冷冷一笑,沉声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不必留活口!”
众将士得令后齐声大喝,手中兵器纷纷朝频伽刺去。
频伽从马背上高高跃起,身影所到之处哀嚎四起,血滴四溅,却是无人能近身。
可是这毕竟是车轮战,吐蕃士兵几十万之多,频伽又如何杀得完?几番较量下来,那炫白的身影坠落在地上,近距离地赤身肉搏起来。黑发被汗珠沾湿了贴在浮了尘土的面颊上,白衣被污了斑斑血迹,刺目地晕染着。
王帐内,尺带珠丹一把夺过了千寻横在脖颈间的弯刀。那是他随身的佩刀,早上还挂在帐中,什么时候被千寻藏了起来竟不知道。
“你就真的愿意为他死吗?”他怒吼,后怕侵扰上心头,使得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
“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
“你!”尺带珠丹怒极,伸出手掌就欲挥下。
此时帐外传来一阵强烈的骚乱声,尺带珠丹抓过床幔撕裂成条将千寻捆绑起来,转身走出王帐。
是迦陵和茶壶盖杀入了军营。
低矮的侏儒和高壮的昆仑奴如同无敌的天兵天将,迅速在包围频伽的吐蕃士兵中杀出了一道血路撤离开去。
“千寻,等我!”频伽无力地趴伏在及时赶到的茶壶盖身上,拼尽最后的气力喊道,“记住,我什么都不在意,只要你,只要你好好的!”高喊出最后一句,他的嘴角缓缓渗出鲜血,昏厥过去。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昏厥。茶壶盖的双目赤红,愤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恨,恨不得杀光所有的吐蕃人。
那天,尺带珠丹留下了所有温泉边的活口!他故意让所有的人都亲眼看到回纥未来的王后与吐蕃国王燕好,故意让这种磨灭不去的屈辱活生生地印在他们的心里,故意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故意激怒王上,想要迫使他仓皇间出兵。
尺带珠丹竟是盘算好了!
千寻,他要;回纥的土地,他也要!
不论怎样,频伽安全地离开了。
千寻如化石般伫立在王帐内的身影在渐渐消弭的呼喊声中颓然消融,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紧攥成拳,里面竟已汗湿成片。尺带珠丹走进来望了她一眼,阴霾着离去了。
接下来的时光变得漫长难挨。王帐成了华丽的牢笼,千寻又一次陷入了无边的等待和惘然。然而她很明白,尺带珠丹远比唐玄宗难以对付。他的野心绝不仅仅是带走自己这么简单。
王帐的守卫这些天愈加紧密,使得她连走出王帐的机会都没有。每时每刻她都能听到王帐外面命令军队集结的号令。将领们高喊着吐蕃话,她一点也听不懂,只知道前方的战事定然越加紧张。每次吐蕃大军出营的时候都会比上一次轰鸣的马蹄声时间持续得长一些。这说明吐蕃的军力一直在加强,那么,两国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了吗?
可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千寻从王帐的窗望出去:天,蓝蓝的,纯净无云。偶有雁群列队飞过。
南雁北飞?
忽而一阵清新的风吹过,千寻贪婪地呼吸着,眼角一个黑影闪过,是很多天都没有见到的尺带珠丹。
他来做什么?
千寻下意识抓紧了衣襟,浑身僵硬充满敌意地望着他。
尺带珠丹的眼中闪烁着夺目的光芒,欺身到她面前,“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带你回吐蕃了。”
回吐蕃?用不了多久?什么意思?
她紧走几步,拦住尺带珠丹转走的身影,“把话说清楚!”
“决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尺带珠丹满脸的兴奋,嗜血的因子在体内翻腾。
千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一身炫黑的冰冷盔甲,挑眉道:“既然还没有开始,凭什么笃定能够带我走?”
尺带珠丹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双臂环抱,“频伽心已乱。”
心已乱三字一出,千寻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似的,空洞洞地停顿。是啊,心已乱,心已乱。
她绝望地笑出声来,“那么,你顶多带回去我的尸体。”轻笑完,满意地望见头盔里浓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转身回到了窗边。
纠结的眉毛很快舒展,冲着窗边缥缈的人影说道:“千寻,你会心甘情愿地跟我回吐蕃的。相信我,你一定会的!”
“咣当!”一盏茶杯碎裂在尺带珠丹脚下,那是千寻手边的茶杯,此刻已经粉身碎骨。
尺带珠丹淡淡微笑,道:“不论怎样,你对我都不是无动于衷的。”说完转身离开了王帐。
千寻只觉得浑身冰冷,这个男人自我得可怕!
王帐外面清晰地传来了他的声音:吐蕃的勇士们,今天是我们与回纥一决生死的时刻,你们当中定是有人永远也不能见到自己的妻子、亲人,但也有人会因此成为将军,成为英雄。怕死的,现在就站出来,我尺带珠丹绝不会挽留。有吗?他的声音震天彻地,震慑四方。
“没有!”众将士异口同声地大喊,“誓死追随赞普!”
“好,传令击鼓,出发!”远处的哨楼上扬起庄严肃穆的声音。每响一声,几乎都要把人的心脏迫出来一样。
整齐有序的步伐依着固有的节奏慢慢消逝在耳旁。可是,地面上的震动仍然清晰地传来,久久不去。
雁儿的鸣叫从天空传来。千寻从窗前眼望过去,虚无缥缈一片。
入夜,天空久久沉醉在妖娆的红艳中,弥弥漫漫到地球背面。
那,不是晚霞,不是浪漫的酡颜,不是壮丽的自然景观。
那是火烧连天的战争。
红艳的中心正是尔泰城的方向,那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坐在寂静得几乎要令人窒息的王帐中,千寻伸出双手拼命地捂在自己的耳侧。那里,竟分明地听到哀嚎、怒吼、杀戮与痛苦。她仿佛看到一张张惊恐的面容在自己的眼前摇晃。仿佛看到一句句残破的尸体散落在地面上。大地,被染成了红色。尔泰城的河流也变成了红色,它凄然向东流去,直到把鄂尔浑河也染成了血红。
那里面,有回纥的血,也有吐蕃的血。
三天三夜,三天三夜!
这片土地的上空红艳了三个夜晚,终于在第四个夜晚重新陷入无边黑暗中。
在寂静了整整三天后,终于有了真切的声响在千寻耳旁响动。那是一阵熟悉的马蹄声,很熟悉很熟悉,她永远也忘不了。只有频伽骑马时才会有这样的声音,是的,是频伽。
她赤着脚跳下床榻,发疯般地奔出去。门口,依然是吐蕃的士兵守卫着,阻拦她的仍是那冰冷的枪戟。透过缝隙,她看到了,看到了飞奔而来的频伽。
他瘦了!
这是从缝隙中得来的第一感觉。千寻的心都揪了起来,迫切地想要伸出手抚上他的面颊,抚去那上面的浮尘风沙。
他终于来到她的面前,目光与她紧紧纠葛,缠绕得心痛欲裂。
他走过来,吐蕃士兵顺从地撤去了兵器,各自退开。他越走越近,脚步却沉重得仿佛灌了世上最沉重的铅。
“频伽。”千寻滑出晶莹的泪滴,猛扑入他的怀中。那里,淡淡的阿末香气不再,萦绕在鼻息间的全部是浓重的血腥气。退开几步,仔细地凝望他,这才发现总是一身白衣的频伽身上几乎全是血迹,硬生生地将白衣染成了血衣。
再向上望去,他的面颊黑发甚至是湛蓝色的眼眸都呈现出绝望的红色,那可怕的液体竟是没有放过他一丝一毫一寸。
“频伽!”再次扑入怀中,千寻手足无措地抚着他的长发,他的胸膛,他的唇齿。那里,冰冷得不像话。她的频伽,什么时候冰凉至此?千寻颤抖着,轻吻上冰冷的唇,想要输送丁点儿的温暖。
他终于松动了几分,喉咙里沉闷地嘶吼一声掠夺过去,啃咬起来。咸湿的泪滑落唇齿间与血腥味儿混在一起,搅乱了彼此的心跳。
不知纠缠了多久,频伽突然一把将她推开,毫不温柔地狠狠推开。
千寻抚着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跳,怅然望着频伽,仿佛在问:怎么了?
频伽如木偶人一般走了过来,单膝跪在千寻面前执起了她的右手。一阵微凉传来,那个被她藏在雕花木盒中的旧银镯子顺着纤瘦的手指滑到了手腕间。手腕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跳动的血管一张一弛。
千寻不大的眼睛睁得滚圆,不敢置信地望着频伽,她的频伽,“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个手镯是他送你的!”频伽死盯着那镌刻着隐秘花纹的银镯,冰冷地说道。
“那是因为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是吐蕃的国王啊!”千寻握住那银镯,拼命地想要捋掉。
“不,不要摘掉。”频伽按住她的双手,竟是用恳求的语气说道。“你、你究竟怎么了?”千寻快要窒息了,她抖动着嘴唇质问,“你究竟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嗯?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的意思,千寻。月光宝石,你以后都不再需要了。从今天开始,你是这竺密银镯的主人。你明白吗?明白吗?”频伽的眼神中弥漫着危险的癫狂,寒彻可怕。
竺密银镯?什么意思?他不是来了吗?他能活着来这里不就证明他胜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一番话?为什么要给自己戴上这个银镯?
“千寻,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完好无损地活下去。尺带珠丹会给你世间最好的!你要,”他哽咽着,奋力将这些话说完,“你要好好活下去。因为,我不要你了!不要了!”
“不对!频伽,你究竟怎么了?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这么绝情?这不是你,不是我认识的频伽!不是!”
“你以为你认识的频伽是什么样子的?”频伽惨然一笑,松开了千寻的手。他转过身,离开她,离开她的生命,“频伽,应该是什么样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癫狂着离开,竟没有回过一次头。
“不!”千寻缓过神来,拼命地追出去。却仍是被吐蕃士兵用枪戟拦在门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频伽胜了,他一定会带自己离开。如果他失败了,又怎么能随意出入尺带珠丹的王帐?可是眼前的一切都令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无边的黑暗里,血衣红的绝望。那修长的身影僵硬地直挺着,忽然间顿住,转回,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