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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住在隔壁,倒是个不错的姑娘,天天挑最大最肥的鱼为我熬汤,没像屈涛一样每天跟我算银子。连喝了几天鲜鱼汤,算算从受伤到现在也有二十来天了,外伤开始愈合,内力却不见恢复。我试了几次不行,也不再放在心上。就这么打一辈子鱼,也没什么。
抽空问屈涛是不是要替他下海捞鱼?屈涛大笑说自己还没落到亲自打鱼这份上。说完拉起我看了看道:“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儿起就跟我出海吧!”
我干脆道:“一天多少银子?”
屈涛想了想道:“那要看你能干多少活了。”掰起指头,“你在老子这里住了六天,吃了十八顿饭,救起你那夜老子给你擦伤口,换干净衣服……就算你欠我二十两银子好了!都从你工钱里扣。”
我鄙夷地看他:“一个堂堂汉子居然这么斤斤计较,我看你哪像个渔民,分明是个奸商。”
屈涛又瞪起眼:“呸呸呸!谁说老子是渔民了?老子做生意不错,可决不能跟海上那些见风使舵的小油子相提并论!”
第二天一早我跟着屈涛向北走,走了五六里地,看见不远处的海边泊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有十几个汉子已经在船上忙碌,老的少的都有。我们上了船,一个留着一丛小胡子的中年汉子早踏着大步走过来,大声笑道:“你行啊老七!这就是疯老头新给你捞的小跟班?”
屈涛摇头:“你他娘的别说风凉话!上次那个死了,” 指我道,“这个老子又养了他整整六天!我赔本还来不及呢!”
那汉子哈哈笑道:“那什么法子?谁让你姓屈呢!凡是投水的都跟你算一家子!”
又一个汉子走过来,这人穿得比较考究,只是一只眼睛显然瞎了,全被息肉盖住,显得十分可怖。向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剩下的那只眼睛笑得眯起来:“小子模样挺俊么!叫什么?”
我看他一眼没说话,屈涛道:“他叫凌悦。”
独眼汉子立刻回头向船上其他人道:“都来看看,屈老七新捞的小跟班可俊得很哪!”其他人听他一喊全部丢下手里活计围过来。独眼汉子来了劲,又向周围道,“嘿嘿,怪不得这回屈老七好几天不肯带出来,原来怕咱们看见,自个儿藏着看呢——可惜是个公的!”他话音刚落,周围人哄堂大笑。
我淡淡瞧着他们,只淡淡的看,好像这事跟我无关。屈涛大声骂道:“梁丑,你娘的狗嘴里吐不出人话来!你老婆还是我捡来的,你怎么就要了呢?哈哈,不嫌我当初把她放家里好几天?”周围人一听,又是一阵大笑,有不少人反过来朝梁丑起哄。
梁丑红了脖子,跳起来想继续骂,被先前的汉子拦住:“闹什么闹?该起锚了,晚了生意可就不好做了。”众人这才纷纷四散而去。
船行到海上,屈涛才给我介绍,留小胡子的汉子叫徐厚,是他们的二当家,缺了眼的其实叫梁昆,但是大家都习惯叫他梁丑。梁丑的老婆的确也是被疯老头捞上来的,后来就嫁给了他。这船上做工的也有三四个是跟我一样被救上来的。
我疑惑地看他:“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我看他们都没带捕鱼工具。”
屈涛道:“我们不用直接抓鱼,只要管好来往的船只,等着收货就行了。”
有人喊道:“当家的,前面有几艘船!”
屈涛应道:“看清楚了,可别是官船!”边说边进仓,把一捆捆弓箭拎到甲板上,喊道:“都来拿!”我有点不相信地看着远处行来的船只,总算知道,他们所谓的生意就是抢人财物,俗称打劫。
屈涛回头冲我喊:“小子愣着干嘛,帮我一把!” 我表情难看地抱起一捆弓箭扔到甲板上,只见船上的人早做好准备,背起弓箭操起大刀,个个盯着那几艘船,眼里泛绿光。
我凉凉的走到屈涛面前:“你娘的怎么不早告诉我,居然让老子糊里糊涂做了海寇?”
屈涛听到我骂他,反而咧起嘴大笑:“好小子,老子还以为你不会骂人呢!如今这年月,做没本生意才稳赚不赔,遇上我是你运道好!”只听了这一句,我就不费力气再问了,跟他讲理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得明白。
驶来的三艘货船显然是一个商队,桅杆上都飘着黄色的旗子,徐厚和梁丑站在船头不断指挥着向商船靠近。与船队相距十几丈远时,突然放出一通乱箭,射中了商船的舵手和船工,接着又是一通乱箭射过,梁丑带着十几人跳进海里。待梁丑等人爬上了对方船舷,屈涛亲自操船,向其中打斗最激烈的那艘船靠近。第一次遇见如此大胆的做法,两艘船越来越近,屈涛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我站在他身旁道:“海上风浪凶险,你这么靠近很容易……”话音没落,两船相撞,我在剧烈的摇晃下向地上磕去,幸好及时被屈涛拽住。
屈涛气哼哼道:“他娘的,你不会说句好话!老子次次这么做,就只今天失了手!”回头拿起长枪,“你别动了,抱紧了那根柱子别松手。”自己站在船舷边与对面护船的家丁动起手来。
普通商家的几个家丁自然比不了天天喊杀的海寇,这场争斗没持续多久,几个家丁识相地跪下求饶,打劫宣告成功。梁丑得意洋洋地押着几个穿着富贵的男女,吩咐将他们用绳子绑好。屈涛又扔过去几捆绳子,大声道:“把那些龟蛋们也捆起来!娘的居然敢撞老子的船!”除了最初几个受伤的船工,两边都没死人,梁丑他们兴高采烈吆喝着把缴获的三艘船往回开。
我觉得我在看一场闹剧,他们的手段这么粗劣,居然还这么快得手?
忍不住问屈涛道:“你们每次出海都这样容易得手?”
屈涛精神振奋,被我一问十分不高兴:“胡说,你觉得容易?”
我笑道:“出海才半天就抢了三只船,果然是好生意。”
屈涛粗声道:“你懂什么!有时候连着几天出海都抢不到生意。”突然看我一眼,“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我的晦气?救你上来的第二天,我们就倒了大霉!”
我微微笑道:“我不信,凭你们今日的本事,这海上的商家还不都手到擒来?”
屈涛眼中居然闪过一抹惧色:“以前我们也这么想,可是那天真是遇到了高手,他们明明只有几个人,却让我们根本还不了手,有几个兄弟还丧了命。”
我目光一动,追问道:“后来怎样了?”
屈涛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他们突然停了手,扔了一包东西过来,里面有足足五十两黄金!说是只要我们不骚扰他们,就不对我们赶尽杀绝,”
我故意摇头道:“怎么可能?哪有赢了反送钱财的?”
屈涛高声叫站在那边的徐厚:“喂,徐老二!你过来!”
徐厚问道:“什么事?”
屈涛指着我:“这小子不信咱们那天遇到的事,你说说!”
徐厚回道:“那有什么好说的?小心让大哥知道了不高兴。”
屈涛嘟囔:“自己人说说什么打紧?”又对我道,“这件事你可别对外人提起,大哥觉得被人知道了丢脸,那些金子谁也没让动。”
我点头,心想反正我只要当个小喽啰,说了你那大哥也不会注意的。又问:“你们是怎么遇上他们的?”
屈涛道:“疯老头半夜里把你扔给我,你当时只剩了一口气,又有那么多外伤,我忙到天明才将你安顿好,第二天去的晚了,就跟着大哥的船出了海。”屈涛边说边露出回忆的表情,“那天的浪可真大,我们向北行了半天也没遇到一只船,于是老大下令返航。回去后看见一艘大货船在我们地盘的海面上转悠,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大鱼,大家都以为撞了大运,自然就上去劫船。他娘的!哪知道那些人放箭居然比我们都准,几个跳进海里的兄弟还没靠近就被射死了。”
听到屈涛自夸箭法准,我不由笑道:“碰上他们,你们没有全军覆没已经算走运了。”
屈涛点头承认:“是啊!老大传令停手回巢,就在这时那船上走出一个人。那人穿一身黑衣服,也不十分高大威猛,可是只往船头这么一站,”屈涛边说边比划,“我也说不清楚,就觉得心里跟堵了什么似的,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来,娘的!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干,除了老大,我们一船的人都抬不起头来,简直邪门了!”
我提醒他道:“那叫气势。”
屈涛恍然大悟:“对!就是这么个词儿。原来我以为只有我们老大才能让别人这样,可是见了那人——”
我接口:“觉得你们老大跟那人差远了对不对?”
“对……不对——”屈涛突然看我,警惕道,“你小子怎么知道的?刚才那话可不许对别人说!”
“自然,你只管往下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以前也常用那种方式慑人于无形之中。先用猛攻怯敌人之胆,再用自身气势慑人之魂,令人心防决口,臣服脚下。十分有效,却也十分危险,当然一般的统帅是用不了的。两兵对峙时所用战术,普通的海寇自然难以招架,他们那位老大居然能够抵挡江原的气势,看来倒是个人物呢。
屈涛摊手道:“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人根本没有说话。只让旁边一个少年扔了五十两黄金过来,说是补偿刚才误伤的几个弟兄,条件是希望我们不要骚扰他们在这一带的活动。”
我惊道:“他们居然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
屈涛想了想:“呆了大概有两三天吧,一直在入海口附近转,也上过岸,不过没再进我们的地盘。我猜他们一定是掉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起码比五十两黄金贵重的多。那几天里老大严令我们出海,也就没跟他们再起冲突。”
我松了一口气道:“他们不会再回来吧?”
“应该不会,那些人后来一路向北去了。”
屈涛还在继续讲述,我没再听下去,微微抬头,将目光移向苍茫的大海。江原来找过我,不知道他得知我投海是个什么反应?找了这么多天没找到又会怎么样?大概除了觉得气愤,也不会怎样吧。他不过随手救了我,这样找我已是仁至义尽,等他回了北魏就不会再放在心上。只是他与这帮海寇遭遇的事让我隐隐觉得不安,会不会……我自嘲地摇摇头。
屈涛他们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一扫几日前的晦气,踏出的步子也是大摇大摆的。我跟在屈涛后面,还是决定过一天算一天,从此开始我混吃混喝的江湖生涯。在我身边,被抓住的几名男女哭哭啼啼被驱赶着,受伤的船工哀号求饶,我摸摸自己的心,没有任何感觉。
当天晚上,我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屈涛大笑着告诉我,老大要亲自为我们摆庆功宴,还拍着我的肩道:“小子,机会难得!我一定向老大好好介绍你!”我被他拍得骨头都散了,还是皱着眉向他表示高兴。好不容易看着屈涛满意而去,我无奈地问自己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
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