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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到江边。”
他说完这话,猛地一扬鞭,便在月下箭一般地冲出去。
我的骑术总没有全部忘掉。因此在去江边的路上,我始终与他并辔而行,却依然未尽全力。
“我现在在想,一会该罚你做什么好?”我斜睨着他,得意地笑道。
“你莫得意太早。”他说。
转眼,倒影着月光的江面便远远出现在我们的视线,我加了一鞭,正准备抢先冲进去。
这时他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就在马上打开了那个盒子,取出一把美丽的琴。他把琴放在膝上,手一扬,月光一样的音乐,便从他指间流出。
我不由放慢了脚步,看得痴了。
可他,在我发愣的时候,他竟然弹着琴,冲在了我前面。
我赶到江边的时候,他已经停在那里,手指压在琴弦上,带着一脸坏笑看着我。
我停下马,说:“说吧,我愿赌服输。”
他跳下马,然后又将我扶下来。最后他指江边的青草地说:“你坐。”
我满腹狐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坐了下来。然后他抱着琴坐在我身边。
他说:“子敬说过,你唱歌很好听。可我居然没听过你唱歌。”
我不由战栗起来,说:“我不想唱。”
——我本来是要唱歌给一个叫陆逊的人听,可是我弄丢了他,因此我再也不想唱歌了。
而周瑜说:“可是我想听。”
我无言而难过地看着他。而他笑起来。
“是谁说的愿赌服输?”他笑道。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点点头。
他便将手指放在琴弦上,微微一动,那些好听的音符便又跳出来。
我不假思索地张开嘴,我已很久没唱过歌,可嘴唇一张开来,那些清亮的声音便和着琴音,成为这月光的一部分。
我本来想唱一曲便罢,可唱完一曲我又想唱第二曲,到后来我竟然停止不住。休息的时候我拍着周瑜的肩,说可惜没酒,这样的时候,没有酒怎么行。
他嘴角便扬出一个狡猾的笑意。“谁说没有酒?”
他真的有酒,他变戏法一样从马鞍底下取出了一壶酒。我们便变戏法一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来。然后我们继续唱歌。唱到酣时我抢过他的琴,自弹自唱起来。
我唱: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我又唱: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我还唱: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他很惊讶地看着我,然后说:“这些歌,我都不曾听过,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好听……”
你当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看着他,笑啊笑啊,便笑出了眼泪。然后我躺在草地上,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快乐,快乐得似要发疯。
笑得累了我又安静下来。我发现安静些也不错。微风吹在身上,星河挂在了天上,而月光缓缓流淌。
“公瑾,你知道吗?你总以为你的梦想随着伯符一起死去了,其实它才刚刚开始。”我突然这样说。
他充满疑惑地看着我。
“你还很年轻,我也是。是你的剑不好,把人照老了。”我笑道。
他也随着我,轻轻地笑。
“你也满足我一个要求吧。”我突然这样说道。
“可以,”他笑着回过头来,“你有什么要求?”
“我想让你许个愿望,然后在你老之前实现他。”
“我——我能有什么愿望呢?”他想了想然后说,“我想不到。”
“那目标呢?目标总有一个吧。譬如说,想打败的对手。”
“也不知道。谁碰到我面前来,就算他倒霉了。”他笑道。
“你总有还没碰到但想战胜的人吧。你说一个,说了我就让你愿望成真。”我怂恿着。
他想了想然后说:“黄祖。”
我说:“太没出息了,再说一个。”
“刘表。”
“这个也不好,再说一个。”
他想了很久,然后说:“实在想不到了。”
我一跃而起,把他也拉起来。然后我们就站在江边,遥望着北岸。
“再说一次,最后一次机会。”指着北岸,我对他说道。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目光里满是等待确定的疑惑,而迎着他的目光,我轻轻点头。
“曹操?”他仍是不太肯定地问道。
“曹操。”
看着他的眼睛,我坚定点头。
他大笑着与我在月下饮完最后一点酒,然后击掌为盟。
然后我们又一起转过头,静静看着北岸的灯火。
那灯火星星点点,连成一片。在月光下仿佛离得很近,仿佛随时都可扑入怀中。
两世花 卷二 赤壁 二 角落里的青春
章节字数:2940 更新时间:07…03…31 23:20
第二天傍晚,下起了雨。我撑了把油纸伞去了周瑜家,将孙权接了回来。他看见我的时候,又惊又喜。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领着他走。雨下得很大,他坚持要为我撑伞,结果走回家的时候,我们二人身上都湿透了。在狼狈不堪地抖着身上的水时,一个抬头的瞬间,我竟发现孙权对着我笑。
那一刻,我在想,我是原谅他的。
因为我明白过来,即使他粗鲁地夺走了我的自由,我爱别人的权利却是到死他都无法夺走的。
正如我无法夺走他要爱我的权利般。
来日方长呀。我对自己说。
生活又走上原来的轨道,平静向前移动。
每天我陪陪茹,陪陪孙尚香,如果孙权叫我,我就陪他批阅公文,出去巡游。很平静,但很充实。
闲暇的时候,也会在家里弹弹琴,唱唱歌。
不知为什么,我的歌声竟越来越忧伤而美丽。孙权每次知道我要唱歌,便会走开。
他说:“夫人的歌声很美。但听得多了,便会觉得人生不过如此,让人意志消沉,不求进取。”
于是我唱给风听,唱给鸟儿听。
后来每次,当微风吹起了窗纱,当灰色的鸟儿降落在宅院的房顶,家里的人便都知道,影夫人又要唱歌了。
一日,我又是如此在家中自弹自唱。
突然听见外面隐约传来说话声,我知道,有访客到。
于是我收了琴,安静地走出去。却看见孙权坐在堂上与来客说话。与他说话的那人背对着我,一身白衣,背影异常亲切和温和。
我的心便骤然收紧了。
孙权看见了我,愉快地招手叫我过去。我走过去,他指着来人对我说:“应该见过的吧。伯言现在是我的幕僚了,我打算举他做令史。”
我鼓起勇气才迎上那双眸子,那双眸子温和、沉静,拥有他的人像是久经了风霜的石头,再被最温柔的流水细细打磨,打磨得晶莹剔透,不着痕迹。让人乍一看,觉得理所当然;细细一想,又觉得感伤。
——少年老成这个词,本来就是感伤的。因为没有快乐的童年,所以少年时才会懂得更多。
他含笑看我,轻说道:“方才可是影夫人在弹唱?”
我说:“雕虫小技,失礼了。”
他说:“影夫人过于谦虚。方才那声音对议来说,有如天籁。”
我找不出要说的话,只是深深看他。
“未知影夫人的乐理师从何人?”他突然这样问道。
我默然,突然想起古琴,还是在翠微楼无聊的时候自己摸索学会。如果非要找个老师的话,那个老师的名字应该叫寂寞吧。
“这事我都不曾问过,伯言为何有兴趣知道?”孙权突然插进来这样问。
“惭愧了,”他淡笑道,“吾弟陆瑁一直希望学习乐理,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方才听影夫人的琴声,惊为天人,若吾弟能拜影夫人之师为师,或可稍减其粗陋。”
我脑中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在这个想法诞生后,我便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因为我害怕一犹豫我便会失去这个机会。
“不如让我来教你弟弟吧。”我突然这样说。
不止是他,连孙权也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然后我有些洋洋自得地笑道:“若是嫌我不够资格,便算了。”
陆瑁不是个好学生。
他急于求成、心猿意马、了无耐性。最气人的是每当你要责怪他的时候,他就展开明朗的笑容和一口抢眼的白牙,弄得你生气的心早飞到九霄云外。
但他却是最能让我愉快的学生。因为我这个老师也心猿意马。
一开始还是他执弟子礼,恭敬地上门求学。后来我借口说孙权不喜欢听我的琴声,每天抱着琴去他家教授。
所谓教授,只是用半个小时执教,半个小时生气,剩下的时间,全在闲聊中度过。
他仿佛胸无城府,我问他什么他便说什么。渐渐地,也在他口中打听到不少关于他兄长的消息。
只是每次问他兄长为何仍未婚配时,他便警惕地收敛起笑容,说:“不知道,也许没有这个时间吧……”
我叹气,即使对所有历史了如指掌,可人心中的秘密,我却不知道。
隔三差五也会遇见陆议,遇到我们在闲聊时,他也会加进来说几句。
只是他的话永远是那样温和、妥当、滴水不漏。
我觉得我像是寒冬中快要被冻僵的人遇见一堆熊熊大火,于是我迫切地将自己贴近火堆想要取暖,却没想到那火渐渐开始灼伤我,渐渐给我带来比寒冷更甚的痛苦。但即使痛苦,也要一次一次不顾一切地靠近,如飞蛾扑火。
我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但是那一年的冬天,孙权的母亲,吴太夫人去世了。
然后孙权委婉地告诉我,因为他要服丧三年,所以三年内,我不能够弄丝竹。
然后我就一直在家安静地呆着。
孙府上下都在服丧,满宅都是孝服的惨白,满宅一片的死气沉沉。
大概是这样过了半个月吧,有一天晚上做梦,我突然梦见我八岁时的样子。
我翻开一本书,接触到画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温和、坚定,带了隐隐的悲伤。
然后我在泪水中醒来。周围是一片浑浊一片虚无,我张开手,想在虚无中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
第二天,我背了一块上面蒙着布的木板,带了自制的刷子,还有一个分开几十格的箱子,跑到陆府。
我告诉陆瑁,我和一个世外高人学了一种新的画画的方法,想请他帮忙做模特试试。
他欢天喜地地答应了。然后我在画布上装模作样地画了几笔就说不行,你老是动来动去。有没有什么不动的人可以给我试试?
他脱口而出:“那去找我兄长吧,他每次看起书来,总是几个时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后他带我去找陆议,他正在书房看书。瑁说明了来意,他便很温和地说:“既然如此,一切听影夫人吩咐便是。”
时隔十余年,我大学所学的油画技巧竟也没完全忘掉。
起先,只是想借此见见他,画下他的样子。可随着他的样子在画中栩栩如生地浮现出来,我突然觉得,既然拥有这样的技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