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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彩虹-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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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后脑勺挨了头铺甄哥一巴掌:“吃你妈地!”

刘巍敢怒而不敢言地低头继续喝粥,强奸犯名声不好听,他在这里面被收拾的次数最多,虽说现在资历还算老,不过照样不吃香。

老秦蹲在张胜旁边,左右看看,悄声问道:“昨晚刚进来,家里肯定没得消息,不过今天该来看你了吧?”

张胜一喜,忙问道:“这里可以见客?”

老秦嘿地一笑:“你没定案呢,咋见?除非你是文先……,呵呵,我的意思是说,今天家里人肯定要给你送些吃用之物,记着,到时孝敬孝敬老大,老大一高兴,新兵的罪你能少受九成。”

张胜恍然大悟,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犯人?外面是个大社会,这里是个小社会,这个社会比外面地社会更现实。

早餐之后是学习时间,基本上就是大家坐在那儿扯淡。都是天天见地那么几个人,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所以平时只是无精打采地在那儿坐着,直到让他们开工劳动。今天有新丁到了,是他们很高兴的事。

每来一个新人,就会有一个新的故事,这些寂寞的犯人喜欢听新人讲述自己的经历,那时,是他们最用心的时候。张胜本想趁空把监规、犯人行为规范一类的东西都背下来,因为这些是需要一周内必须背熟的,可是大家都要求他讲讲自己的事,他初来乍到,这个号房地人对他相对来说又比较友善,便对大家讲了起来。

他讲他地下岗,讲他做小生意失败,讲他遇到暗恋的女孩,一开始只是浅谈而止,但是说着说着他已浸入自己的回忆当中,那故事便也说得感人起来。张胜亲眼看到,有地老犯不知因为哪句话引起了他的共鸣,眼睛里居然溢出了泪水。

头铺甄哥抿着嘴唇听着,听到他说徐海生见死不救,逃之夭夭的时候才骂了一句:“个狗操的!”

第二卷 历练人生风波起

第115章 … 适者生存定法则

这些犯人虽说粗鲁,却重视江湖义气,最恨的就是兄弟背叛。头铺甄哥听他说着自己的经历,越听越是生气,他使劲一踹前边那人的屁股,说:“搓个火儿。”

那人蹭地一下蹿到地上,从他的那个坑洞里一通翻,取出个纸叠的小盒子,里面有点烟灰。他又从打在被垛中的褥子一角拽出一点棉花,撕成薄薄的一片,把少许烟灰倒在上面。然后把这一小片棉花细细地捻成小纺锤形,烟灰被搓实后,右手抓紧鞋,左手按在右手上,双手用鞋底按住小棉花棒用力迅速前后搓动,搓不了几下,双手用力往外一推,松开手,取出棉棒,抖一抖,吹一吹,棉棒中间就冒出一股黑烟:着了!

张胜看得目瞪口呆,与此同时,甄哥从自已的炕洞下摸出个烟头来,宝贝疙瘩似的嗅了嗅,然后又褥子下找出一块报纸,撕下二三公分宽,六七公分长的一条,拆开烟头,把烟丝仔细揉到报纸条上,搓啊搓,几下就搓成了根一头细一头粗的“卷烟”!其作工之精致,技术之熟练,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烟也卷好了,火也搓着了,头铺盘腿坐在自己铺上,烟灰盒就放在跟前,以便攒住烟灰供下次搓火时用。他眯着眼抽着那支“卷烟”,其他人都极度渴望地盯着那缭绕的烟雾。细细的一根“卷烟”被他抽了一半。

他意犹未尽地呷呷嘴,说:“哥们。你这事儿,姓徐地那孙子要是不扔下兄弟,没准儿就趟过去了,要快意恩仇,懂吗?你这案子没啥大不了,又不是死罪,人活着就行,活着就有希望。来,抽一口。”

老秦忙推了他一把。替他说道:“谢谢老大,谢谢老大”,然后赶紧把烟接了过来。张胜接过来只吸了一口,看到四周眼巴巴的目光。便把烟递给了下一个人。

“有点眼力件儿,不用人教,挺懂规矩!”头铺老甄满意地笑笑。

烟头传到最后一人,已经剩下不到一厘米了。手指烫得捏不住,一个人从笤帚上拽下一根细杆,一折为二,夹着小烟头仍旧猛抽。直到这根烟全部成灰。

号房里的老二方奎说道:“不过,还是得上下打点才行,不然就不好办。如果再有人特意想整你。要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这进来吧。没咋地呢先整个刑拘,然后检察院才批捕。不够捕的要不放了,要不撤捕劳教。

话说回来,这劳教还不如判刑呢,劳教苦啊,把人当牲口使,累出屎来都不饶你,宁捕不劳,进来过的都知道。就说你吧,人先拘进来了,然后才批逮捕证,然后就等起诉,开庭,一次不行两次,判完了,不服气还得上诉,折腾去吧,不把人折磨神经了不罢休啊。”

老奎的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小是因为犯罪金额很小,才三百块,说大……他是公开抢劫。

甄哥便笑道:“你小子深有感触啊,被抓腾稀了吧?就抢人家一包儿,得,慢慢在这消受吧。”

老奎靠了一声,老三彪子嘿嘿笑道:“二哥活该倒霉,我盗窃六万多,罪名还没你重呢,哈哈。知足常乐吧,这要是83年严打,咱们这个号里全是蹦枪子儿的命。”

甄哥唏嘘道:“是啊,那年头,狠呐。我一哥们,和女的开玩笑,把她胸罩扯下来了,旁的啥也没干,流氓罪,崩了!”

老奎说:“还不都那样,有个兄弟偷辆自行车,五花大绑地就给毙了,另一个只是侃价没侃明白,气极了抱起人家的那西瓜就走,得,也崩了。”

彪子眯着眼,仿佛还在回味香烟的味道,舔着嘴唇说:“不过话说回来,当老大就得有这派头。人不狠,立不稳,那几年国家上下多乱呐,不是夸大其辞,那乱像,看着真让人觉得马上就要改朝换代似的,一通严打结果如何?那治安好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余威整整起了十年作用,狠人就得狠人治,我特崇拜邓爷爷。”

张胜打坐似的盘腿坐着,一边听他们说,一边看着墙上贴着的的《看守所在押人员行为管理规范》,有一句没一句地背着。

“开工了,开工了”,早上负责看牢室门的自由犯又挨个号房地叫起来,头铺甄哥对老秦和张胜说:“你们俩去取。”

老秦连忙答应一声,张胜悄悄问他:“干什么活?”

老秦说:“什么活都干,捡猪毛、捡豆子、扎纸玫瑰、印卷纸、做彩灯、做二级管、磁环什么的。”

他嘿嘿地笑道:“跟你说,做皮带扣儿我最拿手,画好图样,要什么形的我就能给你车出什么形地来,精致着呢,可惜……这儿的看守所没有车床。今天应该还是捡猪毛……”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只见其他号房也有人走出来,在管教指挥下,各自拖了一个大麻袋回去。进了号房往地上一倒,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地上小山一般一堆猪毛。

头铺甄哥说道:“开始干活,老秦,教教张胜。”

大家都围拢来,只有头铺甄哥、二铺方奎、三铺老彪没挪地方,他们的活照例是由其他人分摊地。

老秦说:“这活简单,没啥技术含量,就是把这白猪毛

猪毛分开,一个人一天五斤定量……”

大家伙儿坐在地上,开始分起猪毛来,张胜入乡随俗,也跟着往地上一坐,三铺老彪背着手监督他们干活,甄哥和方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副扑克斗起鸡来。

忽然,铁门“咣”地一响,传出开锁地声音。大家为之一震,恍若惊弓之鸟,甄哥和方奎一掀褥子,遮住扑克,蹭地一下跳到地上,抓起一把猪毛相起面来。

门一开,甄哥刷地一个立正,比当了三年战士地老兵还要标准,标枪似的站着。发出一声简短而有力地命令:“立~~正!”

大家如奉纶音,急急跳起,贴墙站了一溜儿,挺胸腆肚精神抖擞。只有张胜刚来,还没进入状态,实在做不出那副孙子样,所以站姿稍显松驰。

管教进来了。随手带上门,谁也没看,仰着脸往里走,甄哥便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老秦肩膀稍稍一歪。凑近张胜耳朵低声说:“这是牛管。”

“哪个叫张胜?”管教说话了。

老秦推了张胜一把,张胜反应很快,立即一挺身。中气十足地道:“报告。我是张胜。”

张胜急步上前。心里稍显忐忑,牛管穿着制服。没戴帽子,国字脸,骨骼粗大,人并不胖,鼻孔出奇地大,他的鼻孔一直在朝天仰,张胜站在近处,能看到里边蜷曲的两根鼻毛。

“进来没人欺负你吧?”

“谢谢管教关心,没有!”

“嗯,安全员,回头把他头给剃了。”

“是!”甄哥啪地一个立正。

“好了,1070张胜,现在跟我出去~

张胜一呆之后才反应过来,忙道:“是!”

跟着管教出了号房,拐了几个弯,正看到那个单间牢房。门开着,阳光直射进去,里边一个身着休闲装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一台手提电脑闪着游戏画面,不过那中年人并没玩,此时正握着一卷书,一边喝茶一边在看。

张胜大吃一惊,眼睛都直了,这样的画面出现在看守所里,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看什么看,快走!”牛管凶巴巴地吼。

那中年人闻声抬起头来,张胜一眼望去,只觉得是个十分斯文儒雅的男子,除了那双沉稳有神的眼睛,竟然没有注意他地相貌。

“呵呵,原来是你呀,昨天高歌入囚的那位兄弟。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一夜的功夫,可有体悟了?”那中年人笑吟吟地问。

这人是谁?

张胜实在摸不透这个人的来路,眼前所见,处处透着诡异,他只是直觉得感到,这个人绝不是一个故弄玄虚地神棍。他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威仪,他坐在牢里,却像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睥睨他的臣子,那是自己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张胜看了牛管一眼,牛管一双朝天地鼻孔已经低了下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看着单间牢房里的中年人,客气地叫了声:“文先生。”

张胜心里一动,苦笑道:“昨日只是骤逢大变,深有感触,随口念了句佛偈,真要想了悟,谈何容易。”

中年人沉吟一下,展颜笑道:“嗯,的确如此,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漫说是你,便是我,又何尝勘破?”

“文先生说地是……”张胜也恭敬地叫了一声。管教都得恭敬有加的犯人,傻瓜才不懂得巴结。

姓文的犯人一笑,说:“我们都是狱友,不必这么客气,托个大,叫我一声文哥就行了。这是去哪里?”

牛管教连忙说:“文先生,我带他去受审。”

“哦,那么不耽误你们了。”

“是是,那我们走了。”牛管教推了张胜一把,一离开那门口,鼻孔又开始渐渐朝向天空。

“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文先生握卷念了起来,居然是一卷佛经。在张胜地认识里,根本无法理解专政机关地牢房里居然会有这样地犯人,他昨天进来时因为心情激荡,吟出几句金刚经,那还是一年前陪小璐去慈恩寺玩,正好听到住持和尚讲经,讲到这一句时,只觉寓意深刻、说不出的玄妙,便记下了。而昨天心境无比相似,才随口吟出。哪里做得到顿悟成佛?

他迷迷瞪瞪地被牛管教押出去,出了大闸。也就是安检口,一直到了昨天登记地那间办公室。

门开了,一个矮矮胖胖地管教正在那儿等着他,笑眯眯的,正是昨天给他登记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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