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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鸿道:“人往高处走,焉知高处不胜寒。进取的时候觉得艰苦,成功后不料还有别的苦楚。若不继续奋争,摔下来的比平地更惨;若要再往上跑,又将经历更大的艰辛,痛苦累加莫能预知,皆因人类生有争高夺胜的天性。”桃夭夭大摇其头,道:“鬼扯鬼扯!阴司故意作弄人,如果填平刀坑,撤走尖刺,路上跑的人还会痛苦吗?”
随后飞至一方,孟光忽然战抖起来,紧靠丈夫颇显惧态。粱鸿叹道:“寒冰炼魂所到了,此所属灭爱幽狱,我夫妻在这受过刑罚,直到情爱冷却才获释放。”果看冰川嵯峨,无数男女四腕捆连,中间放置厚厚的冰柱。男女隔冰相望,生起爱意时想要拥抱,却将冰柱抱进怀里,爱的越深抱的越紧,寒苦越发深重,长年累月情热减退,终至情意消尽,分手永别。粱鸿道:“据阴司看来,宣淫通奸的罪行,均发自男女情爱,因此……”
桃夭夭一摆手,打断道:“不想听了,一套野狐禅,讲出来污我耳朵。”心感厌烦,带两魂飞离此狱,接着快速看过灭血,灭伦,灭生等处,无不将人性视为罪污,极尽酷刑而除之。临末飞进灭欢幽狱,忽看许多鬼吏,判官,鬼王身穿官服,按官阶高低成排跪着,手持刑具的武士在折磨他们,或鞭抽刀割,或磨碾绳勒,各样惨状更胜先前。官吏们却不显悲恐,长呼短哼之中,夹杂畅快的欢笑,只是笑音越来越小,到后来随便怎么折腾都不吭声了。
桃夭夭奇道:“鬼官也受刑?干嘛嘻嘻哈哈的傻乐?”
粱鸿解释:“阴司的官吏是从罪鬼中选拔的,先经炼魂所灭除人性,只剩下做官掌权的欢乐。任期满时交迄职务,就被送进灭欢狱,将仅存的欢情磨灭掉,再到灭苦狱加入天武神的军队。”低下头感叹:“若非仙师点化,本月我也将任满入伍。”分说之际再往前飞,抵达灭苦幽狱。此处铁甲耀闪,鬼魂们体形雄壮,面若铁石,全副武装“唰唰唰”的齐步走,已变作毫无情感的死灵士兵。远方耸立高大建筑,军兵都向那里开进,灰雾掩罩下场面凄怖。桃夭夭久存的疑问涌上心头,问道:“组成鬼军是要讨伐妖皇?”
粱鸿道:“是的,个中原由甚为隐深。小生担任录事之职多年,翻阅卷籍曾略观其端。据‘冥府志’记述,天武神旧与妖皇交战数度,均是惨败收场,藏身噬魂大洋建立地府,就是为了备战灭魔。”
桃夭夭接口道:“天武神想出灭掉人性的法子,以为能反败为胜。”粱鸿道:“正是如此,妖皇又名心魔,其最强魔法称作‘圆真心术’,专能攻破人性弱点,若不灭除人性无法抵抗。但天武神是昆仑正派仙灵,不会到人间灭情灭性,征用活人,打造鬼军就成唯一可行的方案了。”
桃夭夭闻语渐有省悟,嘟囔道:“心魔妖皇的圆真心术,衡虚仙丈说法力越强,越敌不过妖皇,大概跟那圆真心术有关……嗯,你对仙魔掌故很是熟悉。”猛记起一节,从兜里拿出那枝短兵器,道:“你既博闻强识,帮我瞧瞧这个,可认得是何物事?”
粱鸿目光凝滞,象被那东西沾住,忽然道:“炽厉魅!”孟光颤声低呼,急躲到丈夫背后。桃夭夭道:“炽厉魅是谁,把你们吓的这样。”粱鸿道:“此物名神诛,普天下第一杀器,死神炽厉魅的专用法宝。”桃夭夭道:“慢点慢点,什么神猪神牛,天下第一杀器。这玩意算第一,宇宙锋排第几。”
粱鸿脸上罩了层铅灰色,道:“仙师打破地府,我以为能重获自由,方知终是梦幻。”摇摇头,萧然长叹道:“夫妻乍逢将离,还不如不要见面。”孟光含悲带怯,眼里泛起泪影。桃夭夭皱眉道:“真教人急死,你们到底在怕什么?”粱鸿道:“仙师可知谁召唤了炽厉魅?”桃夭夭道:“是那灭情鬼王,我听他呼喊炽厉魅的名字。”粱鸿又道:“鬼王尚有何语?”桃夭夭沉吟道:“他只叫‘请炽厉魅杀死桃夭夭,地府有难,非我本人召唤神驾。”粱鸿道:“然后怎样?”桃夭夭道:“然后……他就四分五裂了。”
粱鸿道:“炽厉魅是地府死神,与召唤者订立以死换死的契约。他摧毁鬼王魂体,好比收取了‘定金’,从此视仙师为践约目标,虽天远地深也当追杀而至。”
第十九回 隳突冥府战神英2
桃夭夭冷笑道:“炽厉魅追杀我?他杀的了么?”粱鸿道:“鬼王多半被逼急了,心怀侥幸才行此法。炽厉魅不受任何人驱使,谁要让他杀害人命,自己就得先失去灵魂。”向桃夭夭叉手行礼道:“仙师穿游阴冥,法力自是高强。小生本想求庇鹏翼,得沐天日。然则仙师陷危,地府深暗难出,愚夫妻自知了断,请仙师快快远逃他方吧。”
桃夭夭道:“逃?那怪人跟我斗法几回合,逃的连兵器都扔了,我正想等他找上门送死。”把神诛抛了两抛。粱鸿道:“斗法仙师占上风,可有防不胜防之感?”一听这话,桃夭夭忽而打个寒战,想起那可怕的刺痛,心底深处只想远远避开。粱鸿道:“炽厉魅最擅长寻找目标弱处,伏忍,潜袭,寻隙刺袭层出不穷,奇术之厉震慑仙魔诸界,被他盯上的目标从来活不过十日。”抬手遥指雾中,鬼兵去往的高阔殿宇,说道:“那宫殿即是武运堂,实跟仙师说了吧,空有其堂而无其主,天武神早已殒命。”
桃夭夭疑道:“怎么讲?天武神死了?”念头一转,动容道:“是炽厉魅杀的!”
粱鸿道:“很久以前,曾有仙客以自身性命作价,要买天武神一死。炽厉魅接受价钱,仅用八天就杀掉了天武神。仙师的神通纵与天武神比肩,大约不过延限少许时日。”桃夭夭诧异道:“不是说天武神巡察阴司吗?死都死了如何巡察?”
粱鸿道:“天武神被杀掉的是肉身,元神由昆仑仙人收走,迄今未被炽厉魅寻到。据此可知,藏起魂魄远遁他方,幸存尚有微茫的机会。”正说时,武运堂号音大作,阴雾分散飞卷。方才行进的军队不见了,恍如风暴将至,空旷的地域势压陡增。
孟光颤声轻呼:“八次了,吹八次了……”粱鸿搂住妻子肩膀,道:“第八次吹号完毕,八部神王即将清剿外来的敌人。统军主将是昆仑武玄英,多年来她总管地府,用天武神的名义发布命令。所谓天武神巡视灭情狱,指的便是那位神仙。”搀携孟光飘走,朝桃夭夭喊道:“地府的秘闻我已吐露,当受灭魂之刑。但夫妻同命再无遗恨。仙师,仙师,你自己珍重了。”
桃夭夭立在云雾中,脑中思绪如野马奔腾,炽厉魅,天武神,武玄英等名号频频闪过,渐化为凌压众生的雷暴。他愣了半晌,忽地发笑自语:“昆仑派设阴司灭人性,行事好生霸道,我还真想跟他们斗一斗。”
话音方落,天上叱声忽起:“如尔所愿!”一道紫光当顶劈至。桃夭夭也不抬头,举起右臂迎抵,天王盾挡住来势。但觉天摇地动,耳朵眼里发痒,冲击异常猛烈,更有无数妖力遍袭身廓,仿佛百万妖魂围攻,虽为神木甲阻隔,桃夭夭却大感骇异,只觉那攻击中包含霹雳锤,推山锥,含沙射影……凡是他杀妖获取的妖术,倏然齐出反噬,如同养熟的猛兽扑咬主人,效能都达顶级。桃夭夭“咦”了声,飘身移开数丈,凝目看向来袭的方位。
只见霞霓交辉,云端里立着一位女神,头戴金冠身穿狻猊甲,容色娇丽,手横紫电方天戟,后背散发莹莹光环。左侧护法仙银甲玉盔,怀抱八棱降魔杵,说道:“是混元神体。”女神点颐道:“峨嵋派又来滋衅。”右边站的是女护法,手托青澜剑,身穿七彩战袍,向桃夭夭呼喝道:“小子何人,胆敢冲闯地府!”
桃夭夭方待答言,忽听孟光凄声号哭,举目一观,黑色云团漫天滚卷,中间漏了百里空隙,上下前后的出路俱已封死。云内隐传金戈铁马之音,俨是大军重重包围而来。粱鸿夫妻悲惶欲绝,搂成一团,浮萍般飘来荡去。那女护法呼叱:“狂妄的小子,天武神当前,怎敢不理不睬!”
桃夭夭移目看着她,道:“谁是天武神?是你,还是她?”下巴朝女神扬了扬。银甲护法道:“我把你个狂妄无知的混蛋……”女神摇手止住,道:“我是武玄英,昆仑天武宿首座。”桃夭夭道:“哦,天武宿的首座不是天武神吗?没想到是位娇滴滴的大娘子。”武玄英道:“前任天武神已离地府,由我暂居其位。”桃夭夭点了点头,道:“这里既是你说了算,那就赶快下令放了他们。”拇指往后一挑,指示梁孟夫妻的所在。
武玄英未置允否,问道:“地府之外是刹梦奇域,进出之途有二,穿过云笈所造忘神窟,或经画仙化真笔接引,两种途径皆为昆仑派控制,你从哪里进到此间?”女护法接言:“定是玉银童的同伙,走忘神窟偷越入境!”
桃夭夭不答,取出化真笔晃了晃,又插回腰里。女护法讶然道:“画仙的法宝!果然画仙引入的。”银甲护法道:“此笔画仙从不离身,怎会在他手里。想是使诈斗败画仙,抢了她的法宝,强逼她带路。”桃夭夭道:“论使诈我比不上画仙,论法力画仙比不上我,论嚣张谁都比不上你二位,若论强横……”抱起双肘,面向武玄英道:“听人说‘要问忘神窟,先胜天武神’,我正追查忘神窟的详秘。你既顶了天武神的名,最好乖乖服输,免遭无妄之灾。”
女护法大怒,斥道:“放肆!”银甲护法切齿道:“强未必强,横是够横了。”
武玄英一摆手,止住两部下,说道:“画仙败于你手,好极了,从今以后,昆仑峨嵋两派弃和为战,当是由你率先动武。”掌中方天戟缓抬,沉声道:“天武宿只论武力,要我服从于你,须得胜过这支龙魂紫辰戟。”旋身摆开架势,虹霞绕臂,英武气冲腾天霄。两护法闪开肃立,黑云也止住势头,便在万象凝停的那一瞬,武玄英驰云扬膊,紫色电光划出长弧,长戟尖锋直指桃夭夭的胸口。
桃夭夭静守原位,潜运蛙妖“观象捕影术”,意欲分析首次遭袭时遇到的异状。因青蛙捉虫全凭目力,无论虫子飞多快,蛙眼里看来都缓慢数倍。炼成妖术观测敌势,能将敌人的战法分解至细微。其时戟尖渐刺渐近,并不见得多强猛,待到离身三尺处,戟刃陡扬,映着天光闪亮,奇异的情景发生了。
忽然远近四围亮起光团,仿佛竖起几万面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有桃夭夭的身影。随着戟尖扬高,人影运功作势。那长戟就象是发令的军旗,霍地折向挺击,众多人影齐齐发功,亮团瞬时消无,万种妖术绕身猛击,一如起先受袭之况。桃夭夭大奇“她能调出我的法术,转而用来攻击我!”言念未几,紫辰戟已刺中他前胸的膻中穴。
凭借神木甲的防御,万千妖术莫能伤身,昆仑神戟自然也攻不破。但桃夭夭万没料到,自己中戟后身姿竟纹丝不动,就算木棍捅过来都没这么轻微,不禁笑道:“你该多吃点饭长力气……”笑容僵住,只感从心口凝成硬块,手脚躯干都动不了了。他惊出冷汗,运起移山挪海之力,仍没法将脚尖移动毫厘。胸前“滋滋”作响,紫辰戟闪烁白芒,与之相应膻中穴也有异物发光,亮光穿透衣襟,那异物来自丹田,并非外力强加,桃夭夭猛省道:“定阳针!”
用定阳针稳定身形,对身体毫发无损,神木甲并不防备。但玄门道法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