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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气跑到了太子河边上,孤单地站在那儿,惘然注视着悠悠而去的流水,心里很憋闷,也很烦燥。她恨自己没有勇气。
秋色渐浓,山上的草木都开始发黄,正如她的心境一样黯然。
她低头拾起河边石缝里的一朵美丽的小黄花,在鼻间闻了闻,然后,又用力地揉搓着,一直把它揉得粉碎。
这时,一只乌鸦从远处飞过来,栖息在她身边的碎石上,高一声,低一声的叫着。
这叫声,更勾起了她许许多多的愁绪。
她一扬手,把那些花的碎片抛进了河水里,让它们随哗哗作响的流波渐渐地远去了。
那只乌鸦还在哇哇地叫着,张玉凤皱着眉头看了它一眼,突然把满心的不快,都归罪于它。她朝着它狠狠地啐了一口,可它不仅没有飞走,反而叫得更加欢快了。
她气急了,猛地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一扭身,刚想甩出去,身子却骤然定住了。
是顺子。
他就是那样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双鹰隼般的小眼睛,定定地瞧着她。
张玉凤一肚子的不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背着手,悄悄地抛掉石头,下意识地抻了抻衣裙,怀里的那几块桂花糕使她的胸前越发的鼓囊了。
顺子也瞧见了,脸一红,低着头,从她的身边走过去。
他是来河边洗褂衫的。
张玉凤一把拉住他的手,见顺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忙又缩了回来,“顺,顺子哥。”
顺子嗯了一声,走到了河边,挽起裤腿,脱了鞋子,下了河。
在流淌不断的河水中搓洗着褂衫。
张玉凤觉得喉咙干干的,咽了口吐沫,见四下里无人,便又大着胆子朝他那里走了几步。
“这都秋天了,你咋还当夏天过呢。河水多凉呐。”她不无关切地说了一句。
顺子叹气,姑娘家面子都矮,再不理她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就道,“没事儿,习惯了。”
见他有了回应,张玉凤心里畅快了,“顺子哥,你手里洗的那是啥玩意?”
她才发现,顺子手里除了褂衫外,还有一些小红果果。
“是樱灵儿。(一种小野果。)”他把手里的小红果扬了扬,“你吃不?”
“哟,这能吃吗?”她探头一看,叫了一声,然后用手指轻轻拈出一颗,放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咂着舌头,笑眯眯地说:“甜,真甜!”
“爱吃?”
“嗯,好吃咧。”
“那,给你吃一点儿吧。”
“真的……给我?”虽不是全部,但能占有那一点儿,张玉凤的心里也是甜着的。
顺子点头。
其实,那樱灵儿是准备给宋氏的。自昨晚她把褂衫送给他后,他那颗孤寂的心,就一直充满着狂喜,无论怎样,都宁静不下来。
当然,他绝不是笨人。他知道,宋玉儿,打从嫁人那天起,就不再属于他了。
但是,他的理智,却根本无法遏制他的情感的骚动。
那些早已象流水一般逝去的岁月,那许多许多充满童年和少年时代欢乐的往事,又都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么遥远,且又那么真切。
往事如烟,搅得他一夜没合眼。为了不耽误工,于是,他一大早,就顶着星星上了西山岭,那樱灵儿只有西山岭上才有。采下它,送给玉儿——就象从前她还没嫁人一样,悄悄地送给她,让她尝尝这鲜果儿的甜味儿。这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啊!
可这些事情,张玉凤一点儿都不知道。要不然,她也不会问他要这樱灵儿吃。
她并不馋嘴,只想试试顺子的心意。看他舍得,还是舍不得。
“那我全都想要,你给不?”
顺子摇头,再次重复:“只能给你一点儿。”
舍不得全给呢……张玉凤失望的同时,又暗骂自己太贪心了。
“哎呀,我与你说笑呢,顺子哥,你可别当真。”张玉凤轻轻推开顺子的手,“我不吃,你留着回去给大伯吃吧。”
这时,她又高兴起来,在她往回推顺子手的时候,顺势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布包,塞给了他,“给,你吃这个,我吃了你的樱灵儿,还你这个。”
她没敢说那糕饼是特意买给他的。
“啥东西?”顺子盯着手里的小包儿,惊异地问。
“桂花糕,镇上福来糕饼铺的。”张玉凤笑着道,有意地强调了一句,“可好吃呢。”
福来糕饼铺子可是方圆百里最有名气的。顺子用目光询问:你咋会买这个东西?但是,他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那疑问的目光旋即消失了。
他灿然一笑,忙不迭地说:“桂花糕啊?好啊!多谢妹子你了。”
“谢什么?”张玉凤听他叫她妹子,又谢谢她,心里好惊讶,有点儿掩饰不住内心的不悦,把脸一沉,“我可不用你谢!”
顺子一眼就看出了张玉凤的不快,忙笑道:“好,那就不谢!以后有什么事,打什么物件,尽管吱声。”
张玉凤一看他笑了,自己也绷不住也笑了。这一笑,又把满心的不悦都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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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六十三章 变天
两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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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凤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小河沿,待进自家院门儿的时候,发现张义光手拎着一个篮筐在上房门前探头探脑。。
各房的人都在忙着自己家的事儿,等着何氏把饭菜做好。没有人注意到张义光是啥时候进的院子。
张玉凤放轻了脚步,悄悄地站到张义光的身后,照着他的后背拍了一下,吓得他当即窜了起来,正要开口骂是谁,却见妹妹扯着笑脸对他笑,就忍住了,“干啥啊?怪吓人的。”
看到张玉凤的裙边湿了一大圈儿,“你没事儿少往河边儿跑,没听说,最近河边不太平么?”
不太平是指打从夏天开始,总有男人在河边窥视女人们洗澡。
这事儿老张家的三儿媳妇都曾经历过,张玉凤也是知道的。
“这天不是没黑嘛,三哥,你放心吧。”见张义光对她还是很关心的,张玉凤的语气也放得柔和了一些。
“你不进去干啥呢?你这篮子里装的啥?”张玉凤边问边就把篮子上面搭的一块包布掀开了,吃了一惊,竟是些时令的水果,葡萄、水梨、橘子,这几样满满地装了一篮子。
这些村子里虽都有,但村民都很少会自己吃,都是要挑好的往集上去卖。品相这么好的水果,少说也得两百文钱。
张义光照着张玉凤的手背打了一下,“装啥不是给你的。这不是四娘病了嘛,我刚买的。”
张玉凤的眼睛瞪得溜圆,挖了挖耳朵,“三哥,我没听错吧?你确定这是买给四娘的?”
张义光被她的大呼小叫激怒了,冷哼一声,“比乌鸦还呱噪。”
一掀帘子,进了上房。
张玉凤撇了下嘴,转了下眼珠子,也蹑手蹑脚地跟了进去。
张四娘与张玉凤住的是上房西屋的耳房里。从北窗可以看到外院的菜园子,现在天气渐冷,重新用纸糊了窗户,再加上何氏帮着她给这耳房里烧了一把柴禾,屋子暖暖和和的。
宋氏用针挑了昏暗的油芯,火光跳了下,明亮了许多。
照在四娘熟睡有脸庞上,越发的柔和,脸色也似乎比晕倒时要好看了些。
宋氏帮她掖了下被角,又疼惜地抚了下四娘的脸蛋,轻轻地叹了口气。
“咳!”张义光清咳了一声,提醒宋氏他来了。
宋氏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很快掩饰下来,忙站了起来,把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让张义光坐。
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宋氏,马上就站了起来,低声道:“你坐吧,累了一天了。”
语气是少有的温和。
曾几何时,张义光对她这般说过话……很遥远了吧,遥远到,宋氏一下就想到了新婚时,他的温柔相护,小心抚慰……
宋氏神情恍惚了一瞬,低下头,摇了摇脑袋,“你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着,就要往外走,被张义光拦住了,“别忙乎了,我坐会儿就走……四娘,好些了吗?”
宋氏看着四娘,眼中尽现慈爱,“方才醒过一回,只是眼皮动了动,不过很快又睡着了。郎中说了,醒是迟早的事情,让我们耐心再等等。”
“哦,”张义光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嗯,我是说,只要能醒就是好事。”
宋氏无言地点头,目光凝在了四娘的身上。
张义光偷偷用余光扫了她几眼,清了清嗓音,“那个……我给四娘买了些水果……你跟着受累了,这水果你也吃吧。”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宋氏的身子一颤儿,目光审视着移到张义光的身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忙站了起来,“那个,你陪着她吧。我去吃饭了。”
“啊……”宋氏反应过来的时候,张义光已经出去了。
她看着地上的一篮子水果,怔怔地发起呆来。
张玉凤早已将两人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心中暗暗为宋氏高兴,她这个三哥总算是有点良心,知道心疼媳妇孩子了。
张玉凤去上房吃过了晚饭,又将宋氏的饭菜送到西屋耳房里,“三嫂,饿了吧。快过来吃饭吧。”
宋氏正在灯前补袜子,笑道:“多谢,妹子。我缝好了这一只,就来吃。”
“哟,谁的?”张玉凤指着袜子。
“我的。”宋氏见小姑张玉凤进来,就换上了笑脸,“来,坐这边。今晚我和你们挤一炕,中不?”
张玉凤知道宋氏担心四娘,又怕自己照顾不好孩子。可想到张义光,她又不禁打趣道:“中,我哪有不中的,就怕我三哥想你呐!半夜冲我要人……”
说着,她的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就故意上下打量着宋氏,把宋氏瞧了一个大红脸。
“尽说这些有的没的,亏你还是个未嫁的姑娘,羞不羞?”
姑嫂两人笑了一气儿,张玉凤就指着宋氏手中的袜子,“都破成这样了,你还补啥?”
“不补还行?笑脏不笑旧,笑破不笑补嘛!”
“算了吧,三嫂,你这袜子都补出花儿来了,你别要了,我另给你一双新的。”
“新的?我不要,我箱笼里还有两双新的哩。”
“那你咋不穿?”
“又不是过年过节的,那新的干啥。”
“唉,三嫂,你呀……”张玉凤无何奈何地摇摇头,“你真是穷惯了。如今家里比从前强了,你就扯点布做双袜子,又能怎么样?你呀,有福不会享!”
宋氏笑了笑,没接话儿,仍然专心致志地补袜子。
这时,张玉凤从自己的箱笼里拿出一个尺头,让宋氏帮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