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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这时如梦初醒,哦,难道它找到了金驹?神了!他就疾声高呼:金驹在这里?
它右蹄一个深掏,当一声,金马驹就重见天日了。
爷爷喜出望外,同时也惊异。原来经手并没有埋在此处,它能会跑?惊愕得,让他匪夷所思。他去抱金马驹,飙驹拱了拱爷爷的手,它又拱了拱金马驹的头,摇了摇尾,就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爷爷抱起金马驹,用唇拱了拱它的脸,默默地流起眼泪。从它历经这么多风风雨雨,想到了家,想起了太爷,想起了原有的那座许府和音容笑貌容的喜贵管家。他们都远去了,惟有金马驹,还留在自己的手里。当爷爷拂去它身上的尘土,正要牵飙驹一起回家。突然,就听大道上响起不绝欲耳地马蹄声.
爷爷一听这阵势,拉着飙驹就埋伏在了河沟里.刚一下河,就看一队日本兵马正你追我赶地向北跑。向前一瞅,前面被追赶的人他身穿白褂肩挎短枪,头上裹一条羊肚毛巾,正拍着马屁股一直飞奔。
大队人马一过,后面又赶来一匹马,爷爷定睛一看,哦,原来是李东阳。他大声疾呼:东阳队长!
李东阳一见爷爷和飙驹,随即悬脚下马.收起盒子枪,就抱着爷爷:我找你都要找疯了!
爷爷看着这位侠肝义胆的游击队长,嘴上有说不出一肚子的酸楚。钱不到手,枪发不来,眼巴巴看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让日本人的铁骑和伪军匍匐蹂躏。他李东阳纵是再有一腔热血,组织不起队伍,有啥用?怪就怪,一时头脑发热,钱被秦三骗了,一把枪也没有弄来。咋想,咋窝囊.他脑袋一沉:老兄,我耽误你的大事了!
一说这,李东阳仰脸大笑。手拍着爷爷的肩头:你卖家里的土地支持我,钱没到手,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何况咱需要那么多?
爷爷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我就是破了家业,也要弄足钱.一买来武器,就好让老兄尽快威震这方土地!
李东阳一手捞住飙驹,信誓旦旦地:只要有我和蔡川在,又有这匹飙驹,不打跑日本人,那还叫队伍?
爷爷瞅了瞅怀里的金马驹,以这尊传家之宝,他心上有无数牵挂。留在家,咋想都不放心.一想那个一天挤眉弄眼的娘,总想拿它去发一份横财。如果把它带到郑州,路上外以遇上日本兵,咋办?城里,那些鬼子和汉奸,一天耳朵能插进地缝里,保不住密。拿它换枪,不省得割地?历经风雨几千年的国宝,就是全家穷到砸锅卖铁,也不能出卖祖上的心爱之物。他又拱了一口金马驹,想到了面前为抗日可以去抛头颅洒热血的李东阳。把它和飙驹留在他的身边,相信这些似带有灵魂一样的神物,它们也能作为吉祥的化身,伴随这些铮铮地义士,去杀敌,去镇守脚下的这片河山。岂不是更安全?他再三斟酌后,毅然决然地:老兄,我将传家之宝托付给你,让它和飙驹伴随你,在杀敌的道路上,勇往直前!
李东阳第一次见到这尊无价之宝,之前他只是听说过金马驹的神话和传说,不仅影响了许家的几代人,它也是流传在这大平原上的守护之神。想得到它,那是多少人的梦?他不敢接这么神奇的宝物,就婉言相拒:这么贵重之物,老兄哪敢偏得?
爷爷:日本人被打跑那一天,你再还我!
李东阳:你放心的话,我会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它。
爷爷:信得着,让它就同你去吧!
李东阳抱过金马驹,同它和飙驹一起贴了贴脸:我追飙驹而来,今天又获此宝,看来许李的恩情重如太行啊!之后,他蹬脚上马,向爷爷作了个揖:老弟,我等你的武器!
爷爷望着远去的李东阳,想到为许家出生入死的飙驹,想到祖上一代一代人托付下的金马驹,心上就隐隐作痛。日本人,木大头,还有那个不争气的娘,让这个家,让府上的一草一木,毁的毁,漂落的漂落,流失的流失,奔走的奔走,变得四分五裂。这时爷爷就暗暗地想,家里人能留碗粥喝,只要饿不死人,一个铜钱,一寸土地,这时不用在刀刃上,还待何时?
他匆匆赶回家,酸痛的一双脚还没落地,福德就来了。他进屋没开口,就先笑,笑得一双门牙都咧到了嘴外。春风得意地:少爷,事都妥了!
爷爷纳闷,字还没签,押还没划呢,它咋能妥?逗他,张口就问:钱入帐了?
福德:你那朱红指印还没摁呢,哪来钱!
爷爷:你不是说都妥了?
福德的脸一扁:都说好了,一签字划押,立马拿银票。
爷爷伸着手:文书呢?
福德叭往桌上一拍,自信满满地:瞅吧!
爷爷对福德在外做事,是一百个放心。但有时一不小心,他也有猫对箩圈——看走眼的时候。掂起文书大眼一轮:里面不能有套吧?
福德一甩衣袖:咱雇人写的,套谁?
爷爷兴高采烈地:咱就快办!
福德拿着文书没走出门,爷爷又突然招手:回来!
福德:还有啥事?
唉,爷爷叹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如果可行,留百八十亩够养活这一家子人,其余的,都让出去算了。
这话说给外人听行,让管家听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是呀,掌柜一巴嗒嘴说土地全出就出了,可院子里上上下下这一百多张嘴,不天天需要粮食填饱肚子?万一哪个年月风不调雨不顺,再来一个三年颗粒不收,全家人能吃风屙沫?地不多了,养那么多闲人,不是白耗?就自己这个管家,没那么多一招即应的伙计丫环了,没那么多的骡马牛羊,还管啥?不用管阴天下雨,日出日落.更不用管那些大人小孩的吵吵闹闹,和什么深更半夜地鸡鸣狗叫.没有啥可管的,不只能回自己的穷家?他心一酸,落了一把泪。揉着湿漉漉的两眼:那你家的土地不挑完了?
对呀,爷爷面对管家,不能隐瞒。一想到鞍前马后的福德,和他那个为许家丢了性命的爹,地一挑光,没有事可干,他能去哪?就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吃啥住啥?爷爷一时觉得福德走头无路,权衡再三,说:地一挑完,咱俩就去郑州!
一说进城,对于一个从光屁股娃娃在乡村摸爬这么大的福德来说,不就是梦?他一时兴奋,心上就像开了花。听说城里的高楼大厦,那可是钻天眼高哇!说城市的人多,多到像阴雨天蚂蚁搬家。就听说城里的那些大闺女小媳妇吧,不只是脸蛋白,皮肤嫩,辫子长.说个个长得是直溜溜地小身板.有那么多漂亮的大闺女,哪个男人不向往?哼,进城就是好,进城能见大世面。他一时喜出望外,就笑,笑得一双眼像刀片割的那么扁:真的?
爷爷用手指弹了他个脑门,就开玩笑:要你去干啥?就你见了城里的闺女,能走得动?
福德一走,爷爷就去向奶奶告辞。他一看见奶奶,就像哄不懂事的小孩。他牵着奶奶的手:小琯,等我在城里发了大财,就给你买对金镯子。
他以为奶奶好哄,说句空话就算了.实质上,奶奶这个人,她不是对人间世故透不开缝的那种女人。甭说别的,就爷爷卖过地,银票怀里一揣,一趟从郑州回来,办什么烟馆,做什么买卖,赔了赚了,听得云里雾里。虽然她头发长见识短,就爷爷说谎话,从他眼神不自在地表情看,奶奶就能猜个*不离十。琢磨他做买卖是假,另有图谋是真。真也好,假也罢,作为一个嫁了人的女人,持家养儿育女,那才是妇道人家的本份。甭说他割地,就是挑光许家的*狗狗,锅砸了,去卖生铁换钱,去管他,那还叫夫唱妇随?
唉,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同儿子能一天混饱肚子,穿暖身子,有活干,有地种,有饭吃,庄稼人还图啥?奶奶想得开,自然就大度。她嘻嘻一笑:赔了呢?
爷爷:也买。
奶奶:买不买镯子没啥,我没想拖累你!
爷爷:谢谢你能这么善解人意。
奶奶:理不理解不都一样?留住人留不住心。
对这句话,爷爷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出门在外,要说自己的女人不唠叨几句,谁能放心?以前她总爱说凤竹长凤竹短,拿风凉话敲打人.自从凤竹一来信,奶奶虽然大字一个不识,她会找人看呀。别人一念,她一听,干巴巴的那几句什么国啊家呀的,也没有啥.从那时起,奶奶的心甭说完全放在了肚子里,就是晚上睡大觉,都不再做恶梦惦记爷爷。她一不吹风凉话,爷爷反倒喜欢奶奶.不喜欢她别的,就她事事开明,心态大度的态度,让爷爷的确愧疚。想对她说句宽心话,但一直不知道该咋去对奶奶表白。他皮笑肉不笑,开了句玩笑:我马上就走,你想留啥?
奶奶:良心。
爷爷:这俩字在我心里,值千斤呀!
言语后,奶奶一声没知,眯眯一笑,爷爷反而感动得两眼落泪。他知道,奶奶一个少小的女人,已经带上三个光屁股大的孩子,甭说维持上上下下这个家,要缝衣服哄孩子,扔一边扫帚捡起锨。就是一天三顿饭,生生火,刷刷锅,洗洗碗,累不死人,也让她的屁股粘不住凳子。他走出门,向奶奶招了招手,一时心酸,哽咽着嗓子没有说出一句话。踏脚坐上福德赶的马车,揉了揉红红的眼睛.车轮一转动,他就难舍难分.折开布帘,一双衣袖捂着脸:待我和福德在郑州落稳脚,就来接你!
不说接还好,这么一说,奶奶本来硬邦邦的心,一时也软了.心上就酸溜溜地。想啊!洞房花烛夜时,他一夜没张句口,这时,过了好多个春秋,他反而知道疼人了.从前就想,没有情,他的心就是一座冰山,用心天天去感动,也终有被融化那一天。这时,奶奶的心里也撑不住了,她嘴一咧,捂着鼻子就呜呜哭。
两人一哭,坐在马车上的福德哪受得了?他一扬鞭,就安慰了一句:去做大事业,流啥眼泪?
经一天一夜颠簸,爷爷和福德赶到了烟馆。走近门前一瞅,他傻眼了。看漆黑的店门上,贴了一张封条,字没写一个,朱红印,倒是比白萝卜便宜。上面密密麻麻,盖得白纸全染红了。福德一拍门,佣人没出来,大黑狗倒是从侧门跑了出来。爷爷还没愣怔过神,它一个蹿跳,一下子就蹦到了爷爷怀里.它又是亲又是拱,尾巴摇摆不停。爷爷就喊:人呢?
大黑狗汪汪两声,佣人才打着哈欠出来。一面揉着眼,一面捏鼻子,没看清人便说:烟馆被封了,停业!
爷爷问:为啥?
那佣人揉过眼,定睛一看,是爷爷。便惊叹了一声,说:巡捕队的队长来找你,说不在,他们就封店了。
爷爷:他们啥都没说?
佣人摇摇头:既没说,也没问。
爷爷:来过其它人吗?
佣人的手指刮了刮鼻尖,思索一会:好几伙呢,那个黄卷毛绿眼睛的人也来过。又沉思片刻:客栈那个陈掌柜来了好几趟。又眯了眯眼,语无论次地:好像,还来过一个女学生!
女的?爷爷很惊异:她是谁?
佣人:没说叫啥。
爷爷:长啥模样?
佣人:很年轻,剪头发,大眼睛,穿一身学生装。
哦,听到这,爷爷内心里就有谱了。从郑州城,甭说年轻